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云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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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云晰-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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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晃晃悠悠地走出同德殿,玉阶下站着一身薄衣的赵池,我越过他冷冷地说:“恭喜王爷得尝所愿。”

第四十七章:最后一夜(二)

宫灯寂寞缭绕,花树失色,只听到枯枝摇摆。
风很寒,刮过那一地菊香。
嬷嬷进来说:“小姐,深更了,早点歇息吧。”
“这菊花都是靖王府送进来的吗?”我打开窗子,眼下一地绿菊。
“小姐……”
我回头迅速打断:“嬷嬷你到底又骗我多少?”
她迅速跪下,我向她走近,捏着她头上的一支墨绿檀木簪,这是檀木,却是墨绿色,簪身有着梅花纹路。手一抽,她的发泻了下来。
我问:“嬷嬷会像当年一样把娘亲出卖吗?”
“小姐……”她惊愕地抬起头,一滴泪迅速滑下,落在那张苍老的脸上。
“不是……”她低低念着,一脸泪痕。
”你出去吧。“我把那根发簪塞进她手里。
她是我母亲的乳娘,照顾我母亲长大,曾跟过长公主,长公主是谁,她文武双全,当机立断亲自择婿,把靖王爷迅速纳入自己这一方势力,成功把先帝推上皇座的奇女子,这固然不止因为她文武双全,齐朝另一半的隐势力当时被她紧紧捏于手心上。那股隐势力正是‘梅影’,手握梅钗的长公主忠君爱弟,这便是为何先帝对长公主敬若如亲母。
屋子静悄悄的,今夜无星无月,浮云不知何时遮蔽天幕,一盏琉璃宫灯照亮一室,长安宫的寝室洁净简朴,这原本便是赵池的寝室,大婚后窗纱屏风摆设色调都没有多大改变,以青蓝两色为主,而唯一的主卧椅桌到妆镜床却是紫檀嵌花。
紫色,这主卧便以紫色为主调,这沉淀的紫色却亮起一抹突兀的红色,很红,艳丽得无法忽略。我盯着那一抹鲜红,视线往下,心里一痛,这是玫瑰,深红的厚瓣玫瑰。 我迅速回过头,敞开的窗子外头邻着长安宫那边灯火通明。
我不自觉得地喊了一声:“木肯。”喊得很低,在夜里却让人肚颤心惊,但屋子里还是多了木肯的身影,我盯着那边的火光要问,那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嘴里一直呢喃着赵桓的的名字。
然后我看到自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那片火光走去。
长安宫外夜凉如水,凉得透进骨子里变成寒,让人生颤,我拢着那袭白狐披风,踩着青石板的冰冷,和瑞宫里却重扎禁军,禁军统领傅运飞把守宫门,他看到我走来,躬身向前似乎想拦截,突然他便止住了,他看过我,看到我身后,随即便点头移身,手一挥,两旁的禁卫随即让开一道。
我停在那里,感到全身的颤抖,却没有回头,大步往宫内走去。
我不是第一次进和瑞宫,却是第一次为找赵桓而来和瑞宫,我想起第一趟进宫,曲恬说带我到和瑞宫的,可是赵桓那时却去了太后的详和宫,后来到和瑞宫为的只是盛娇的邀请。
我的思绪让一曲琴声划断,琴弦低荡,指腹轻揉,如水滑行,我随着那琴声引子而去,嘴里却低吟附唱。
低低的琴,低低的词。
对酒当歌夜
千里婵娟月
花若没有爱意
蝶与谁缠绵
好风吹梦远
碧水映长天
蝶若不懂春心
花向谁缱绻
蝶恋花蝶恋花
想解云的情坐在雨中听
蝶恋花蝶恋花
此生永不渝他生长相忆
蝶恋花蝶恋花
笑为谁穿纱哭为谁削发
蝶恋花蝶恋花
生为谁开花死为谁蝶化
蝶恋花
蝶恋花蝶恋花
想解云的情坐在雨中听
蝶恋花蝶恋花
此生永不渝他生长相忆
蝶恋花 ;这首我没有写完全的词,赵桓只知道上半阙,琴我只弹过一遍。
后院枫树下坐着一人,白衣胜雪,墨发如瀑,赵桓安静地弹着琴,身上的白狐裘落着几叶半黄半红的枫叶,隔着一段的距离,我却看得很清晰,不知谁燃起了一盏宫灯从那边的窗子斜斜映了出来。
我踏着步,踩着枯叶的悉悉索索向他走去。琴声停了,他抬起头来,那张如出水明月的脸干净得不染俗尘地带着浅浅的笑意。
“云晰,你来了。”
“我来了。”我坐了下来,坐到他身旁。“我来是告诉你蝶恋花的下半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一道短墙将少年与佳人隔开,惜春少年微妙的恋情萌动转瞬便迷失怅惘。
“云晰……”
“太子可好?”我说。
他却拉我手,摇头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紧紧地拉着我手:“你刚才唱的很好,我都听到,我都听到。”
他把琴移到我身前说:“弹一曲给我听好不?”
我盯着琴问:“好,喜欢什么曲?”
“只要云晰喜欢,什么曲我都喜欢。”
我单手勾起一个音,铮鸣之声夜里突兀凛冽。指便停了。
“云晰……”他不安地唤。
我低着头,问:“太子,什么曲都喜欢吗?”
“是。”他道。
指尖的轻弹,诡异的一阵低音如飞星沉月。睿儿你说对了,每次只要娘娘用心弹琴,这琴弹的绝不是琴,是事……事。
是事吗?我跟八夫人学琴,八夫人的评语不会有错,她说我琴艺平平,勉强登堂,但我其实又不是我,很多年了吧,很多角色,走过的人生,爱过,醉过,苦过,痛过,得且又失。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是此生永不渝;他生长相忆,而是两两相忘。
赵桓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说:“云晰,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如何的砰然心跳吗?你大概记得那枫树下的挥剑若舞,你大概也记得那干净如白羽的太子桓,但都不是,都抵不上那紫檀陋楼内只露半侧倩影里的若有所失,那伸剑一指间只是让我明白原来这便叫沦陷。”
“啪”的一声,落到琴弦上,震碎我心,我不敢抬头,指下不停,那弦渗着他泪越发悲壮。倚着我的肩,他伏了下来,他的手沿着我的臂覆到手背上。
“如果云晰觉得让我心死,让我生恨,让我……忘情,如果这是云晰要的,便两两相忘。”
“啪”的一声接一声,指下一重,“砰”,弦断了。我大惊地瞪着琴弦上那一滴滴的猩红,我终于低哭而喊。
“太子。”
他整个人倚在我身上,我掏出帕子紧紧地压着他鼻孔里流出的血,惊心夺目得让人似被撕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泣不成声:“他不会杀你,他不会真的要你命……”
“如果要我和云晰两两相忘,如果这就是结果,那我生有可恋,生不如死,云晰你——殘忍”他抱我脖颈,拥我入怀,手嵌得紧而又紧,他不愿流泪,他不愿让我见其不堪,然而一直有礼浅笑的公子却还是哭了,哭得何其难堪,他是这样想。我却痛得不能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殘忍,我殘忍。”
“云晰。”他终于抬头见我,却笑着,轻轻地笑:“给我一世的承诺好不?”
我发觉我还是不能的,不能是一个好人,只能欺骗,一直欺骗下去,所以我点头。他笑着,笑得满足,鬓发一动,他亲吻我唇。
“云晰,我只想拿它来换我跟你的采菊东篱下,从此终南山。”
“云晰,不管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我只想跟你一起,那怕不是一世,只是一天,你心里的终南山上有我。”
“云晰,我多不愿意告诉你,他竟然不要,即便毁了,也不要,他这是为何?”
“他到底也有心的,我终是估错了。”
“我让了他二十五年,所以,这最后一局,我不会再让下去……”

