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那个无忧无虑的秋天,以至后来相思遥望的日日夜夜,都早已远远地消逝,吱吱呀呀的年轮,竟已如此轻易地把她推到这江府庭院的春夜里来了。
然而这个夜晚,忽然让她觉得熟稔而感动。也许是因为这是在江府的庭院里遇见的星空,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让她莫名地觉得离江胜雪又近了一些。
她忍不住举起张开的手掌,想握住从她耳畔喁喁掠过的青涩而亲切的风——这或许就是从某个他们俩还在并肩携手的夜晚拂过来的呢?
这样的联想令沐冰蓝忽又觉得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事实上,这么久以来,因为怕痛,她几乎从未如此放任过自己在回忆中沉沦,平日里一切想起来的,都是如同水面上按压不下的葫芦那样,自己非要漂起来不可。而这个夜晚,过往种种竟于无心之中突如其来地重温了一遍,令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悲喜交加。
无论是怎样的过去,回忆起来为什么都会让人痛苦?然而有些东西,是会让你再痛苦也不愿意忘记的,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真的能让你失去自己,并且天长地久地心甘情愿着,那就是爱情了。有了它,人生才有厚重的积淀和悠长的回味。所以,在那些痛苦面前,人只好如此地渺小而卑微,因为它们不是别的,正是源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汹涌不绝的情感与渴求。
大约正因如此,沐冰蓝才会这般执念地要为那个此生注定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以及这段必然无望的感情而恪守贞操吧?她替江行云辩解,并不是出于纯粹的善良,而更是因为她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做夫妻,无论是不是有秋萝,无论是不是有圣旨,无论他是不是一日一日地,卸下了对她的抗拒。
沐冰蓝想遍了这一切之后,觉得通透而轻松了很多,刚才的疲劳之感也消散了大半,她觉得自己又有力气去应付那些奇奇怪怪的纠葛了。
于是,她站了起来,打算这便回幽蓝别苑去了。
兴许是那一下身子转得猛了,她竟觉得眼前一花,心里升起了一个似模糊又清晰的 “他”的形象,正是那个令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失去的人,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愿想起却又望断肝肠,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在她的眼前,让她既无法面对又不能不看。
沐冰蓝用力地闭了闭眼,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重新睁开眼睛,她不敢相信地发现,他仍然站在那里!
原来,他是真的就在眼前,不是她的幻觉……
一看见江胜雪,沐冰蓝忽然失控地全身痉挛起来,像是惊骇到了极点,激动到了极点,紧张到了极点,害怕到了极点。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为她的脑子里分明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去想。
她忘了该打招呼,忘了该见礼,只是惊慌失措地举步就要逃跑。就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举臂一挡,她收势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抬头询问,就感到自己已经被圈进了他的怀里。
毫无征兆地,沐冰蓝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就哗啦啦淌了一脸,正如伦德纲常在她心里压下的那一面曾让她以为坚不可摧的封印,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溃塌成粉!
原来这世上许多许多的东西,在一颗真心面前,都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
这一发现不知如何令沐冰蓝感动到无以复加,巨大的一枚抽泣猛地塞在她的喉咙里,她快要无法呼吸,脑子也顿时晕胀起来。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因为突然找到他怀抱的这一瞬间,她根本没有悲伤,她甚至是欣喜若狂的。
江胜雪紧紧地搂住她,当他清凉如水的唇和面颊贴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也哭了。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擦他脸上的泪水。
他一把将她的手裹在掌内,只露出玉色葱白一样的指尖,送到自己的嘴里去,一根一根地含过来。
“胜雪……”她的脸一下子发起烫来,尽管他们并非没有过更亲密的举动,在她健康又清醒的状态之下,这却是第一次。
“冰蓝!”他低低地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曾经是一把刀,准确地扎在他的心窝里。
他认真地低俯下头来,急促而细密地吻她。她的额、她的眉梢、她的眼睫、她的鼻梁、她那流淌着牛乳般月色的双颊、她那闪烁着晶莹星光的樱唇……他断断续续而含糊不清地,不停不停地说:“冰蓝,知道我有多想你么?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我想你想得恨不能把自己一刀杀了!冰蓝……”
仿佛是怕她不肯相信似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手掌压在自己的胸口,让她能触碰到自己慌乱而有力的心跳。
沐冰蓝用力地点头,她没有更好的法子来告诉他她知道,告诉他她也是一样的,只好诉诸于这个最为简单的方式。她点头的动作把他的吻拖得湿润而绵长,一下一下丝丝入扣,毫无遗漏。
然后,他沿着她的那只手,似有心似无意地滑下了一截。她宽宽的衣袖褪到了肘弯处,他的拇指压在一个小小的圆形凸起上。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这世上最宝贵的印记,鲜红如点漆,铭注的全是她刻骨的相思与坚忍的执守!
