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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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记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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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我会在他进皇城前杀了他。”
我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怒极,却又生生的止住,冷声道:“你做这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被自己的父兄这样无情的对待,他为何仍是执迷不悔,荣华富贵,利益权势既然对他都不重要,那他到底是为什么?
“没好处。”他的眼冷下来。
“那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想得到你。”
“我?”我一怔,随即冷笑道,“就算我此时即刻属于你,你会收手吗?”
“那你肯跟我走?”
“你可会收手?”
他瞪我,我也瞪他。
忽然,他开始咳嗽,整个人咳得缩成一团。
我看着他咳,道:“这是两回事,耿千柔,一切阴谋在你遇见我之前便有,我不是原因,你知道的。”
他咳的说不出话,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我吓了一跳,他的伤竟仍没有好转。
“你可找人医治?”莫名的心慌。
“这是内伤,医生治不了的。”他总算停住咳,靠他亭住上,看着我。
“内伤?”
“就是我现在这样子,”他惨惨一笑,转身採了身畔的牡丹花瓣,凑到鼻端轻嗅,好久才道,“你说的没错,你不是因,就算没有你,一切仍是会发生。”
他的脸苍白的如同他手中的牡丹花瓣,嘴角淌下的血却是刺目的红,细长的眼此时看着身畔的那株牡丹,说不出的妖异,却又脆弱的似乎随时会消失,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初时的吸引也是他身上那抹妖异的脆弱,即使他再坏,再邪恶,那股脆弱却始终没有退去,让人忍不住纠心。
“我跟你走,你收手吧,”我忽然说,“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人,我天天包馄饨给你吃。”
风,在我说这句话时自凉亭吹过,夹着牡丹的清香,如仙子的薄纱裙摆,轻柔的抚过我们两人的脸颊,我看到小丁苍白的手指一松,那片被他抓住的牡丹花瓣便随风飘远,而他的神志似也被那片花瓣带走,久久的不说话。
这句话来的忽然,连我也微微的吃惊,如同那句话不是从我的口中发出,而我可以做的就是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看到他细长的眼里有某些晶亮的东西在滚动,而他的眉也同时皱起来,如同呑下了一杯苦酒,我忽然不想听他的回答,手下意识的想捂住耳朵,不要,不要听。
“我做不到,小昭。”一滴泪从他眼里滚下来,就如同他现在的回答一样,措手不及。
我惊住,盯着他。
他僵直的站起身,身体尤在摇晃,然后苦涩的对着我笑:“为何你要将我逼到极处,天知道我做梦都希望听到你说这句话,可我该死的做不到!你想逼我对你死心,你做到了,因为我什么也给不起你。”
我将他逼到极处?我在逼他吗?多可笑,我笑出来,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下:“没错,我是在逼你,既然你什么都给不起,那以后就不要再口口声声的说你喜欢,说想得到我。”
是我昏了头,是我莫名其妙,我纠碎了亭边的一株盛开的牡丹,如同纠碎了方才那抹可笑希翼,我转身就走。
亭内传来瓷器破碎地声音,我没有回头。
******************
深夜醒来发现自己在哭,梦境已记不得,人望着窗外那轮冷月,发愣。
耳畔有幽幽的歌声,如梦似幻,我坐起身。
人只着单衣,趁着清冷的夜露,寻歌而往。
梦似还未醒,借着夜色,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在凉亭里轻歌慢舞,那女子正是吴侬,听那唱腔极像是昆曲,却又是不同,甩袖轻舞间真是万般风情,我不由看得痴了。
一曲唱罢,我忍不住拍手鼓掌,倒不是我听懂了这曲儿,而是此情此景,的确美极。
吴侬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冲我轻轻一笑,道:“半夜无法入睡,所以在这里练练曲儿,本已习惯了,却扰了公主清梦,真是罪该万死。”她虽在笑,脸上却有泪,显然刚才唱曲已忘情。
“不妨是,”我走进亭内,在凉凉的石凳上坐下,道,“吴姑娘唱的什么曲儿,这么好听?”
吴侬一怔:“公主没听过吗?”
我摇头:“没有。”
“这是熙元国的国剧,甚是流行,公主在宫中应该常有听到才是。”
国剧?我哪可能在宫中听过,便道:“吴姑娘不知我是傻子吗?傻子怎会记得那些事。”
吴侬点点头,道:“我来熙元之前也是从未听过,这也是来了以后学的。”
“吴姑娘很喜欢这国剧吗?”我喜欢越剧,也不会去学啊。
“喜欢。”
“所以学来解闷。”而且看上去专业的很。
“不是解闷,”吴侬笑笑,看着我道,“公主还不知我其实是个戏子吧?”
