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0-血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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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0-血色黄昏-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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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材料由雷厦执笔,很快就搞出来。大家看了都反应不错,连齐淑珍看后也认为态度诚恳,观点正确。这小姑娘在整党过程中,猛护着指导员。主要是特想入党,三天两头到指导员那儿汇报思想。    
    可雷厦还不满意,继续修改。    
    雷厦和我的关系虽已全面恢复,却还有距离。他干这事,一点没和我商量。我想自己打架的事还没完,就没参与他的写信行动。    
    整党期间,还搞过一次夜间紧急集合。黑暗中,刘英红穿错了鞋,特大。在跑步行军中,不一会儿就跑丢了。她怕掉队,没吭声,赤着一只脚继续在雪中跑……等人们发现时,她的脚已肿得像圆面包一样,油亮油亮,马上被送进了团部医院。    
    雷厦继续冥思苦索地修改那份意见信。有时还骑上马去团部医院找刘英红商量。来回50多里地,回到连里往往都是深夜,点上煤油灯继续修改稿子。    
    在遥远的边陲草原,一年看不上几回电影。团部电影队来7连放映《红灯记》时,小小连队轰动了。牧区的妇女、老婆、小孩儿都赶着牛车,带着干粮来连部看电影。知青们听说晚上有电影,下午就无心工作,人人喜气洋洋。    
    可雷厦却放弃了看电影。远离大家,趴在炕上疾写(知青宿舍连个桌子也没有)。 他要赶在整党总结会召开之前交上去。    
    当老姬头眨巴着眼睛,绘声绘色讲黄色笑话时,当王连富躺在团部医院兴冲冲地吹他胳膊能让小伙子玩单杠时,当全连人都沉浸在看电影前的欢乐时,雷厦却在为一封给指导员的意见信绞尽脑汁。    
    他用两个多星期的夜晚,终于修改好。共20来页,既指出了连支部存在的问题,又肯定了过去一年所取得的成就。言词极客气,极委婉。我看后觉得不过瘾,缺少火药味儿,像幼儿园的阿姨哄小孩。    
    谁也不知道这封信的后果是什么? 在1970年的中国,实在是凶多吉少。    
    金刚曾劝他:“你出身不好,在连里处境也不怎么样,写那玩意儿要得罪领导哇!”    
    “得罪就得罪。”    
    “那你图什么呢?”    
    “图个心情愉快。”    
    “别人会说你动机不纯。”    
    “我就是动机不纯,想向上爬,想抱老沈的粗腿!”    
    “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憋在肚里不说难受得慌。”    
    山顶也劝他不要交这封意见信。沈指导员爱讲政治,满口阶级斗争,交这封意见信可能会惹火他,小心秋后算账。    
    雷厦谢绝了他的好意。    
    最后,刘英红说信只署自己的名,由她一人交给指导员,这样做指导员或许还能容忍。因为她和团领导关系不错,又是全7师参加兵团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代表,能给点面子。    
    但雷厦坚决拒绝:“我写的,凭什么只署你的名?”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出身有问题,怕让人捏住把柄。”    
    “我不怕。”雷厦咬着牙说。    
    这家伙的胆子我是服了。学校“8。21”武斗时,只有他敢参加进去;在“12。7”武斗时,他被对方围住,给打得头破血流,却面无惧色。对方一小子不甘心,脱了鞋,用塑料鞋底猛抽他脸,可把他脸打肿了,还是那么从容镇定,威武不屈。    
    拳头、班房、兵团现役军人的赫赫权势,对他都无所谓。要知道他父亲是国民党特务,临解放前潜逃了,母亲也不过是个工厂的小会计。    
    交意见信那天,刘英红特地一瘸一拐从团部医院赶回连。她在前,雷厦在后,庄重地走进连部。沈指导员抽着烟,冷淡地端详着他们。王军医客客气气请他俩坐下,但他俩谁也不肯坐。雷厦对着指导员,严肃地读了一遍意见信。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刘英红则一直站到雷厦念完了为止,嘴角挂着一抹歉意的微笑。    
    最后,雷厦双腿立正,挺胸昂头,像递交国书一般,双手捧信,递给了指导员,指导员拒绝不接,由王军医代表连党支部收下。雷厦表情庄重,并不在意。 刘英红的5个脚趾甲全冻掉,伤势不轻,可交完意见信后,死活不再回医院。    
    她这种人也少见。难道不怕得罪领导,被取消参加兵团积代会的资格吗? 当有人担心地问时,她却笑着说:不让我去才好呢。我根本不够格。还有许多同志比我强,材料上讲的那些都言过其实,吹过火了。


第二部分开门整党(3)

