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云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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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云晰-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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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无夏早已不再唤他公子了,他是王,她的王,曲阳的王。
“王上。”
曲恬睁开眼帘,寂无夏在半尺外站住,福着身,发上的墨玉钗环让她显得严谨寡言。
他低眸,伸手捡起膝上的杏花瓣,花瓣细致如娇玉,阳光从树顶疏漏而下,划出淡淡的光芒。
“是无夏。”
他挥手让她起来,知道她来的意思,于是问:“轩然离宫了?”
曲恬知道轩然早在一个时辰前离宫,这个时辰只怕福船已启航,他侧耳倾听到刚才宫外那边喧嚣已慢慢沉静。
第一次赴京的轩然殿下被整个曲阳城的百姓夹道欢送,家家闺女更是含泪忍痛摇帕,丰姿神朗的轩然殿下他的魅力不亚于温容恬淡的曲阳王。
寂无夏点头答:“是。”
然后移步走向曲恬,直到曲恬看到底下那双蓝底绣鞋,他抬头,寂无夏双手递去。
“轩然让无夏交还王上。”
曲恬脸色微惊地盯着寂无夏手上的卷轴,那条紫花双绣的锻索熟悉映入他的眼底,他伸出手,微颤地接过卷轴。
“轩然没有看过,一直都没有看过。”
寂无夏解答了他的疑问,然后她倒退一步,福身欠礼:“无夏告退。”
走出畅春园的路,寂无夏苦涩地笑,那个她看大的孩子,他做得很好,真的很好,给了她至温柔的警告威胁。
“姑姑把这交予父王,便说轩然还回父王的。”
她不解地盯着他手上的卷轴,对她一笑。
“它是最美丽的画,姑姑曾对轩然说过是姑姑见过最美丽的画,在父王心中最美丽的画。”
那个少年一手握她手,一手把那幅卷轴塞入她另一手中,那股温柔劲里强硬的姿态从他的姿体言语间表露无遣,他在警告她,警告她的痴心妄想,强调这画中之人的地位。
用她的手唤起那名男子的悸动,用她的手去扼断所有的可能,用她的手提醒她的不可能。
轩然,他不愧是赵池的孩子,样貌不像,骨子里却相似如一的霸道。
曲恬没注意到寂无夏,他伸出两根指头扯开紫花双绣的锻索,卷轴便自然地滑了下来,画中朦烟女子落尽三千凡尘,姿容净淡之色,乌眸浅浅,笑靥如花,紫花衬袖,青纱復长裙。
这是他的新婚礼物,他要求的礼物,因为这份礼物,她对他生气,他也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勉强她。
很多人问过曲恬,送轩然去京都为的是什么?
为入主京都?
这是绝对危险的赌注,曲阳王独子,他曲恬的独子去闯那块绝危之地,程王第一个反对,苍王、卫王也反对,认为太冒险。
他也觉得冒险,但却知道不能,不能把让轩然在曲阳当半辈子的王子再当半辈子的曲阳王,最重要,他怕云晰怪他,他知道她过得苦,知道轩然是她的牵衅。
当他第一次提出这个决议的时候,轩然是第一个赞成的。
他说,父王,我得去,我一定得去。
父王,轩然会回来的,如果回不来,只有一个答案。
轩然入主京都,我和母后会在京都齐阳等候父王。
曲恬的手落在画幅上,他的指腹摸索着画中的脱俗之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过往,倾云宫里那个嗜睡成性的孩子,他以压倒性的姿态说,你会答应,因为你会有一个儿子,此生唯一的血脉,跟她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本殿以我的生命告诉你。他便没有退路,凤凰台重启那一夜让他明白到这是个大慌言。
清醒过来时,他已回到曲阳,两个月里他昏昏沉沉,寂无夏不停对他用药,两个月后他醒来,文仲抱着轩然跪到他脚下,他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她的孩子,笑得眼泪都流了,他终于明白睿儿当年的话。
他大吼一声:赵睿你骗了我。
文仲把一封信交给他,他拆信看去,她留给他六个字:划江而治——为王。
文仲接着从怀内掏出两幅卷轴,他打开一看,是一幅庞大的战舰,比当年御前她所画那一幅更让人震撼,这幅战舰可以说精细明晰,一旁有详尽注解。
“小姐说,这两幅战舰希望必要时才用上。”
很久他才闷出一句话:“她还说什么?”
“小姐说……轩然不是梦。”
伴着轩然回来的还有齐朝半数兵权,那块曲家祖传玉佩便挂在轩然的脖子上。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他们共有的轩然。
他口中低喃, 轩然不是梦……不是梦……

