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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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创作-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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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您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这种谨慎过于敏感了,作为母亲来说?    
    叶:可能是敏感吧,但是我相信所有的母亲都会这样甚至于比我还敏感,不管是男孩的母亲还是女孩的母亲,比如说翻抽屉,我相信很多家长都翻过孩子的抽屉,悄悄地翻。但是孩子们还是知道。我女儿就在抽屉里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不许你乱翻我的抽屉。后来就不翻了。但是那种担忧还是存在。不担忧反而不正常了。    
    傅:听说您在陕西插队的时候,也有好心人为您热情介绍“根正苗红”的对象,有这回事吗?    
    叶:当时我正受苦受难,带着“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在农场劳动。忽然有一天拖拉机手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是西安市的一个翻砂工,他说翻砂工祖孙三代都是工人,你嫁给他,你的问题就可以清了,就不会老“提”你了。当时我觉得这也是我的一条出路,我就非常积极,希望这个事情能成。当时那个女同志给我介绍说,翻砂工在西安市每月的工资是四十几块,大概比别人多六块钱,因为他的工种特殊,你将来嫁过去以后马上就能当家,当家的权力都交给你。那个工人只有一个母亲,她瘫痪了,需要一个儿媳妇,这个儿媳妇需要善良、脾气好、还懂点医、能管家务。我心想这不是找保姆呢吗——但是就这样我还非常的愿意,希望能通过婚姻来改变我的情况。当时那个拖拉机手回去以后就把情况给对方说了,我还死等,不断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当时拖拉机手说:哎呀,这个大事嘛人家全家也得商量商量……其实是一种推脱之词,我还一头热呢,就是这样,人家还看不上我,觉得政治条件太差了。    
    傅:人有时候很怪,越是痛苦的记忆就越是弥足珍贵,特别是1968年您离开双目失明身患绝症的母亲到陕西插队,您今天回想起来,给您留下的是怎样一种记忆?    
    叶:那是非常凄惨的,我当时决定到陕西去,我母亲脸上长了很多疮,当时她是青光眼,已经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拿着十块钱领我妈去看病,医生把我留在房间里,说你知道你妈得的是什么病,我说不知道,他说她得的是亚奇性播散性红斑狼疮,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要走了,我还有一个14岁的妹妹,当时读初中,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就是这样,我也没有理由留下来。走的那天我就去跟我母亲告别,当时老太太躺在床上,脸朝着墙,我说:妈我要走了。我母亲一声没吭,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后来我又说,妈我要走了。这个时候我妹妹就把我给拉出来了。我就在这种情况下上了火车,当时车上的人都有亲人来送,我是什么也没有,身上只有几块钱。我妹妹说你中午饭怎么办啊?我说:没事就不吃了。她就下去拿出两毛钱(那时候火车站买烧饼是不要粮票的)买了一个烧饼,想从车窗给我递上来,就在她买烧饼的时候,火车开了。她回头一看火车已经走了,就举着烧饼在站台上追这个火车。我就看着她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举着那个烧饼。那个景象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就这么离开了北京,一别就是三十多年,从1968年到现在,后来我每当到火车站的时候,心情都非常非常不好,就是今天,我也是极不愿意坐火车、到火车站去,因为一到那儿就想起自己当年的情景。到了陕西以后很快就成了“现行反革命”,被弄到农村去了,非常的冤枉非常的无辜,当时是觉得蹂躏太大了。等有了一把年纪了,到了今天,我才觉得这的确是一笔财富,没有这个坎坷,成为一个作家是不可能的。我记得从维熙说过一句话:生活和命运把谁蹂躏了一番以后,才会把文学给你。确实是这样。    
    傅:我也记得从维熙先生说过一句话:对一个作家来说,苦难是一所大学。    
    叶:是的。    
    傅:您说过,写作写到一定的档次和境界需要人格的磨练,人熟了作品就熟了。    
    叶:对人生的理解,对社会的理解,包括对人的宽容,我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熟的,必须有了一定的年龄以后会以平常心对待自己的人生,对待社会,对待自然。    
    傅:一别北京三十多年,有了这么丰富的坎坷的人生的经历,您觉得自己的人成熟了吗?自己的作品成熟了吗?    
