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晴心中冷笑,这赵太太倒打一耙本事倒真是不错,怎不说说,若非她与赵氏偏要指鹿为马,怎会闹到这般局面。若赵颖是个功利有心计倒也罢,养成了这般性子,还要使那些下作招数,便不想想女儿该如何自处吗?
只苏芷晴还未开口,躺床上赵颖呆滞目光转了转,看向赵太太,幽幽地道,“我倒宁愿是旁人泼这些个脏水。”边说着,她眼泪流了下来。
这是赵颖被救下来以后,头一回说了话,这赵太太心里又是惊喜,又是难过,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我傻孩子,你可总算是没事了。我这就叫他们把药端了来,咱无论如何也不能亏了身子啊。”
“母亲,我没病,不必吃药。您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与芷晴姐姐说。”赵颖仿佛厌恶般把脸撇到一边,只盯着床幔上红色流苏。
“颖儿!”赵颖这般反应,实是让赵太太猝不及防,发现女儿这是当真,犹豫半晌,才愤愤不平得退了出去。
待赵太太和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房间内只余下苏芷晴和赵颖两个。赵颖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头栽进苏芷晴怀里,哭得一塌糊涂,撕心裂肺。
哭够了一通,赵颖颤着声音说道,“我本是想就这么干干净净去了,也好过去担那爱慕虚荣名声,却未料连死都是死不成。”
“颖儿妹妹莫要胡思乱想,咱们如今好歹也算是衣食无忧,比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穷苦人家已是强上许多,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倒还不如是那庄户人家,耕田织布,清苦些,却没这般龌龊事。”赵颖仍是不懂苏芷晴话中深意,只含泪道,“姐姐,我以前是个痴傻,母亲确与我提过,有意……有意与姑姑家结亲,亦与我提过苏家表哥。然则,我只当是正经订亲事,未料到今日一早,便听几个丫鬟说,说我……恬不知耻……”一边说,赵颖一边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眼泪又止住地流。
“是哪个丫鬟敢这般胆大,嚼主子们舌根,你且与我说说,这样丫鬟苏家哪里留,一定要打发走!”芷晴本是暗暗无奈,觉得这赵颖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然则,听她这般说,她心里头却是有些狐疑。
赵颖这是一清早就要寻死,显是起床未多久,便听了那些话去。那么这嚼舌根子,不是伺候赵家丫鬟便是凤栖梧丫鬟,这两处却偏偏是不该有嚼赵颖舌根子。
是真有不长眼丫鬟随便编排还是另有什么深意,可就不好说了。
“我也未曾注意过那丫鬟是谁。自我来了苏家,婶子们待我都是极好,姊妹们也和气,若能嫁进来,我……我也是愿意。”赵颖一边说,一边害羞地微微红了脸,“只却不曾想过,是以这般理由。母亲所作所为,实让我羞耻。日后,我当真与苏家表哥成亲,又该如何自处啊。”
苏芷晴将心头一点阴云压了下去,安慰道,“妹妹向来是心思宽阔,如今怎要来钻这些牛角尖了?这日后日子怎么过,你又不曾问过我家哥哥,又怎知道就过不好了?”
赵颖听着一怔,喃喃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呢。”
“你且安心休养,大哥为人方正,但又不是个迂腐性子,也是理解你苦处。”这一点上,苏芷晴确实是放心。苏朔南那样经历,长到如今性子,还那般礼数周全,面面俱到,定不是个钻牛角尖儿性子。那男子心大着呢,便是对此事黯然伤神一阵子,也总会隐忍不发,只待日后飞黄腾达。旁不说,赵颖嫁给他,苏朔南有出息之前,他不敢动她。待他成名以后,只怕不能抛弃“糟糠之妻”。
这便是赵家打一手好算盘。
见赵颖有了些松动,苏芷晴这才又说了些好话劝慰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便是这一会儿功夫,外头不但赵太太等着,连赵氏也跟着过来了,一副要吃人模样。
苏芷晴见着二人,盈盈一笑,屈膝福了福身子,才说道,“我方才说了些开解话,颖儿已是好多了,现下闹得累了,恐怕过一会儿就该睡了。我见她那样子,应还是女儿家面薄,让人知道了心事,一时羞愤,如今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只赵家婶婶这几日万不可再刺激她,颖儿妹妹现下还是计较呢。”
计较什么,苏芷晴已不想点名,只说了些要让妹妹宽心云云场面话,便告辞了。此番过来,不过是心怜赵颖无辜受累,之前苏如絮爱口头上占几分便宜,都是赵颖无意间替她解了围。苏芷晴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是以才有了今日一遭。只今日也非毫无所获,至少,她发现,便是这凤栖梧里,也并非是牢牢握赵氏手里。
出了凤栖梧,尚不过几步,苏芷晴便遇上了苏朔南。一夜之间,这人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面是黑色一片。