第 七十二章:春意相见

离五月还有十天的日子,皇后的凤驾终于启程回京,收拾好了行李,木肯在云晰耳边说:“曲阳的福船已到达胶洲湾。”云晰点点头。
登上福船,这艘崭新的福船很大,船行很稳,云晰一眼便看出这是经由她送去的图而改过来的福船,裹着福船的头目,里头实则堪拟战舰。
船厅第三层,卧室、厕间、小厨是皇后的活动区域,采取开放式的船厅挂满清纱繁復,银勾铜柱绑着长长的穗绥,白清纱被大幅撩起。
袅袅香烟从琼欢边上的铜鼎冒出,把薄荷香片放进香鼎里,盖好金凤鉴鼎盖。春风和暖夹着室内淡淡的薄荷香让人神清气爽,接着琼欢便看到皇后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放下手头的工作,迎上前去,云晰摆摆手,吸着薄荷的清香呼出一口气,心情很好说:“琼欢,船行多久了?”
“才行三个时辰。”琼欢边回答边视意丫头奉茶水。
“船行得很慢。”云晰走近大片的窗子处,没看到白浪泛起,船也不荡。
“木侍卫计划娘娘三天才回到京都。”琼欢接过丫头递上的红枣参茶搁在几上答。
云晰一笑,回头问:“胶洲至齐阳本一天的路程竟然有本事让你们挪腾至三天,有何居心?”
皇后的促狭一笑使得琼欢也心情大好。
“娘娘明察,琼欢那敢使坏,这都是木侍卫的意思。”说着便把几上的红枣参茶递去。
“依我想,这确实是木肯的意思。”接过茶水才说:“帮凶非你莫属。”
琼欢正要反驳,木肯刚好掀帘走了进来答:“是有居心的意思,这春花烂漫,江风如画,两岸草木丰茂,接近京都水域,属下便会吩咐停船一天一夜。”
木肯说着便伸手去扯铜柱上的一条特大穗绥,两边船壁同时往后撤,江风猎猎,江面轻波迎面袭来。云晰的惊讶还未呼出来,宁儿丫头捧着一柄筝放到她身前,她狐疑地盯向木肯,木肯却单膝下地。
“属下斗胆邀娘娘一曲。”
琼欢也下地来:“琼欢邀娘娘一曲。”
接着是宁儿和厅内所有丫头都跪下:“邀娘娘一曲。”
云晰看着她的心腹和一地丫头,有点好笑地看着身前的筝:“你们这是威逼,看来本宫今日不弹一曲你们是不甘罢休的。”
地上那帮子人竟然很造反地答:“是。”
云晰惊愕后,笑得大呛。
摇摇头,试着把双手落弦,指尖摸着陌生的弦,低喃道:“……很久没有弹过琴了,十五年……”
一口叹息叹尽前尘往事,一句十五年满腹心事无从诉。
诉衷情,她的情。指尖生涩滑动,她的话在晦涩的琴声中荡开:“把酒诉衷情,折花借芳浓……”
弹的是耳熟能详的《宫平调》。这首同样晦涩的曲易学难弹,第一首的《宫平调》同样平平调调地过了,指尖与琴弦却相熟协调起来,一阵曲音快意泻下,曲意漫长,曲音如舟轻荡,平平伏伏,情意暗藏。
待到第三首曲从指尖划出,云晰已有点控制不住情感泻放,一曲情意浓浓的曲便轻易泻出,曲慢慢,指轻拈弄,柔意浓浓,高山覆流水,流水回飞泻。
女子的情,女子的意,贵为皇后,她的情她的意藏得无处可漏,她的苦她的涩无从可诉,曲,转又转,曲,婉又婉。
一阵箫声和意,箫合筝来,筝的大气与箫的清音把浓浓情意表露无遗,一个弹得荡气回肠,一个吹得柔情千寸。
江山隔水,迢迢远去,江壁千仞伫一人;春花艳,草碧浓,和风意,衷情诉,苦尽甘来泪两行。船行两壁,此曲绵绵无绝期,此情绵绵无断期。
那人一身白花缀紫,那人银锻束发,那人锦袍猎猎,江壁狭崖,壁垒千层福船上,女子长裙覆地,女子筝前垂目,女子指尖弦行,女子江风微颤。
白青纱绕风缭乱,乌木长发轻绾髻,梅钗妆鬓镶紫晶。
他,少年英姿焕发,握箫举目,眼里激情意流,仿若梦过。
筝慢,箫慢,筝停,箫停……
青竹男子姿容恬雅,他说:“你娘亲说,她的孩子,她的轩然,请唤她一声‘妈妈’。”
壁仞上,他眼眸眺望,福船上,女子垂目颤抖。他轻身飞下,随着一声轻响,他双脚着地。甲板上的声响跳动着女子的心弦,她几乎有点以为梦中,只有擒着琴案的手泛白筋露,整个身子摇摇欲垂。
她知道,其实知道的,只是去害怕,十五年,忧世伤生,十五年,埋□平。
脚步声停下之时,她抬头,泪眼花花,他轻喊,轻轻暖暖,一声:“妈妈。”道尽无尽唏嘘后的值得。
“轩然。”
“是,我是轩然,妈妈的轩然。”

皇后抑制不止后的大哭,大哭后倚在少年肩上的笑意盈盈,有多久了,有多久没见过皇后这样笑过。
福船停靠在京都水域踏界处,不远处已看到统领三军的兵部尚书轩辕志管辖下的京都水兵,战船在那边巡航。
琼欢很奇怪的是那边一点动作都没有,皇后的福身虽不是普通的福船,但也没有张扬这是皇后的船,竟然没有巡舰来搜查盘问。
“这是轩辕大人对娘娘的一点心意。”
木肯一句话解释了琼欢的疑问。
“轩辕志如今真算是圣意正浓。”
十五年前霍英宏领着御林军围剿靖王府后,皇后还没下决意,皇帝已首先把霍英宏京都水师督军一职罢免,虽然依然留任内阁学士一职,但实际上已驾空实权。而兵部尚书轩辕志接手了霍英宏几乎所有实权,除了御林军被皇帝个人调遣,京都禁卫军统领是傅运飞,但压下来的依然算是轩辕志。
福船停在边界水域一夜到次日的傍晚,那边终于驶近一艘战舰,木肯走出甲板已看到船头上紫衣官服的轩辕志,他一个跃身便到了轩辕志身前,侍卫举刀上前时,轩辕志已挥手让他们退下。
“轩辕大人。”木肯揖手作礼。
轩辕志微颔首应道:“木侍卫。”眼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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