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9-莲花次第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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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9-莲花次第开放-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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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跟上来的那个孩子说,你以后不用摁那么多下,因为你摁一次,我就知道了,我总要走出来,才能接电话呀。你要是担心家里没人,就数个五声再摁第二下,好吧?我尽量平实委婉,他还是红了脸,局促地跟我说,嗯,记下了。    
    可是,等到下一次,门铃又猝然大作。唉。但上来的却是另一个更小的小孩子。他更拙些。这么小就要离乡背井出来讨生活,这对于恋家而又不愿意出来闯荡的山西人来说,肯定非常难。他们正是读书的年纪,怎么就都不读了呢?我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后来我发现每次送水的人都在换,几乎没有重过。是老板给的钱少留不住人吗?还是骄阳下高楼边那汗水流得太多太咸?我只恨我的楼高,还没有电梯。    
    第三,离休老干部。    
    说起来也怪。我们这个单元,一楼的三家住户都不知何时销声匿迹了。101是房地产公司。103是烟酒糖果杂货店。102,就是国务院啥啥离休老干部活动中心。    
    每周一上午是他们的活动时间。许是他们的视力随着年龄增长,已经老花了吧,他们总是要把我家的号码当作102,他们的活动范围其实只有两室一厅,但竟然每次都能集中30多人。30多人中有28人次以上都不摁102,他们只认我家的门牌号,执拗地要求我给他们放行。    
    每周一的上午,我要从椅子上起立近30次,好脾气又没脾气地开门。他们还不失老革命幽默地对我说,小鬼,即便我摁错了,也没关系么,你给我开开好了。    
    有时候,他们聚会的人多,女同志们进不去,就三三两两站在院子里聊天,他们说话和笑的声浪直冲云霄,我便驻足窗前往下看。那些灰白银白的头发,似乎都在宣说他们走过的岁月。满耳充斥着这喧嚣,我却愿意谅解。唯有同龄的诉说,方能解些寂寞。若能解些寂寞,那么,就尊重他们吧。    
    门铃还在响,它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彬彬有礼,有时莽莽撞撞。然而不论怎样,它能响起来,我都得到了些许安慰。毕竟,它让我与这个纷繁的尘世有了无限接触的可能。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不知归期

    我在许愿和还愿中长途跋涉,上山下山。如同那一年的荡子,不知归期。    
    那一年,我违拗了父母的意愿,坚定不移地要上山。    
    他们找出了种种理由,说路上不安全,经常翻车,车匪路霸也多。再说,你去庙里住是为什么呢?我咬着牙不说话。最后他们终于松动了。院里来了郑州的客人,要去五台山玩,我跟父亲说,我搭院里的车上山,这样安全了吧?父亲同意了。妈妈却追出来说,那你回来呢?回来怎么办?我不跟她讲话。自从我遭到她的打击后,我们之间冰山逶迤。    
    我上山,就没想过回来。我只知道现在我想做的是什么,非常确定,但后面的事情,我不做任何打算。    
    这一车人,都是搞核工业的,他们和我父母有着同样的精神气质,踏实稳重,谈笑风生。在他们的笑容和白发里似乎找不到怨恨,看不出他们心里的事,也看不见他们眼里的泪,对信仰陌生。只有游客,对万事好奇。    
    秋阳哥哥把我送到集福寺。嫂子的妈妈在这里出家。他跟我说,我带郑州人在五台玩三天,如果三天以后,你想回家了,就跟车一起走。    
    嫂子的妈妈、姨妈挤在一张炕上。她们的对门住着一位更老的比丘尼。姨妈还裹着小脚,据说很年轻的时候就出家了。    
    我闷声不响地吃饭,磕头,帮着她们打扫。    
    姨妈领我去普寿寺客堂。客堂的师父安排我住在一个小屋里。小屋已经有三位女居士。两个年纪大的,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她们对我很友善,说赶紧脱了衣服上炕上暖和暖和,是东北口音,一家子——母亲、小姨和妹妹。她们来看在这里出家的姐姐。    
    我睡下了,脸朝着墙。她们不时进进出出,很小声地说话。墙上投下秀美的影子,我忍不住偷偷转身去看。在被角的边缘,我看见了那一对窃窃私语的姐妹。她们长得那么美,眉目神似,巧笑嫣然。姐姐也不过18岁吧,甚或更小些?很浓重的眉,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光着头。光头的女孩竟可以这样好看的。我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记忆。    
    我第二次见到这个姐姐是在五观堂。她做行堂,提着和她身材不相称的桶,给大家舀汤。那桶很重,她奋力地捧着,却有淡淡的欢喜。走到人前,她微笑地看你的眼睛,舀一勺汤再看你,你若觉得合适,她便给你送到碗里。她该比我还小个一两岁吧,但为什么我看着她,却想掉泪?那种感觉像妈妈——当然不是正和我冷战的那个妈妈——那是一种超乎年龄和角色的慈祥。她似乎在对一个荡子轻轻地探问:儿食乎?儿寒乎?我望着她,痴痴地想,若我是孤儿,可会疯认母亲?    