他的拇指停在那里,微微按压,慢慢旋转,轻轻摩挲。
沐冰蓝转过目光一看,脸上越发娇红似染起来。江胜雪随着她的低头而越发努力地俯下脸去,目光如同铁索,准确地找寻到她,坚牢地绑缚住她,固执地再不肯放过她。
他们俩额抵着额,江胜雪柔声问了一句:“是我的,对不对?”
你是我的,对不对?
这一身苦苦执守的冰清玉洁,是为了我,对不对?
你这么久以来的坚持,是要留给我的,对不对?
轰鸣而来的羞涩突然腾起,聚成喷薄的火焰,霍剌剌烧得沐冰蓝心跳气短,娇嗔不尽,说出话来喘兮兮嘤叮有如蚊蝇:“你还问……”
江胜雪的胸膛骤然起伏如潮。他身子忽然一矮,一下子将她横抱了起来!
第109章 郎情妾意
沐冰蓝差点惊呼出声,只得紧紧咬住嘴唇。江胜雪抱着她几步走下凉亭,在一旁的矮灌丛里坐了下来。此处颇为隐秘,莫说此时入夜已深,就算真的有人经过,只要他们不发出声音,也很难被发现。
沐冰蓝如婴儿般躺在江胜雪的怀里。他低下头和她说话,她此时娇嫩敏感的皮肤一旦触碰到他滚炙的呼吸,就忍不住激起一串战栗。
她听见他轻声问道:“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给你疗伤的吗……”
那天的疗伤……
当时的沐冰蓝虽然一直在昏睡当中,却也从梦境以及醒来之后的情形猜到了七八分。可她若然点头回答知道,江胜雪再让她自己来描述一遍,她又怎能说得出口?
于是,她只好局促地摇了摇头。
江胜雪轻轻一笑,语气半梦半醉如同呓念:“是这样的……”
他的话音还在春夜的空气里袅袅萦绕,空着的那只手就已经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服,两枚饱满的唇瓣贴上去包合起来。
沐冰蓝浑身剧战,想要重重地叹息,咯咯地娇笑,又想要委屈地啜泣。她只好把这些欲念大半化作一包嘤嘤哦哦含义不明的呻吟压在喉咙里,另外那小半则变成躯体震颤着的轻轻扭动。
感觉到她的反应,江胜雪抱着她的那条手臂又紧了紧,捉牢她。他捉住她的一只手,带着它往自己腹下伸去,急切地乞求道:“冰蓝,抓住我!”
沐冰蓝双颊火烫,全身燥热,却仍在握住这一手滚炙的时候,被蜇得微微吓了一跳。他的大手包在她的小手外面,带领着她急促地律动,然后撤开这只手掌,将它变成一尾灵活的游鱼,滑入她的裙底。
她能清楚地感到他一定和她一样,也想要放声大喊,也想要放开动作尽情扭动身体。可是既然不能,他们就只能把这些热望全部化作手指和舌尖惊涛骇浪般一发不可收拾的温存爱怜。
他们俩如此缠绵了片刻,江胜雪的喘息越来越粗重,而沐冰蓝也觉得死死锁在喉间的尖叫越来越难以束缚。然后,他们俩猛然间同时抽搐着紧紧抱住对方……
沐冰蓝能够感觉到两个人腰腹相抵之处,突然冒出一片温热,而她自己正被一阵高高的热浪抛到绮丽的云端,不需要问,她便已知道他此时的感觉,定然是和自己一样的。
然后,他们俩化成了两枚轻飘飘的气泡,披着一身七彩的霞光,慢悠悠从云端向地面飘回来。
所有的感觉渐渐回注,沐冰蓝才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已是香汗淋漓。她鼓起勇气,却仍是含羞带怯地抬眼看了看江胜雪,只见他唇边漾开一圈淡淡的笑痕,像是累得不轻,却又极为心满意足的样子。
沐冰蓝一步步往幽蓝别苑走回去的时候,只觉得步子都是黏滑滞重的,带着某种悠长缭绕延绵不尽的余韵。天地万物好像都不一样了,自己这个人,也好像不一样了,然而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却是她也说不出来、或者按捺不下那份羞涩去好好想清楚的。
幽蓝别苑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沐冰蓝的脚步突然顿住,两泓热流慢慢地向面上涌来。
在这个人面前,她第一次有些无所适从,再也使不出向来雍容闲适的气度,一声平平淡淡的招呼,也好像有些讪讪的拘谨:“行云,你……”
江行云手上搭着一条披风,目光亮得仿佛可以一眼照见她的灵魂。他几步迎了上来,将披风绕在她的肩上,一双手却并未放开,而是顺势将她搂住了。
沐冰蓝这具不一样了的身体仿佛比往常都更为敏感,她几乎是立即跳开的,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江行云愣了愣,并无恼羞之意,只是眼睛里染上了几分伤痛的颜色。他锲而不舍地又上前一步,重新伸手环住她:“蓝儿,我们是夫妻!”
这句话像是一个定身咒,竟把沐冰蓝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尴尬地看着他,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许多,便冲口说了出来:“行云,你爱的人并不是我,夫妻的名分不过是虚的,又何必受缚于它?”
江行云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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