    叶:哎呀,人成熟不成熟,我想,从作品来看吧。现在的我不会再计较什么了。    
    傅:我记得您特别欣赏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的一句话:艺术所要争取的真正喝彩,不是一句漂亮诗句以后陡然发出的掌声,而是长时间静默压抑后发自心灵的一声深沉叹息。您希望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您觉得您达到了吗?或者在这上还需要做什么努力?


《生命与创作》 第二部分叶广芩:女人是感情型的人(5)

    叶:那是一种目标吧,但很可惜的是,我又是一个很浅薄的人,我没有那么深刻的思想,我在菜市场买菜,在家操持家务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我是个作家。我90岁的老公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一个作家,他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就是《每周一歌》。老先生非常喜欢那个主持人,他说:那个主持人好,人家这么小小的年纪还是个编辑呢,多好啊。当时我在旁边我就想:我也是个编辑啊——但是在老人的眼里我是个儿媳妇。所以人应该有他的角色感,在什么时候就是什么角色,这个要把握的住,分寸的拿捏是衡量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标准,往往在分寸掌握不好的时候就说这个人不熟。    
    傅:是位置的一种错位?    
    叶:对。在面对电脑的时候,我是一个作家,面对亲人的时候,我是个母亲、妻子、儿媳妇。    
    傅:家里面挂着您先生送您的四个字:难得清醒。他是怎样一种初衷想起给您写这样四个字?    
    叶:他说我糊涂——一个是对于家庭财产的管理,再一个就是写的文章太浅薄,甚至有的时候错白字、病句还得他来帮我改。他是搞语言的,他就说你这个作家是怎么当的?就你这样还能写出小说来?你这样糊里糊涂还想让别人清醒?当然,我的确也不是一个多有生活能力的人。    
    傅:我记得看过您的一篇小文,您送您的先生一个绰号叫“大学问”,您说您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修保险丝,修自行车,修录像机——您对您的先生说:你什么都不会干,就会“修理”我。他说:女人的完美是男人创造的。不知您当时有没有想回应他一句:男人的成功是女人娇惯的?    
    叶:我确实是觉得我们中华民族的女性在对待男性的这方面有过多的宽容和支持,我先生是天津人,跟冯巩长得有点像。我写过一个小说,叫《你找他苍茫大地无踪影》,写的是结婚证的事情。我爱人在广岛,二十年的夫妻,政府给一个奖励,他就打电话来说找找咱们的结婚证,给我寄来我去领一笔奖。我说:好。然后就找结婚证,发现找不到了。我很着急就给他打电话,他说没关系,你去公证处公正一下,证明咱俩二十年没离婚就行了。我就去了。可是公证处的人说:你说你没离婚,还让单位开了介绍信,但这不具备法律效应,你在哪开的结婚证你到哪补去。于是我就去了西安的北关派出所,可是那个小伙子说: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说:1976年。他说:1976年我还没生呢。我说,不能以你出生的时间为界限呐,你生以前出生的就不算了?他说:现在结婚不归办事处管了,有专门登记结婚的地方,你去那吧,况且七十年代结婚的早就不知道去哪了。我一想这回麻烦了,我跟我爱人什么关系这回说不清楚了,我不为二十年而奋斗了,我就为我和爱人的名分去奋斗了。我跑到公证处问:我怎么能证明我和丈夫是夫妻?他说这也很容易,你们重新办一个结婚证不就行了。我说行:咱们不要二十年了,重新办一个结婚证。我就跑到单位开结婚介绍信,现在的结婚介绍信和以前的不一样,我要添几个表,有一栏就是初婚/再婚。我们那个办事员问我:你是初婚还是再婚?我说肯定是再婚,要是初婚的话,我的孩子上大学了就是私生子。他说对,再婚你去登记的时候,要交离婚证,要办离婚证又得要结婚证。我进入了一个怪圈儿,到现在也没有办出来。    
    傅:现在没有名分了?    
    叶:对,一点名分也没有了。我觉得很恼火,就写了这样一个小说,后来改编成一部电影《谁说我不在乎》。    
    傅:当初您是以太太的身份跟先生到日本去留学的?《茶馆》的第一稿也是在日本改的,那段在日本改剧本以及和您先生相处的时光给您留下了怎样的记忆?    
    叶:我纯粹是个家庭妇女。我到日本,一下飞机,我丈夫见到我第一句话肯定是:今天晚上我做饭,烹大虾、米饭。每年我去他都说这句话。他的烹大虾也确实好,但一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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