    我在马车班也给指导员提了两条。一条是他对待知青就像对待他家的3个小丫头儿,什么都管,实行家长式统治。例如北京话里常说“白”,表示肯定,绝对的意思。他却在大会上宣布禁止说“白”。训斥道:白吃、白拿、白干、白赚……代表着一种剥削阶级意识。有的知青不愿刮胡子,怕越刮越长,他认为是臭美,流气,硬逼人家刮掉。甚至“八一”建军节食堂会餐的菜谱,也全由他最后审定,带着浓厚的山西口味儿。另一条是对待下面的合理要求不理不睬,比如连里发的料槽子,王连富就是不给我。曾数次向指导员反映,都没回音。     
    经过全连知青酝酿,吐故纳新名单如下:建议支部将王连富、蒋宝富吐故,将刘英红纳新为中共党员。    
    对于7连整党,那几个复员老战士义愤填膺,坐立不安。沈指导员也没有料到小知青们这么猛烈地给他提意见,整党开始后不久就气病了。他组织全连党员在家里密谈,用五七年反右的经验布置工作,交待任务,指示复员兵(连里党员除3名现役军人外,其余都是复员兵) 密切观察形势,及时汇报,先硬着头皮顶住,诱蛇出洞,然后再进行反击。    
    “指导员,这几个北京的四处煽风点火,妄图把7连党支部搞垮!”    
    “甭急,让他们蹦吧,早晚要收拾他们,哼,叫他们胡闹。”沈指导员噙着热泪说。他的脸潮红,头上敷着热毛巾,身上盖着两床棉被,老婆把炕烧得滚烫,还冷得哆嗦。    
    党员们四处活动,竖起耳朵捕捉一切对领导不满的言论,并记在小本本上。他们找要求进步的天津知青个别谈话,提醒他们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他们在女生排公开讲:“连里有人在整党中浑水摸鱼,搞黑串联,企图搞垮党支部,取而代之!”    
    那位积极要求入党的齐淑珍,扒门缝,溜窗户根,偷听人们谈话,给指导员提供着一个个最新情报。    
    王连富也偷偷溜回连,向指导员报告了雷厦数次到团部医院找刘英红密谈的情况。    
    最后的结局是:沈指导员在整党总结时,作了一个长达45分钟的发言。成绩讲了20分钟,缺点讲了5分钟。然后批判了20分钟的无政府主义。点了雷厦、刘英红的名。说他们写联名信是完全错误的,没有遵守连里规定的按组织系统提意见,而是另搞一套,打破了班排界限,私自结合。说这是把地方上的无政府主义带到了部队……并宣布免去刘英红2排长的职务,由齐淑珍接替。    
    哎哟,那样一封哄小孩般和气的意见信竟成了无政府主义的罪证,我们几个都傻了眼。    
    接着,各班排就指导员讲话进行了讨论。被整党整得灰溜溜的复员兵们纷纷带头表态,拥护支部决定。 连“八一”节会餐菜谱都由一个人决定的小小连队,顿时掀起了一场反击无政府主义的热潮。在连部黑板墙上,用红粉笔写着“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 用白粉笔写着“打倒无政府主义!”    
    整党时,热气腾腾的连队一下子都安静了,静得邪乎。知青们敢怒而不敢言。那些在部队靠百分比混上党票的复员老战士,却精神抖擞,个个以胜利者自居,自豪得很。    
    20多天的整党就此结束。    
    雷厦、刘英红啊,你们为什么这么干呢? 难道不提这些意见就会掉几斤肉,牙就疼,就能入党,当干部,参加兵团积极分子大会吗?    
    难怪老姬头说都是吃饱了撑的,革命革红了眼,傻蛋一个!    
    一切照旧。党员还是党员,指导员还照样从从容容挺着大肚子四处巡视。他家的炕头上还照样铺着公家的蒙古地毯,摆着公家的镶有蒙古花纹的红柜。那个公用的150多元的红灯牌收音机,依然放在桌子上,为他们家播放着新闻和山西梆子。


第三部分决定写信(1)

    整党结束后,我去4班问韦小立:“你们班都给连里提了什么意见?”    
    “你到连部看记录吧。” 她一扭身就走了,尴我一顿。    
    自从上次和她说过一次话后,发现她总是有意躲着我。干活儿时,要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打饭时,看见我绕着走。这为什么呢? 嫌我是等待处理的落后分子吗?嫌我外貌凶恶,尖脑袋、厚嘴唇、三角眼? 还是嫌我父亲的官儿不及她父亲大?    
    每次与她相遇时,都要仔细观察一下她的面部表情,想弄明白。可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她对我有任何恶感,非常友善,这就更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躲着我。    
    联想到头一次与韦小立说话时,指导员中间进屋找人,看见了我们说话,很可能对她讲了我什么。还有那几个复员兵和锡林浩特知青也没少在背后诋毁我。    
    跟王连富打完架后,特别希望多得到一点理解,一点温暖。可雷厦和我仍保持距离,没事不跟我说话。连里男生还在3连学拖拉机,一天到晚没地方去,孤独感常常噬咬着自己……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正是在这种心情下,韦小立的影子越来越经常地出现在我脑海。    
    一次,齐淑珍和女生们聊天,绘声绘色地讲起批斗天津市委第一书记万晓唐的事。细细描述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怎么挨撅,怎么戴高帽游街,怎么耍滑头装死。    
    韦小立听着听着,扑簌簌地流泪,弄得别人莫明其妙。问她怎么回事,她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走了。    
    齐排长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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