“大哥这是……”苏芷晴颇有些意外得看他。
苏朔南哑着声音道,“姨娘昨天病厉害,到现也未曾醒过,杏儿许是被过了病气,今早也跟着烧起来。”
与此,苏芷晴倒是毫不意外,林姨娘昨天冻了一整日,又是这般天气,此番怕是九死一生,要和阎王爷抢命了。若是得宠孩子,昨天晚上杏儿便该搬出偏院去。只赵氏不会主动提,苏之文又不留心,自然是无人看顾。
这杏儿也是个可怜。
这二人生病,苏朔南自是百般焦急,只他偏偏还是不能主动插手此事,要去瞧赵氏眼色,如何不心焦。
“大哥可知,颖儿妹妹今早差点寻了死,我刚才去宽慰了几句,也还是病怏怏。”苏芷晴忍不住开口。
提前赵颖,苏朔南神色便复杂了几分。
“这事早早就惊动了赵太太和二太太,两个人心如今都悬这事上呢,二太太哪里有空去管偏院事。需得颖儿妹妹好些了,怕是才有心吧。”苏芷晴继续道,口气里带着微妙暗示意味。
苏朔南本就是个通透,立时明白了苏芷晴意思,忙道,“我这就去寻二太太,多谢妹妹了。”
苏芷晴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谢。”二人说罢,又各自匆匆去了。
隔了小半天,便听说赵颖终于下了床,吃了饭。第二日,便恢复了常态。
这时节,气节居里,三太太正磕着瓜子儿,听秋寻说着二房事,脸上笑意正浓,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芷晴这丫头就是心太善,对赵颖倒是不计前嫌,本以为定能逼那小丫头一了百了,也是赵家人机警,怕是提早就防备着呢。”袁氏说着,抿了口茶。
“三太太就是太顾及了。这事上老太太也是向着您,您就不该松口。”秋寻叹息了一声,“这亲事若是结下了,赵家人就不会走了,到时候姑奶奶再一攀伴儿,苏家可就又多养了两个爷们儿!便是乡下来打秋风,也没有这般打了不走道理。”
“这些都不过是小事,只沈家那里,你去派人支会一声,这亲事一时半会儿怕是结不了了,如今适龄不过芷晴如絮两个女孩儿而已。”袁氏想到这儿,终究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要沈家舍一个庶女出来低嫁苏家,不过是件小事,若是要舍个庶子,只怕宫里那位是不答应,且面子上也是不好看。”
“奴婢倒觉得,若用一个庶子换咱家三爷一半家当,这样好亲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秋寻撇撇嘴,不屑道。
袁氏笑道,“这便是豪门讲究,尤其是几百年大家族。罢了,事已至此,只好作罢了。你且叫玉盘那儿小心些,我总觉得芷晴那丫头怕是要开始怀疑她了。”
“我已支会过她了,莫乱动,安安心心伺候大小姐。”秋寻答道。
苏雅兰也一旁听着,闻言突然抬头看向袁氏,“我倒觉得,若是这根枝条不能为自己所用,不若折了了事。”
袁氏心中一凛,苏雅兰性情诡谲,常常语出惊人,她已习惯,只这一遭她迎上女儿闪着寒意目光,突然有些说不出来。
“小孩子家家,那里胡说什么?”
苏雅兰笑了笑,再不言语,只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走了。
除夕夜二房走水
眼瞧着,年关一天近似一天,苏家氛围日渐微妙起来,然则这就仿佛是风雨前宁静,纵然底下暗流涌动,表面上倒是和和气气。
又下过了一场雪,姑奶奶苏颂芝终于有了告辞意思。哪里有出嫁姑娘带着姑爷娘家过年?姑奶奶要走是早晚事,这苏家人都是心里清楚,只她和孙觉走,孙文竹却是不走。
“文竹已开了蒙,可和兴镇上先生哪个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锦州城里来妥当些。前些日子,赵家斌儿不都是和朔南一齐上学去吗?我可是听二哥说了,等一开春,就要请个先生回家来,专门教朔南功课,到时候赵斌自是也跟着听。既然如此,文竹也留下就是了。好歹他身上还淌着苏家血,不比那赵家来亲近些?”苏颂芝央着老太太道。
上回赵颖和苏朔南事,让老太太很是不高兴了好几日,这阵子,便有些心灰意冷,不爱管小辈们事。听苏颂芝这般说,只得懒懒道,“这些事,去问你二哥二嫂子便是了,我如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里吃吃喝喝就好了,晚辈事,我已不愿操心了。”
苏颂芝听闻,只好去求苏之文。
苏之文对这个妹妹向来不错,爱屋及乌,待孙文竹也是好,自然同意了。
如此细细数来,苏家开了蒙,要上学孩子就有了五六个了。
大些苏朔南、赵斌眼瞧着再过几年便该下场考一回,小一点就是袁氏长子苏朔冬,今年也有十岁了,只性子内向些,倒是酷爱读书。再小些,孙文竹和苏朔宁都是五岁,已开了蒙,长房苏朔北也到了该开蒙时候了。
且不说还有小姐们,虽说女孩不必如那些少爷们似,整日苦读。但诗书礼乐,女训女诫都该是懂一点。
这么多孩子凑一起住,闲着闲着便是要生事,倒不如给每个人找些事做,反而能消停一阵子。
如此,由苏之文和赵氏提议,苏之劲和袁氏着手实施,苏家家族学堂就此年前开始筹办起来了。
便是苏芷晴也不得不说一声,这件事上,苏家倒是有了些京里大家族气派了。
趁着年景,赵氏调了些庄子上劳力,又寻了几个短工,把后院一处院子改了改,扩成两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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