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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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记年-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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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满地面。
花千绝伸手蘸了一点液体,在鼻下一嗅,便知道这流著的都是上好的香油,暗骂一声,瞧见石厅顶上有根横梁,再不多想,施展壁虎游壁功飞快的爬了上去,蔽身在横梁之上。他刚上去不久,就见龙口中喷出一股火焰,遇油便燃,整个石厅焰火四起,犹如蒸笼一般,滚滚浓烟熏人欲死。
火越燃越烈,男子的眼前也渐渐的浮上了一层血色,从密室那里就开始跟随身边的喃喃细语在这一刻格外的清晰。五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红衣小鬼在身边不停的窜来窜去,身下是火焰烧灼时的一股股热浪,它们在热浪中嬉戏玩闹,在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时,却又畏头缩脑,一句句的唤他:“尊上,尊上……”
花千绝冷笑,在石梁上半坐起身子,撕下一截白色的中衣,用牙咬著,将伤得深可见骨的右手一层层粗略的包扎了一遍,用伸手点了右肩几个穴道止血,这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锭,运起内力,往先前那道石门掷去,银锭带著风声呼啸著再次撞开暗门,花千绝正要飞身掠出,却被那几个小鬼抓住衣角──居然是实体?花千绝不悦的蹙紧双眉,难不成是他快要死了──
那些红衣小鬼颤抖著抓著男子的衣角哭个不停:“尊上,外面都是箭,不要再走了。”
花千绝微垂双目,他不信神佛,若非亲眼目睹,怎会信世上真有这种怪力乱神的魑魅魍魉。他一拂衣袖,森然笑道:“不走?莫非要我留在这里被烟熏死不成?”
那五个小鬼齐声应道:“尊上,你既然集齐了三面浮屠令,为何不见见他呢?”花千绝一愣,低声问:“见谁?”他话音还未落,就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起来,先前密室中那尊玉像周围的景象突然出现在眼前,金玉的地板,紫玉的花台,闪烁著诡异红光的雕像,视线不受控制的飞快前移,那雕像在眼前越来越大,最後只看到银制面具下一双巨大的血红的眼睛──
接著,那雕像碎了,被封印在雕像里的红光朝他扑了过来。
脑海里轰的响了一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袖袍被高高卷起。一切都变得异常的缓慢,黑暗深处,缓缓走来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前世不随前世死。你终於来见我了……”那人邪笑著低语。
花千绝沈默著看他,那人模糊的身影里,只有一双狭长的双目闪烁著血红色的光芒。
那人大笑著,朝他伸出手来,花千绝沈默著,终於被这血肉相连的熟悉感所蛊惑,也缓缓抬起右手,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个瞬间,风声猛烈到能震碎耳膜,那人的影像突然被一道血色照亮,纤毫毕现──
那人仰天狂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四千年了……你还不记得我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飓风包裹住这两个人,风中数不清的血色闪过,把黑暗割成一道道的碎片。前世的脉动从凝滞开始跃动,混杂著天地变色的力量。熟悉而陌生的记忆带著疼痛再次在脑海中翻腾起来,那人站在他面前,低声说著什麽,尊上,这一世……下一世……五百年……又五百年……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五个小鬼乘著热浪在火海中打闹,看到这抹光,不由都生出些喜悦的表情,个个欢叫道:“尊上,尊上!”
随著这几句欢声,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丝丝裂痕,像蛛网一样飞快的编织著新的纹路,裂纹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紧接著,说不清的花纹斑驳模糊,金饰玉器一件件剥落,灰土像下雨一样从顶上落下,这座倾尽无数人力的巍峨地宫,美仑美奂的密室和宝藏,伴随著在这座地宫中丧失的那几条生命,一切淹没在尘埃之中。
地宫外,轰隆隆的一声惊雷炸响,然後是雷声滚滚,大雨滂沱。
方圆数倾的土地,随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硬生生陷落数尺。
原本还一碧万顷的天幕上,由四面聚起灰黑色的云层,紫红色的闪电潜伏在厚重的云层之中,顷刻间遮住了头顶豔阳。四周浮起蒙蒙薄雾,被倾盆而下的暴雨冲散,又缓缓的凝聚。豆大的雨点夹杂著滚滚雷鸣,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君临这片劫後的沃土。
天地之间,被万千银线相连。
雾霭深处,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狂风暴雨编织的巨网扑到那人身边时,便悄无声息的泯灭踪迹,简直像一个令人绝望的黑洞。他身後踉踉跄跄的追著几个红衣小鬼,嘴里还不停嘟囔著:“尊上,自从你被大愿菩萨重伤後,魔体被一分为二,一身魔功都被封在那天晶玉像里,魔魄却被打入六道轮回之中,这才有了尊上这几世辗转人间。若非那个人世世追随著您,伴您左右,以自身灵气掩盖住尊上浑身戾气,尊上未必能躲过天劫,重塑魔体──”
那身影微微一顿,回眸看去。雾气微散,依稀能看清那人比黑夜还要漆黑的长发,如同雾气一样簇拥著他的身体。喑哑低沈的声音在漫天风雨中冰冷而清晰的一字一字的响起,既像是神兵出鞘的锋寒,又像是雷鸣电闪的酷热,他森然问道:“你们究竟想说些什麽?”