    后来又来了一个女孩。大同的。客堂师父安排我们住到另一间房去。她们俩玩得好,我却无话。那时候是夏天,有结夏安居,有盂兰盆节,我和她们一起去给法会帮工。和普寿寺的小尼姑们一起去听经。    
    在大显通寺的空地上,居士们和游客们大声喧哗,普寿寺的女尼们穿过潮水般的人群,青衣,草帽,黄色的背包,如轻风的步履,会场竟然在瞬间安静下来。俗人们看见了至美至静的这一幕,张口结舌。那个时候,我真恨自己不能加入这行列,只能顶着万千烦恼丝,隔岸气结。大法会开始后,上千人一起赶斋。我们三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洗了多少个碗,感觉这辈子的碗都在那个中午洗完了。轮到我们吃饭了,我站起身来,腿一阵阵发麻,眼前顿时黑了。许多生以前,我在哪里站着?也这样怔忪?也这样茫然?    
    她们却吃得香。我的饭,和着眼泪吃。    
    早上,我起不来。衣衫不整地去上早课,又跪不久。偷懒坐在自己的脚上,被执事的师父沉默地看,脸发烧,又跪直。晚上,我睡不着,想着种种的不甘。我要证明我自己!我要向不公平的命运宣战!妈妈却转诉别人的话,你和命运开仗,如卵击石。我恨这个别人。我恨这个转诉的人。我更恨命运。    
    我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们在疲累里睡得香甜。    
    你出家吗?她们俩都问我。我摇头。她们笑,笑容都出奇地相似,似乎有一点意料之中的味道。    
    你们呢?她们相视一笑。很默契。    
    我明白了。我在安宁的她们面前,又成了异类。在富贵人前,我是穷困的异类;在顺遂人前,我是苦难的异类;而在已找到归宿的人前,我成为奔波的异类。    
    你出家吗?嫂子的妈妈问我。我默然。她却安慰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不出家做个好护法,一样不辜负佛恩。    
    在客堂,我要道别了。终于见到了一直无缘谋面的如瑞师父。她却跟我说,如果这些心愿都不能放下,先去实现心愿吧。去吧。唯独记住,管好自己,一路念佛。我离开了。记住了如师父的话。遭遇匪徒,却一路平安。    
    这些年里,姨妈圆寂了,嫂子的妈妈当了住持,两个女孩子已出家多年,普寿寺也建设起来,成为闻名遐迩的大寺院。而我当年的心愿实现了,新的心愿又不断地衍生出来,我在许愿和    
    还愿中长途跋涉,上山下山。如同那一年的荡子,不知归期。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等到水落石出

    一个人精神的成长,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不要急于向生活索要答案,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安心现在出现的命运转机。等到水落石出之时,你会发现成长起来的精神力量,能帮助你找到圆满的答案。    
    从河南回来的第一天,好友小凡给我打来了电话,向我诉说她自认为不幸的婚姻。她说自己仿佛走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不是她,没有亲历她遭遇的苦痛,不可以体会她的悲伤。关于她的爱情,我是合格的见证者,因曾在他们宣誓的婚礼上充当主持人。但在他们彷徨于暗流险滩之中时,我没有资格给出答案。    
    我对她说,我去了河南。在开封大相国寺的墙壁上,看到了这样的开示:一个人精神的成长,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不要急于向生活索要答案,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安心现在出现的命运转机,等到水落石出之时,你会发现成长起来的精神力量,能帮助你找到圆满的答案。    
    小凡不语。后来她说,她愿意在迷茫时分,安静下来,等待自然的水流带着她顺流而下。我很欣慰。觉得与友人的分享可以使远方的开示变得更有价值。    
    等到水落石出。这是精神成长史中难得的心境。    
    很多时候,我们都急着要生活给我们一个结果,仿佛看到了那个结果,我们就可以安心。我们爱,就要被爱;我们付出,就等着收获;我们修行,就希望证道。殊不知西方路迢迢,有很长的时间需要过,许多的弯子等着我们去绕,无数的机会将错肩,有缘的人儿会终不得见,然后我们才可以成长,才能够了解痛苦的煎熬,才会去珍惜甜蜜的滋味,也才能知道那个当初盼望的结果并不见得就是我们应得的缘分。    
    当春华秋实、水落石出的时分,你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来路和挫折都不是白费的啊,你必然要经过这些惶恐和迷惑,必然要在那些你以为的欢乐和幸福中耽搁,必然懵懂而后觉知,才知道今天必然到来,一切尽在掌握。    
    记得在云台山,临济宗的祖庭万善寺,我遇到了一个师父。我将同修们平时争论却无法解释的诸多问题都甩给了他,师父一一接住,坦然回答。他说的很多东西我有所听闻,但更多的却闻所未闻。    
    师父以略幼于父亲的年纪,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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