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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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铁块-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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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叫我铁块。”他有点生涩地说。 

铁块。 

这两个字不够资格称为名字。 

却很传神。 

“你杀过很多人吗?” 

铁块默认。 

“你杀人,怎么不用枪?” 

“没想过。” 

“杀一个人,可以赚多少钱啊?” 

她这么问的时候,自己也大吃一惊。 

“……不一定。”铁块的声音勉强从牙缝中敲出。 

她轻轻摸着铁块暗灰色的手指:“你的拳头很硬。” 

铁块任她抚摸。 

“怎么会有火药的味道呢?”她很好奇。 

那股神秘的烟硝味一直没有消失过,在做爱的时候尤其浓烈。 

铁块默然。 

“你几岁?” 

铁块默然。 

“有没有被关过?” 

铁块默然。 

“这里是刀疤吗?是哪一种刀砍的啊?哗!” 

“你有被子弹打到过吗……对不起,是这里对不对?还有这里。” 

“你举重都举多少磅的啊?” 

“你是不是看不懂字?还是懂一点点?台湾人还是外国人?” 

“对了,你以前有当过兵吗?还是国外的佣兵?” 

无论是什么问题,铁块不再说话了。 

小恩没有感觉到铁块有一丝不耐,更没有敌意。 

或许铁块只是很单纯地不想说话,要不,就是用光了今日说话字数的额度。 

倒是小恩,她好像一点也不怕了。 

不过面对一个不肯说话、却不介意大眼瞪小眼的职业杀手,即使不再感到恐惧,也很无聊。一无聊就很容易尴尬。 

如果像平常一样银货两讫便一走了之,那也没什么。而且更好。 

没有援交妹真正喜欢跟拿钱搞她的男人说话,最好是射完擦干净就走。 

但小恩并没有一定要回去的地方。 

没有人在哪里等她。 

更重要的,小恩有点莫可名状的兴奋。 

“那个小说,蝉堡,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铁块皱眉。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小恩靠近,大着胆子说:“你还有很多吧?蝉、堡。” 

“……”铁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小恩微笑。 

她很想读完蝉堡所有的故事。 

最好的,甚至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 

“你想要重听一次所有的蝉堡吗?” 

铁块瞪大眼睛。 

小恩掩不住嘴角边的小勾,说:“我可以重念一次给你听。” 

如她所想,铁块立刻从躺椅上坐起,用生怕她反悔的焦切速度从底下捞出一个鞋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大叠写满故事的A4纸。 

小恩感到有些好笑,那么宝贝的东西,竟就这样放在连个锁都没有的鞋盒里。 

“嗯。”铁块勉强从明天的说话额度里,预提了一个字。 

“有水吗?”小恩光是看到这叠故事,就觉得很渴。 

铁块怔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 

他冲进浴室,一阵冲水声,再出来时已抓着盛满自来水的漱口杯。 

“……”小恩看着塑胶漱口杯,看看铁块,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铁块重重闭上眼睛。 

于是又开始念故事了。 


这个神秘的故事章节错乱,叙事迷离,场景看似扎根在美国内华达州的绿石镇,来自公元1976年,却又东奔西走。 

沙漠,繁城,地底,监狱,巨脑,巨船…… 

犹如跳跃的火焰,给那流焰轻轻扫到,便即狂烧成另一个灼热暴躁的故事。 

杀戮,囚禁,游戏,双胞胎,怪物,分裂…… 


小恩原本很有耐心,保持稳定的速度。 

但想侵犯下一句话的视觉欲望,逐渐超越用唇齿逐字读它的平衡。 

于是越念越快,却念越急。 

专注用听觉跟踪故事的铁块,全身开始渗汗。 

他的想象在加速的过程里再无法保持姿势,几乎要踉跄飞行起来。 

那股烟硝味随着汗水的蒸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随着不同章节故事的大量松脱、无法直接串连、甚至还开始碰撞、激烈矛盾;半小时后,小恩的思考也被重新拆解、中断、错乱,念故事的速度明显锐减。 

这一慢,铁块全身虚脱,脚下早已被热汗湿了一片。 

再念半个小时,鞋盒里的蝉堡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读,突然一阵鼾声。 

铁块恍惚睡着了。 

而小恩也正好失去了往下读的力气。 

这故事精彩,却因章节阙漏变得好复杂,恐怕不是一口气能读完的,她想。 

他睡了,钱也拿了。 

她也该走了。 

小恩有个念头,她想将蝉堡偷偷拿回家,或至少拿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影印复制一份,毕竟这个奇妙的故事不知道出自何处,搞得这么神秘,应该不是在网路上可以用google搜寻得到。  
 
只是她有个预感。 

她还会遇到这块杀人的铁。再见面时可不想用求饶开始。 

她将奇异的小说纸稿放回鞋盒,摆回躺椅底下收好,有点恋恋不舍。 

“一个职业杀手,怎么会在我这种女孩旁边睡得这么熟?”小恩看着他。 

铁块的皮肤又因深度熟睡而发烫,像个玩过头的小孩子。 

离开的时候,巷子沁凉的晚风未能将她带回真实的世界。 

唯一跨越梦境与真实的东西,大概是皮包里那十六张千圆大钞吧。 

 
 