那人看到那些红衣小鬼,霎时间苍白了脸孔,蜷缩在一块颤抖个不停,突然记起了他曾在哪里见过它们。在他与一个女子缠绵的夜晚,那充斥著暗金色河水和血红彼岸花的绮丽梦境中,花海中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扛著一顶大红鸾轿,晃晃悠悠的朝他走过去。轿子後面跟的那几个红衣小鬼却唧唧喳喳的不停朝他叫著:“对他好啊对他好啊──”
“你们觉得,我对他好吗?”那人问著,扫过那一群连牙齿都颤抖个不停的小鬼,突然冷笑起来,身子一动,雾气四散,瞬间出现在不远处的河岸边。被雨水灌溉敲打个不停的支离破碎的水面,被那人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渐渐凝成了一小片平滑如镜的水面,清晰的倒映出男子漆黑的魔铠战甲,白皙峻瘦的面孔,和那双深的像浓墨一样的暗红色狭长眼眸,向後梳起的额发有几缕呈现著诡异的朱红色,露出额头上冥眼形状的血红烙印。
这熟悉又分外陌生的外表看上去分外碍眼,那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们觉得,我对他好吗?”那几个小鬼哑口无言,唯唯诺诺的缩成一团。远处渐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面色微变,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风雨那头,漆黑的夜色里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发丝贴在他消瘦的双颊上,看上去瘦弱而憔悴,正是不久前想要轻生的花记年。
这青年一边跑著,一边四下环顾,脚步不稳,低声在雨里大喊著:“你出来了是不是?别躲了,是你出来了是不是?这地宫都塌了,是你破了那里面机关是不是?别躲了,你给我出来,别东躲西藏的!”
那人听到花记年已经嘶哑的喊声,还来不及细想是什麽心情,足下已经不知不觉的踏出了一步。花记年听到响声,异常激动和敏锐的朝这个方向看过去,却猛然看到那朦胧雾霭里一双野兽般暗红的眼眸,吓的朝後面连退几步。
那人心念一动,左手正要捏诀,听到那几个红衣小鬼低声道:“尊上,万万不可使用幻形术,此时尊上魔体未固,妄加变幻身形,便需延长一月来调息,期间用不了任何魔功──”
它们还未说完,就看到那人身上瞬间红光浮动,一道幻形术已随手使出。那层将他与狂风暴雨隔绝开来的暗红光层渐渐黯淡并最终散去,雨点霎时间湿透衣袍,可那人还是大步向前走去,竟似完全不能忍受青年对他表现出任何惧怕一样,直到两人的距离连打的人生痛的暴雨也不能阻隔彼此凝望的视线,他才停下步伐。花记年呆呆的看著眼前从雾气骤雨中走出的男子,口里良久才挤出一句:“父亲……你出来了,你没事?”
青年说著,呆呆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那人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锐利,薄唇带笑,那本该是炼狱的层层机关,似乎没有给这个男子带来任何伤害,衣袍华美,态度从容,甚至连发丝上都一丝不乱,和青年此时心急若狂的狼狈潦倒比起来,不外乎云壤之别。
那人看著花记年,原本对花记年潜移默化静水深流的溺爱,加上几世记忆中或多或少的感慨和渲染,既然夹杂成一种更深刻更炽热的情绪。他伸手想去握青年的手,却不料花记年又後退了几步,避了开来。那人眼里一瞬间闪过杀气,却很快换上了淡定的笑脸,低声问道:“你有担心我吗?不必担心,我已经出来了。”
花记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著那人,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却再退了一步。那人霎时间勃然大怒,伸手用力拽紧青年的手,想把他拽过来,却遭遇歇斯底里的反抗。花记年奋力抗拒著,大喊道:“放手,别碰我──”
这大雨越发泼的人心底生寒,雨水浇的人连眼睛也睁不开了,那人阴森森的问道:“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你在生什麽气?你在气我对你……”他说著,用一种情色的手法抚过青年的胸膛。
花记年面色一凛,那柄原来就握在掌心的小刀一下子刺了过去,将那人的掌心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人一愣,有些迟钝而缓慢的收回手去,放在眼前仔细凝视了一会,伸出血红的舌头仔细的舔去血迹,一边专著的看著自己的伤口,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为什麽?”
花记年转身就跑,很快在暴雨之中迷失方向。那人站在原地用一种平淡的语气拖长了腔调自言自语道:“为什麽要跑呢?你不是说喜欢我?我为你深陷地宫──你就,没担心过我吗!你就这个态度吗!为什麽!你怎麽敢!”
花记年一连跑出数十米,正以为离危险远了,却看到红光一闪,那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後,右手扬起,用力的将他拽翻在泥泞里。几个隐在黑暗深处的小鬼又拖著又长又尖的声音喊叫著:“尊上,不能动用魔功!”
男子应声咳了一口血,却邪笑著用手指擦拭干净,拽著青年的衣襟,一字一字的狠声问道:“说──为什麽?”青年大笑起来:“没有为什麽──”花记年似乎已经可以想到那个血缘的秘密被拆穿时,他可悲的下场,那人一定会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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