风停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天亮了吗?
秋也尽了,我抬头看去,那光光的枝桠上连最后的一片枫叶也落尽。

番外

木肯在五殿下赵睿身边九年,不过这个九年不是五殿下所等待的九年,三岁的五殿下才让皇上用心以待,从那年开始他便开始跟随左右,那怕是一个眨眼他也在他身边保持高度警觉。
只是,这又如何,这个孩子又能如何?再聪明又能如何?
从出生就注定活不过十五岁的皇子,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所以这仅有的三个时辰他恶劣成性,无论做得如何美味精琢的菜式糕点也无法让他满意,他只是报复,只是想看皇上能容忍到何种程度?
姬妃是个很媚的女子,媚却不妖,她似一个外人看着内斗外斗,皇后的圈套,她照样踩下去,那一出出的后宫戏码她照演不累,她会哭着向皇上喊冤枉,那眼里却写着:皇上你又当如何?
木肯后来想,原来五殿下还是像姬妃的,姬妃终于死于阴谋之下却让皇上记住了她。
木肯想起姬妃最后的话:“皇上,臣妾如你所愿了,这戏臣妾把命也拋了进去,演得入骨入肉。”姬妃笑了,笑得眼泪也流了一面。
皇上你又当如何?皇上对姬妃说:“融儿,朕知道你累了,这戏以后便由朕来演吧。”他把姬妃抱往怀里,姬妃睁着眼没有瞑目,他说:“下一辈子,朕不是朕,融儿也不是姬妃可好?”然后伸手掩去,她终于闭目。
角落里,坐在靠椅里的孩子当时只有五岁,他坐在那里,眼里却是看向外头,外头是什么,外头一株云絮,那树在五殿下未出生时有叶的,花便是絮,嫩黄的,叶簇着絮,半娇半绿。五殿下出生后叶子全落了,落尽,一叶不剩,那絮便一树霸主,那个该是纯真的孩子便从此变得复杂难懂,一如他的嗜睡。
那个人终于出现,木肯曾见过她,不是真人,是在画纸上,在五殿下的画纸上,那天正是为太子、太子妃、齐王、齐王妃举行的家宴,五殿下突然高兴地对木肯说:“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以后木肯见证这个孩子为她如何出谋策略,如何步步为营,他让太子的心牢牢绑在她身上,他说:“有了太子这棋子,太后手上的梅钗就等于握在娘娘手上。”然后把半阙词递给老嬷嬷说:“送到京都太子手上。”那首《蝶恋花》上头正压着一朵鲜红色的玫瑰。
五殿说那会让人相信是爱情。
左相倒台后,殿下让木肯回京都带给皇上一句话:“父皇,你欠睿儿的,睿儿不恨,但得补偿。”
在太后、靖王、齐王争相抢占之时,殿下写下:胶洲曲恬,左相曲恂。木肯拿着这封信送回京都。
殿下说:“曲恬这人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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