15。 
 
回到廉价的小旅社,她迫不及待打开电视,很快就找到回放的社会新闻。 

为了客人打炮的隐私,汽车旅馆并没有监视器正对着柜台,所以没拍到铁块行凶的画面。死者的头部被马赛克盖住,但记者夸张的用语将死状淋漓尽致地形容出来。 

三立新闻台:“脸部全毁,凶手好像是用了小型炸药。” 

TVBS新闻台:“太惨了,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东森新闻台:“好像是铅球近距离砸中了死者的脸,而且是反复地砸……” 

民视新闻台:“除了脸部的重伤,死者的肩膀也严重骨折,惨不忍睹。” 

中天新闻台:“脸部的骨头几乎全部碎裂,满地都是乳白色的脑浆。” 

至于死者的身分,根据警方的说法,是一个叫黄志伟的媒体记者。 

不晓得这个记者是写了哪则新闻得罪了谁,对方要用这么残暴的方式要他的命?媒体同业讳莫如深。至于一个媒体记者,怎么买得起价值三百万的宾士轿车,又怎么会随身带枪,也是警方继续追案的重点。 

不过这都不是小恩关心的东西。 

铁块杀掉那个记者,只是因为职业需要。 

就跟自己一样,跟谁谁谁做爱,不如说是跟钞票做爱。 

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幕后花钱的人。 

那些新闻画面仅仅是小恩回忆发生一切的辅助。 

什么样的人会“变成”职业杀手呢? 

冷血? 

或许有一点吧。但铁块不像是坏人,比较接近没有丰富感觉的人。 

比起每一笔单都至少千万的月,铁块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收入优渥。 

像铁块这种赤手空拳就能完成任务的人,在“业界”应该是顶尖高手吧,怎么会住得那么简单?没有冷气,没有洗衣机,没有冰箱,没有微波炉。衣服、牛仔裤跟皮包都不是名牌,质感也很粗糙。一定也没有车。 

对了,连电视都没有。 

明明做一样的事,月久久杀一次人就可以过得很好,还有两千多万人拍手叫好。社会公器媒体当然得批判他,骨子里爱他爱得要命,毫不吝啬用大快人心等用语平衡掉那些装饰门面的假批评。 

铁块则是劳碌命,距离上一次杀人才两天。说不定这两天间还杀了另一个人,只是没有上新闻而已。 

记者还直接称他为杀人凶手。没一个人挺他。 

最烂的是,付钱给铁块的人一定是欺负他。 

小恩竟有点生气。 

如果有人只付两百块钱就想上她,她一定当场走人。一样的道理。 

此时,电视画面 小恩看着警方根据柜台小姐的笔录所画的画像。 

“拜托,一点都不像好吗?!” 

那个柜台小姐一定是太紧张了,跟警察说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她缩在桌子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恐怕连铁块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勇气站起来确认吧,因为新闻完全没提到铁块走的时候,还从后面的车子里捞走一个女孩…… 

至于原本那个想带自己开房间的墨镜男? 

算了吧。 

不管怎么将援助交际大费周章掩饰成一夜情,道德上也过不了关,他根本不可能跟警察说什么。 

“不过,我知道你住哪里。”小恩自言自语。 

如果主动去找铁块,他会怎么想呢? 

如果每次去找他,都有十六张钞票可以拿的话,也不是坏事。 

反正铁块一定很欢迎,因为她会很勤劳地念故事给他听。甚至念到他睡着为止。 

但这种主动敲门讨上讨钱的援交妹,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呴。 

小恩胡思乱想,突然觉得今晚好累好累。 

身子往旁一摔,眼睛闭上。 

黑暗中,第一个画面,是蝉堡里恐怖的双胞胎。 

第二个画面,是铁块赤裸裸坐在她面前乞讨故事的眼神。 

小恩将脸埋在枕头下。 

“……下次换我找你好了。” 

 
 
16。 
 
这次去药局前,不像上次那么慌慌张张。 

她习惯性走进便利商店买饮料。 

头发的状态始终很糟糕的工读生趴在让客人用餐的简食桌上补眠。 

夜班女工读生心仪的乳八筒则坐在柜台后,聚精会神看着一本叫“搞砸事情很简单”的怪书,鼻子跟嘴唇间夹了一只原子笔,嘴因此半嘟了起来。 

而乳八筒的手肘下,正压着那本蓝色的工作记录簿。 

结帐时,小恩特意瞄了那叠快卖光的报纸。 

今天苹果日报的封面不是街头杀人,而是一个国中女生被班导师性侵的丑闻。 

刊头照片放得很大,虽然有一条黑线横过女学生的眼睛,但还是很清楚知道女学生长得很漂亮。至于犯罪的男老师就没这种礼遇了,不仅全名曝光,还附赠一张笑得阳光灿烂的大头照。 

标题很耸动:杏坛丑闻!惊爆导师对国中女生与荒淫的课后辅导! 

“怎么封面不是放昨天晚上那个……街头杀人的新闻?”她随口说。 

“这个问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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