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这一次,换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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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这一次,换我离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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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木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窗边,男人还在那儿坐着,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樱木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小城市的喧嚣隐匿在彼此间数十米的距离中,人声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空间只剩两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十二点,街道沉沉陷入梦乡,昏黄路灯下只剩孤独的男人,他摸着拐杖想站起来,又跌回去。腿麻了,他拍拍腿,忍受那种麻刺入骨的痒痛,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啪,啪,啪,啪。他点着拐杖往家走,黑风衣飘在空中,背影显得那么悲伤而又苍凉。  

这就是狐狸么,那个冷酷高傲、意气风发的男人,总是只拿眼角瞟着对方,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樱木又叼了根烟,打火机半天也点不燃。  

街那头走过来两个步履蹒跚的醉鬼,男人不小心撞了他们一下,其中一个骂起来,满嘴污言秽语,另一个对准男人踹了一脚,他摔在地上,拐杖滚到一边。他伸手去摸,刚摸到手柄,又被醉鬼踢得老远。他们看着男人的丑态,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回荡,撞在墙上啪啪作响。男人腿摔坏了,又没了拐杖,只能像狗一样趴着,一点一点往前爬……  

樱木关上窗户,把脸埋进灰尘漫漫的窗帘布里,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洋平说:“花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看着你们俩这么折腾,我也难受,还不如一刀斩断,对彼此都好……”他苦笑:“可是,这就是命吧,该来的总会来。”  
 
“花道,流川去年十一月份回来找你的时候,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离了婚,两个孩子、公司、房产全给了女人。那次回来,他就不打算走了,想一直等到四月一日,你四十岁生日那天,向你求婚……”洋平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不甘心啊……老天真不公平,有的人,明明二十年什么也没做,最后一刻浪子回头,就能得到一切。有的人,等了一辈子,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樱木抱着洋平,抱着这个默默跟在他身边、注视了他几十年的挚友,抱得紧紧的,一寸也不松开。“对不起,洋平,”他说,“对不起……”洋平哭得更凶了,他知道这一回,自己算是连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都彻底失去了。  

……  

十二月清晨的寒风吹得呜呜作响,流川坐在长椅上,冻得瑟瑟发抖。他把僵硬的手捅进袖口里,想着大白痴也喜欢这样做,忍不住笑了。  

昨晚摔坏的腿今天还疼得厉害,肿得像萝卜一样,拐杖没了,只好折了根树枝代替。现在大白痴在干什么呢,也不卖和果子了,一日三餐吃饭的钱到哪儿去挣呢?他是不是正坐在窗口看着我,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几个高中女生从面前走过。一个说:“天啊,椅子上那个男人好帅,不过是盲人呢。”另一个拉着她头也不回往前走:“别看,是个疯子,在那儿坐了快一年了。”“啧啧,可惜了。”……  

流川从怀里掏出一袋牛奶红豆馅,拿出一个放进嘴里。妈的,真难吃,连大白痴做的一半都比不上,可是没办法,他现在是个瞎子了,大白痴也不肯见他,能维系这段感情、见证它曾经存在的,只有这块又小又软被叫做牛奶红豆馅的东西。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漫长的日子里,只能靠着零零星星的回忆片段,在眼前黑色的画布上一笔一笔涂抹,绘出大白痴的红发、眼、鼻、唇、脖颈、胸膛、肚脐、四肢……大白痴眼中的世界,是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大白痴的身体里,有他的血他的肉,一想到这里,就什么悲伤什么痛苦都遗忘了。  

樱木顶着两只彻夜不眠的肿眼泡走下楼,在流川身边坐下。一年前,两个高大的男人也曾这样并肩坐在长椅上,一年后,一个成了残废,另一个被无形的枷锁缚住,再也走不了。  

樱木专注地看着流川,他还是那么俊美,只是墨镜后的眼睛化作一潭死水,曾经乌亮的头发也有几根变成灰白。这个男人也老了,差点忘了,他满四十岁,比自己还早三个月吧。  

流川拿出最后一个牛奶红豆馅往嘴里塞,一不小心弄掉了,他弯腰在地上摸索。一只手伸过来,把捡起的糕饼放进他手中。他愣了愣,低声说:“谢谢。”那人没说话,似乎也没走,就那么看着他,重重的呼吸凝成白雾,吹在他脸上,暖暖的。他想起刚才那只手,很大很厚实,有点粗糙,掌心一层老茧。  

流川的嘴唇抖起来。“大白痴……”他试探着问,“大白痴,是你么……”他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也不知道该不该一把抓住面前的人。心脏像坚硬的铁锤,一下一下砸进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樱木张嘴想说什么,一滴液体滑进嘴里,又咸又苦,他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已经到了极限,就快撑不下去了。他站起来,悄无声息离开,起初慢慢走着,后来迎着风开始奔跑,满头红发飘扬在冬季寒冷的空气中。  

流川傻呆呆坐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花道!花道——————————”他凭着最后一线直觉向樱木离开的方向追去,撞倒了两个行人一辆自行车一个垃圾桶,最后终于追上樱木,从后面扑倒他,两个高大的男人纠缠着一起摔在地上。  

“大白痴,大白痴……”流川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红发爱人,眼泪洪水般倾泻而出,“别再离开我,求你了……”怀中的男人浑身发抖,他也在哭吧。大白痴别哭,大白痴别走。  

流川腾出一只手,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只红色缎面的小盒子,慢慢打开,两只银色圆圈排在里面,挨得紧紧的,同样的尺寸,一只刻着“花道”,一只刻着“枫”。  

“结婚吧,花道。”流川抓住樱木的左手,抖抖瑟瑟帮他戴在无名指上,缓缓地,从指尖滑到指根,又拿起另一只,给自己戴上,“跟我走,哪儿能让我们结婚,我们就去哪儿。反正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了,一起浪迹天涯吧……对不起,大白痴,这一天,让你久等了……”  

湘北某条街道上,路人围成一圈,惊愕地望着地上那两个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  

一只风筝如果和另一只风筝缠上,那是因为它们相爱了。绳子会断,是因为它们要摆脱束缚一起远走高飞,这样才能永远在一起啊。  

洋平站在窗边,看着马路上闹哄哄的一幕,闭上眼苦涩地笑了。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松本君么,下午的手术,请齐藤医生帮我顶一下。医院库存里还有多余的角膜吧,准备好工具,做个眼科手术……”  

他抬眼向窗外望去,天空灰蒙蒙的。这年冬季,迟迟没有下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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