《问斜阳--琼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问斜阳--琼瑶-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跟你回家! 我不跟你回家!”“访竹!”飞帆开了口,他的声音坚决而有力,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奕 奕。“你哥哥坚持要你回家,就回家吧!”

  “飞帆!”她惊喊。“回家去!这问题迟早要摊开来谈。访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来 面对这件事,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她看他,他的眼神多坚定啊!又坚定得近乎凌厉起来。但他那神情,却有著无比的决 心,这撼动了她,振奋了她。毕竟,他不会做感情上的逃兵!他招手叫侍者结帐,站起身 来: 

  “访槐,”他说:“我们走吧!” 

  访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想把妹妹押解回家去好好“规劝”一番,却没料到这 个家伙也要跟了去。他犹疑了一下,本能的抗拒:“我们回我们的家!用不著你来!” 

  “有一天,”飞帆阴鸷的注视他:“你妹妹要从你们的家进入我的家。你要带走的, 不止是你家的人,也是我家的人!纪访槐,我希望交你这个朋友,因为你是访竹的哥哥。 但是,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态度来拒绝我,我必须对你明说,你根本无权带走访竹!她是属 于我的!” 

  “是吗?”访槐又惊又怒:“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是属于你的?”飞帆面孔雪白。 “只是访竹。”“只有访竹?”访槐冷哼著。“以前那三个女人呢?都只是你的收集品? 别人收集邮票,你收集女人?” 

  “哥哥!”访竹喊著,站起身来,很快的看著飞帆。“飞帆,我先跟哥哥回家,你不 要来了,我明天跟你通电话!” 

  “不行!”飞帆坚决的。“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你的父母!” “飞帆,”访竹有些焦灼,焦灼而感动。“我会应付的,我会的。你去了,你会……” 

  “你怕我受不了吗?”飞帆盯著她。“你认为我逃得掉吗?如果有任何屈辱,我宁愿 我来承受,而不要你来承受!走吧!” 

  访槐看看飞帆,又看看妹妹,他非常恼怒,恼怒而又拿这男人无可奈何。他那种坚决 和果断是他从没有经历过的,从没有见过的。他几乎恨他那种笃定,恨他对访竹说话时的 那种坚决与怜惜。亚沛说得对,这种男人是女性的克星,他不知道克过多少女人,现在竟 克起纪家来了!而且,偏偏是访竹!如果是访萍,他也会放心些,因为访萍潇洒,提得起 而又放得下,乐观,不在乎。访竹不同,访竹从小就是家里一颗又脆弱又明亮又易碎的小 玻璃珠!被全家每个人捧在掌心里呵护著,如今……如今……他恶狠狠的瞪著飞帆;如今 竟要被这个男人来摧残了!飞帆在访槐那充满敌意的注视下有些惊心的寒意,为什么?为 什么他被看成魔鬼?为什么许多人在认识他以前就先拒绝他?他深呼吸,振作了一下,无 论如何,他要去纪家,他要说服她的父母,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无论如何,他再也不愿 藏在一角,做访竹的“地下情人”! 

  他们走出了大厦,访槐仍然死命捏著访竹的胳膊,由于访槐拒绝坐飞帆的车子,他们 一起钻进了一辆计程车。这情况有些滑稽,访竹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又惊又怒又恼又沮丧 ,她转头看飞帆,后者挺直著背脊,脸上每根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一尊塑像。她有些心 慌起来,某种直觉在告诉她,不该让飞帆在这种情况下见父母。但是,看他那阴沉的表情 ,她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无从阻止。该来的,会来的,就一定会来!终于,他们拖拖拉拉 ,个个怒形于色的走进了家门。醉山夫妇正在看电视,访萍和亚沛也在座。访竹几乎是被 访槐摔进客厅的,飞帆又几乎是强行冲进门的,三人这一出现,全家都呆住了!访萍惊叫 :“访竹!”亚沛惊叫:“飞帆!”醉山夫妇则惊叫:“访槐!”大家面面相觑。访槐把 大门“碰”上,转身站在客厅中间,横眉竖目,气冲牛斗的说: 

  “爸爸,妈妈,我给你们介绍一对新情侣!顾飞帆和纪访竹!我在夜总会撞到他们, 两个人亲热得让所有客人侧目而视……”“哥哥!”访竹怒声说:“你不要夸大其辞!” 

  “我夸大!”访槐怒问到访竹脸上去,把对飞帆的恼怒也一股脑的移到妹妹身上。“ 你整个身子挂在人家脖子上,简直……不要脸!”“哥哥!”访竹的脸色发青了,气得眼 睛都涨红了。 

  “不要吵!”醉山喊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瞪视著面前的三个人。“到底是怎 么回事?” 

  飞帆往前跨了一步,他胸中沸腾著怒气与不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他发火的时候。他 注视醉山,再注视明霞,他点了点头,沉声说:“我很抱歉,纪伯父,纪伯母。我会在这 种不友善的情况底下,来向你们提出我的请求;我请求你们,把访竹嫁给我!” 

