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斜阳--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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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斜阳--琼瑶-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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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霞诧异的看了飞帆一眼。 

  “怎么?”她问:“你昨夜也没睡好?” 

  “没什么。”飞帆掩饰的说:“只是头痛。” 

  “当心!”醉山不知怎的,一旦接受了飞帆,就心疼他起来。“最近流行性感冒闹得 很凶,马上要结婚了,可别传染上,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知道。”飞帆简短的说。 

  “出去了要早点回来!”明霞叮嘱:“访竹,你的新娘捧花是不是决定去兰园订?假 如你自己没意见,我就帮你做主了!全体用鲜花!你们要全体用玫瑰呢?还是用混合的? ” 

  访竹徵求意见的看飞帆。“你说呢?”她问。“随你。”他很勉强的回答。 

  怎么了?访竹紧紧的盯他一眼,心有些往下沉,她想起他昨晚的“失踪”,想起那些 噩梦,想起他电话里怪怪的声音……她很快的回头对母亲说: 

  “都用玫瑰吧!和头纱比较相配!我们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走出大厦,上了 飞帆的车,访竹什么话也不问,直到飞帆开动了车子,她才说:“说吧!”“什么?”飞 帆似乎吃了一惊。 

  “你不是我话要告诉我吗?”访竹说,凝视他。“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夜 没睡,对不对?你的眼圈都发黑了,而且,你喝了酒,你答应过我少喝酒的!”她把手温 柔的放在他膝上,轻轻叹气。她眼底有怜爱和纵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看了她一眼,心里又在抽痛了。她那明眸如水,她那飘逸如仙!他要她!他要她!他 要她!他心中在疯狂般的呐喊,他要她!天知道他多么要她!他咬紧牙关,一语不发的, 带她回到自己的公寓。走进了客厅,飞帆关上房门。立刻,他把访竹拥入怀中,紧紧紧紧 的拥著她。他吻住她的唇。那么热烈,那么有力,那么焦渴,那么心痛,那么深情,那么 灌注了全心的激情……他给她一个又长又久又狂猛又缠绵的吻。然后,他抬起头来,心痛 的看她的眉,她的眼,她如醉的目光,她嫣红的面颊,和那润润的嘴唇,嫩嫩的皮肤…… 哦,他要她!天知道,他多想多想要她!不止要她的青春美丽,还有她那满身的诗情画意 !她多美!老天!她多么多么美丽啊! 

  她诧异的看他,被他这突然的一吻,弄得整个身心都热烘烘的。她深切的探索的去看 他的眼睛。怎么?他又变得那样深不可测了!怎么,他脸上的表情多么古怪!他那样热情 ,又那样悲哀!好像自己已患上绝症,他正吻著一个垂死的爱人似的!她打了个冷战,有 阵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头掠过,她的脸发白了。“飞帆!”她低低的喊:“飞帆!怎么了? 怎么了?告诉我!你病了?”她想起“爱的故事”,女主角害了绝症。不,自己是健康的 ,那么,是他了?癌症!她浑身冰冷了。 

  “飞帆,”她的声音颤抖。“你快说吧!如果有最坏的事,你也要让我知道,是不是 ?飞帆,你不对劲,什么都不对劲了!我知道,有事发生了!说吧!告诉我吧!” 

  他把她带到沙发前,轻轻的按进沙发里。他就跪在沙发的前面,跪在那儿,他抬头凝 望她。 

  “访竹,”他终于开了口,声音苦涩而痛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爱你?” 她怀疑的沉思著。“是的。”她说:“那天,爸爸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你在街上走了一夜 ,然后回到我家来,你说了,你说,失去我,你宁可死去。”她吸口气,正视他。“飞帆 ,我要告诉你,听了你这句话,我当时就想,我这一生是再也没有遗憾了!” 

  他深抽了一口气,把面颊埋进她膝上的裙褶里。她抱住他的头,惊惧使她颤栗。她等 待著,等待他说话。半晌,他抬起头来了,他眼底有不顾一切的坚决。 

  “访竹,”他哑声说:“记得微珊吗?” 

  她大大一震。“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名字的,”她说,凝视他。“不过,我们不是说好 ,都不要再提过去。” 

  “你爸爸有句话说对了!我们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堆积起来的,没有人能摆脱 过去。” 

  “什么意思?”她的脸更白了。 

  “微珊回来了。”他终于说出口来。“她昨天回来的,现在正住在晓芙家里。”她睁 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他。 

  于是,他开始说微珊的故事,她怎样负气去欧洲,怎样移民至巴西,怎样被巴西丈夫 虐待、遗弃、离婚,怎样父母双亡,怎样两度住进精神病院,怎样决心回来……一直说到 他和她昨晚的重逢。他说得很零乱,但却很详细,只是,重逢后的一幕,他却完全略过了 。他不提微珊现在的憔悴,不提微珊对他的倚赖,不提微珊的哭诉和忏悔……只说了一句 话:“她现在——一无所有了。” 

  他说完了,她紧盯著他。 

  有好一会儿,他们互相注视,谁也不说话。他们只是彼此看著彼此,彼此探索著对方 灵魂深处的思想,彼此体会著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和以后的命运。然后,访竹从沙发里 站了起来,毅然的摔了一下头,问:

  “她知道我的事吗?”“不。”他坦白的说。“我不忍心说,她连燕儿的事都不知道 。”她点点头,咬了咬嘴唇,眼神古怪。 

  “好,我们现在去晓芙家,我要见见她!” 