戏子?我一怔。
却听她继续道:“图坦国被灭,我一人辗转来到熙元,无依无靠,差点饿死街头,便学了这门手艺才得以糊口。”
却不是因为爱好?我愣了半晌,才道:“没想到吴姑娘还有这么艰辛的过往。”身为将军之女,沦为卖唱戏子,心中应是无比凄凉吧。
她淡笑,似不以为意,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值一提,反而是我以前太过娇纵跋扈,经历这样的事后才知收敛,也算是教训吧。”
我看她穿着戏服,发髻高高的盘起,脖颈纤长,衬着那轮明月,神情平淡的说着这一切,颇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便轻声道:“姐姐,我叫你姐姐可好,”见她并没有反对,便继续道,“姐姐既然对这一切都已看开,为何还要和狼王同流呢?”
她一怔,道:“公主是劝我收手。”
我不置可否,道:“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我傻过一回,姐姐遭受过灭国之痛一回,就当一切都是前辈子的事。权利纷争只会把人往痛苦的深渊里推,何不与世无争,反而过的快活。”
吴侬怔了怔,似在考虑我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好一句与世无争,只是一切没那么容易说放便放,未必与权利有关。”
“姐姐难道想说身不由已?”
“难道不是?”吴侬轻笑,眼望着头顶的明月,我也抬头望去,月光皎洁,莹白如玉,“公主我问你一句话。”她忽然又道。
“什么话?”
“恩和义,哪个更重要?”
我微愣,不懂她缘何问起这两个字。
见我发愣,她继续道:“我欠人一份情,本应以命偿还,可惜我却会因此而负义,公主说我该如何?”
能不能说清楚点,我心里想,但看她有心不想说明,便道:“我这人是最怕做选择题的,你问我可是问错人了,”见她眼里透着失望,便补了一句道,“不过,不管是再难的选择题,其实人心早已做了选择,外人给你再好的见意,你对这些意见再心悦诚服,到最后还是会随心而选的。”我便是这样的人啊。
“随心而选,”她重复着我的话,似在认真考虑,想了很久,忽然笑道,“公主果然就是公主。”
那是觉得我说的有理还是没道理呢?我疑惑,却见她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披风披在我身上道:“半夜天凉,公主快些回房去吧,若染了风寒我可担待不起。”
“那姐姐也回房吧,同样是女人,姐姐不见得比我强壮多少。”她是有意要赶我走了,我便顺她的意。
她笑,点头道:“好,那我也回房睡了。”
我们两人房间是两个方向,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只是没走几步,却听身后吴侬忽然道:“公主,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我一怔,转身,她已缓缓走远。
一滴露水滴在我的额上,我打了个冷颤,看来真有些冷了,裹紧身上的披风,再看空无一人的凉亭,只有余音绕梁,刚才的对话,真像是一场梦啊。

豆发

小丁的伤养了几日已有好转,听说吴侬一直在用内力替他疗伤,只是久不见他们有什么行动。
吴侬果真是个戏子,还是暻城最红的戏子,她一月只登两次台,登台便是万人空巷,我来的巧,在这里住了几天,今天便是她登台唱戏的日子,只是还有更巧的事,因为今天也是我毒发的日子。
“吴侬院”不仅是住的地方,还是个戏园子,从右边的侧门入,入门便是个戏台,平日不开张,开张便是吴侬登台。
侧门刚开,戏未开场,看戏人群便已挤了个水泄不通。
我与小丁坐在最前排,挑了最中间的位置坐着,用现在的话就是内场贵宾席中的贵宾席。
“这里人多,你不怕我趁乱逃走,或是有人将我救走?”我吃着食盒里的糕点道。
“人多是后场,而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当然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出去的,”他喝了口茶道,“所以你逃走或有人将你救走都不太可能。”
“你今天带我来看戏,不是单单为了看戏吧。”我看了眼周围正在喝茶等看戏的人,其实不过是护着这里的守卫。
“当然,”他放下茶杯,“我是想让你见个人。”
“见谁?”
“六王爷。”
“六王爷?”为何忽然又冒出来个六王爷?
“此人曾是最有望成为皇帝的人,只是没这个福气。”
“为什么没福气?”我下意识的问。
小丁一笑:“你自会知道。”
他笑的高深莫测,让我心中更疑惑,却想不出这个时候让我见一个王爷却是为何?
“为什么偏要在这里?”
“因为此人极难见到,最近皇帝病重,想见到他更是难上加难,但他爱听戏,尤其阿侬的戏,所以唯一可以见到他的情况就是阿侬登台唱戏时。”
“所以你才冒险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
“冒险倒不然,以前我带你各个城市间到处走,不也就只我一人在你身边?”他看我一眼,也许时想到那时的情景,眼神沉了沉,便转开。
他最近极少跟我说话,说话也是冷冷淡淡,可能是对我死了心吧,我不知,也想不明,只是与他相处心里莫名的别扭起来,便也与他少言少语。
戏即将开场,我看到从右边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人,平常儒生打扮,留着胡子,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眼睛却极亮,脸上带笑,遇到有人招呼便轻轻点头,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样貌更不起眼,但一看便知有几分功夫底子,静静跟随着。
中年人在我们身旁的位置落座,那青年人则站在身后。
这大概就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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