  醉山夫妇呆住了。一时间,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大家都像中了邪,谁都说不出话 来。连那把飞帆带到纪家的亚沛,都呆若木鸡,只是直楞楞的瞪著飞帆,彷佛飞帆是个外 太空人!访萍是更傻了眼,她和访竹亲密无比,早就猜到她已有男友,但,怎会想到是这 个传奇人物——顾飞帆! 

  室内静了好一会儿,打破这沉静的,还是顾飞帆。 

  “伯父,伯母,”他低声下气,却仍不失风度,那种坚定和那种固执的倔强,几乎是 让人惊佩的。“我知道我很冒昧,我知道我一定带给你们太大的意外,我更知道,我绝不 是你们理想中的女婿。但是,请看在访竹和我的感情上面,答应我们的婚事!”明霞深吸 口气,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终于明白了飞帆的目的,她不看飞帆,而转向访竹。她的女 儿、她那娇弱、善感、不知人间事故的女儿!她眼中带著种深刻的悲哀和失望,定定的望 著访竹。这目光把访竹打倒了!她惊慌失措的看著母亲,乞谅的、哑声的喊了一句: 

  “妈妈!”明霞走过去,把访竹揽入怀中。她紧抱著她,似乎这个女儿马上就会消失 。她的面颊贴著访竹的头发,她低低的说了句:“访竹,是家庭没有给你温暖吗?” 

  “哦,妈妈!”访竹惊愕而心疼的喊:“妈妈!你怎么这样说?我不过是长大了!像 访萍一样长大了!妈妈,你当初也长大过,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明霞说。“我也长大过,但,我没有伤父母的心,访萍也长大了,她—— 也没伤父母的心!”她声音里含著泪,眼中已被泪水充盈。“成长,是一件必然的事,我 们都为你的成长祝福过。可是……访竹,你在做些什么?你知道,你今晚是突然出现,拿 刀子来刺我了……” 

  “妈妈!”访竹惊喊,泪珠顿时滚滚而下,她哽塞著,语不成声的嚷:“不是!不是 !妈妈,我没有要伤你的心,是哥哥逼我回来,是……是……” 

  飞帆又惊又痛,访竹的泪珠绞痛了他的心脏,他忘形的跨前一步,想伸手去触摸访竹 ,明霞惊惧的搂著访竹闪开,像躲避一条毒蛇。飞帆的手垂了下去,他恳切的、低声的说 : 

  “伯母,请你不要折磨她!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冲著我来吧!所有的事,都是我引出 来的!” 

  醉山拦住了飞帆,他深切的盯著飞帆,到这时才开了口,他的声音冷峻、庄严,而沈 痛:“顾飞帆,”他清晰的说:“你怎么敢说一位母亲会去折磨她的女儿?你不知道亲人 之间,是血与血的联系吗?你不知道,你让访竹这样对待父母,是她在折磨父母吗?你来 请求我把女儿嫁给你,你以为访竹只是我们的一件家具,一本书,一件小摆饰,可以随随 便便送人吗?你是不是太轻视我们这身为父母的人了?……”“伯父!”飞帆低喊,注视 著醉山,在后者那咄咄逼人,而又义正词严的辞锋下顿感汗流浃背。在这一瞬间,他知道 ,纪醉山夫妇绝不是一般的父母,他们不会轻易把女儿给他,因为,在他们的良知和内心 中,都为他判过罪了。怪不得访竹不敢泄露这段感情,怪不得访竹一再拖延摊牌的时刻! “伯父,”他嗫嚅著,第一次这样不堪一击。“我并不轻视你们,如果我做得不周到,或 者我有不礼貌的地方,请原谅我!我发誓,对访竹,我出于一片至诚的爱她,我会保护她 ,照顾她,给她幸福!”“对你前几任的妻子呢?”醉山问:“你对她们每一位都保护过 ?照顾过?和给予幸福了吗?” 

  飞帆闭了闭眼睛,心中有阵剧痛,眼前闪过一阵晕眩,他无言以答。忽然间,一种心 灰意冷的感觉把他牢牢的抓住了,那种很久以来,没有出现的绝望感又发作了。他睁开眼 睛去看访竹,后者正蜷缩在母亲怀中啜泣,明霞流著泪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肩,她的背, 好一幅慈母孝女图!他再看醉山,这位父亲是庄严的,文雅的,正义的——也是慈祥的。 他额上冒出了冷汗,转过头去,他看到了访萍和亚沛,访萍发著呆,年轻,秀丽。亚沛揽 著访萍,漂亮而正直——好一对郎才女貌!他再看访槐,后者已不发怒了,靠在墙边,他 正痴痴的看著访竹母女,感动的深陷在那份母女相泣的图画里。这房中一切的一切,都那 么谐调,那么温馨,那么高贵!唯一不谐调和寒伧的东西,就是他了——顾飞帆!他额上 的冷汗更多了,心脏在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沈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里。他 转过头来,正视著醉山。他们彼此深刻的对视了良久良久,然后,飞帆一句话都不再说, 就闭紧了嘴,咬紧牙关,大踏步的走向房门口。他的背脊挺直,抬高了头,脖子僵硬,浑 身上下,仍然保持著仅余的一抹尊严。他打开了大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访竹蓦然惊 觉,从母亲怀中转过身子来,她眼看飞帆的身子消失,房门阖拢,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 狂喊: 

  “飞帆!”她扑向房门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