  “访竹!”他喊,苦恼的。“你最好不要去!” 

  她走近他,把面颊贴在他胸口,她就这样熨贴著他,半晌,她抬起头来,深切的看他 : 

  “你知道,这件事无法瞒我,你也知道,你无法阻止我去见她。放心,飞帆,你既然 没有告诉她我是谁,我也不会让你穿帮!但是,我非见她不可!走吧!” 

  飞帆又和她相对凝眸片刻。然后,飞帆点头。他知道这无从避免,而访竹——那么深 刻的在体会一切啊!他怕自己所有的矛盾、挣扎、痛苦……都在她眼底无从遁形。带她去 吧,让这两个女人见面吧……奇怪的命运!奇怪的安排;微珊和访竹——他生命中真正爱 著的两个女人! 

  半小时后,他们已在晓芙的客厅里了。 

  冠群和晓芙都在家。为了微珊,冠群没有去上班,留在家中陪晓芙照顾微珊。两个孩 子都去了学校。飞帆带著访竹进门,使冠群夫妇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不知道飞帆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访竹了解了多少。晓芙本能的就一下子冲到沙发边,似乎想宠护微珊似的。她 遮住了微珊,低低的喊了一句: 

  “访竹!”访竹看著晓芙,眼底是一片坦率的温柔。“我听说你家有客人,我知道微 珊的故事,我很好奇,你不反对我见见她吧?”晓芙不得已的让开身子,责备而询问的去 看飞帆,可是,飞帆根本没理会她的眼光,他正紧紧的注视著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微 珊和访竹。访竹一眼看到微珊的憔悴、消瘦,就吓了一大跳。她定睛看她。邓微珊?台大 当初的风云人物!外文系之花!以美艳伶俐光彩夺目而闻名的邓微珊?如今,在她眼前的 ,只是徒具形骸的一个女人——一个还活著的女人!甚至,连“活著”两个字都有些令人 怀疑。她坐在那儿,被动的看著她,眼神空虚迷茫,她枯瘦的手指,神经质的抓著靠垫… …一定有某种动物似的本能在提醒她,她在怕访竹!她眼底有恐惧和怀疑,她的身子在往 后退缩。 

  “微珊!”飞帆走了过来,把手压在微珊的肩上。“这是一位朋友,纪访竹,她特意 来看你!” 

  微珊抬眼看飞帆,立刻,她眼底闪耀了,光芒和生命力都回来了,她的眼珠变黑了, 亮了,几乎“美丽”了。她瘦削的脸上,浮起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戒备解除了,她对访 竹有些羞涩、有些歉然的点点头,用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她还穿著那件睡袍。“对不 起,”她喃喃的说:“我还没换掉睡衣。” 

  “没关系。”访竹说。深深的看她。“你不用忌讳我,我和……晓芙是好朋友!”她 没提飞帆。 

  “哦!”微珊笑起来,有些像小孩。她双颊那么瘦,以至于笑起来都是纹路。她友好 的看看访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回头去看飞帆。她注视飞帆的神情专注,痴情,热 烈,有抹嫣红飞上了她的双颊。“飞帆,”她柔柔的说,柔得怯弱。“对不起,我昨晚太 累了,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她似乎忘记访竹的存在了,她更加怯弱的伸手去轻碰了飞 帆的手一下,有些担心的问:“我昨天说了些什么?你没有生我的气吧?你有吗?”她试 著想拉他过来。“你为什么站在后面?你生气了?我说了些傻话,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你很好。”飞帆急促的说,很快的看了访竹一眼。访竹正全神贯注在微珊身 上。 

  微珊放心的轻轻一叹,回转头来,忽然又发现那紧盯著自己的访竹了。她不安的蠕动 了一下身子,对访竹羞涩的笑著,很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忘了有客人。你知道— —他……他……”她用眼光轻扫著飞帆。“他是我的丈夫。” 

  访竹浑身掠过一阵痉挛。她站起身子,不用再看了,她已经看到她所看的了。她绕过 沙发,拉住晓芙的手,她低声说:“我们去你卧室谈谈。” 

  走进卧室,访竹关上门,定定的看著晓芙。 

  “晓芙,”她说:“微珊的病根本没好。” 

  “我知道,”晓芙说,困惑的看著访竹,不知道访竹的意思和目的。“她很衰弱,很 没信心,她从下飞机,就在和每一个人说对不起。她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她是 指“丈夫”那两个字而言。访竹注视晓芙,面容严肃。“你预备就这样收留下微珊吗?” 她问:“我听说,她在台湾已经没有亲戚了。你要让她一直住在你家吗?一直睡在你家的 沙发上吗?你家不大,又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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