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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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朵朵-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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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窑里的那些日子,她用盐水和红药水给他疗伤,为了给他治疗头上的伤口,她给他理发,地窑黑暗逼仄,她哺乳的胸口几乎贴着他的脸,让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弹性,和盎然的生机。他陶醉地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诱人的奶香,他仿佛看到了黄灿灿此起彼伏的麦浪,置身于丰收的广袤田野……她边给他理发边问,剃个光头好吗?他羞怯地反问,那不成了秃子了?她说,谁看得到?又没人看你。他说,你能看到。她住了手,把拿推子的手悬在半空,用另一只手,把他揽在怀中,摇着头不住地说,你真像个孩子……真像个孩子……她给他敷红药水,敷完,她笑个不停,笑得有些上不来气,他一边为她拍着后背一边问,你笑啥?她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说,你……真像一个……红皮地瓜……于是,他也笑了。后来,他身上和头上的创面神奇地结了痂,一日好似一日。 
现在想起来,那是珍贵难得的幸福时光,在白山的一生中,没有哪一个女人叫他那样依恋和信任过。   
鲜花朵朵4。   
北方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在父亲归来之前,母亲已经泰然自若地出现在家中。 
归家的母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孩子们在归来的母亲身上发现了惊人的变化,母亲一下子变得像一头美丽的狮子,母亲新烫的一头漂亮的卷发不是那种向里卷的样式,而是向外反翘着,非常别致,母亲的这种发型在边陲这样的小地方一下子引起了轰动。 
父亲深夜归来,母亲正安详地靠在火墙上编制一件银灰色的毛衣,她的六个女儿,从小到大依次向炕梢排列着,睡得安然甜蜜。从火场归来的父亲被狮子般的女人迷住了,急切地上了炕,当他把手伸到炕席下面时,却怎么也摸不到乳胶套了,母亲在黑暗中说:别找了,你抬头看看墙上,父亲这时才看到北墙上赫然悬挂着一片气球,白花花地异常醒目。在父亲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母亲说:你的乳胶套被你的女儿们都吹成气球了。黑暗中,父亲笑着说:这帮小王八蛋大概还想叫你生一个和他们抢粮食吃。不久,炕头那边传出父亲呼哧呼哧有节奏的声响……三朵被父亲急促的喘息吵醒,惊惶地问,爸,你咋了?黑暗中传来父亲的咆哮,混蛋,睡你的!孩子们被父亲的大嗓门一下子都吵醒了,但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许久,黑暗中传来母亲悠长华丽的声音:你爸他累了。 
不久,父亲接到一纸调令,父亲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上面搞错了,骂道,他妈的,跟老子开什么玩笑?我一个边陲小官,怎么可能一步升天调到上海那样的大地方去?骂后转念一想,又笑了,得意地说:那白脸狼总算还记得他欠我老黑一条命。 
不久,母亲便欣喜地带着她的女儿们从北方边陲举家向上海迁徙,在轰鸣的列车上母亲不由地想起20多年前的那次远涉,那是她第一次走出家门,虽然屈辱卑微,但却改变了她的命运。她难以想象和估量此次迁徙对她的女儿们意味着什么,但她的人生经验告诉她,这条路是美丽芬芳的。   
鲜花朵朵5。(1)   
70年代的上海,能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可谓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父亲能够在环境颇好的大院里得到一套三室一厅的团职住房,不可否认与白山的关系有关,但父亲早年的赫赫功绩也是有口皆碑,有人甚至传说,父亲就是《铁道游击队》里刘洪的原形,否则白山怎么可以响当当为老战友讨房子。 
虽然是老楼房的底楼,但经过整修还看得过去,破旧的地板经过修补并新刷了一层铁锈红油漆,但走起来还是咯吱咯吱的,墙壁上也是新刷的白石灰,日光灯一开,屋里雪白雪白的。营房处给配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床、写字台、几把椅子、方桌等。窗外是几株茂盛的香樟树,遮挡着阳光,使原本就潮湿的底楼显得有些阴暗。 
母亲很快就被安排在大院马路对面的加油站上班,依然做会计,这是她驾轻就熟的老本行。 
父亲在后勤部挂了个虚职,分管营房的水、电、煤气、下水道。因为都知道父亲是白司令的老战友,即使后勤部部长和父亲说话也都带着几分尊重。但父亲回到家里却总是唉声叹气喝闷酒,父亲说,要是转业回我鲁西南老家,咋也弄个局长当当。母亲安慰他说:老黑呀!我们都是日落西山的人了,土埋半截了,发不出新芽了,往后啊看孩子们的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父亲说,一堆丫头片子,除了操心,能有什么指望?母亲说:丫头咋了?丫头才孝顺贴心。 
家刚安顿下,家徒四壁,家里的钱所剩无几,几乎连买生活用品的钱都没有,但母亲心满意足。母亲一边哼着《南泥湾》,花篮的花儿香……一边不露声色地料理着一大家人的衣食住行,虽然暂时艰难,但从母亲脸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出,母亲对未来充满信心。母亲的情绪自然也感染了她的女儿们。 
父亲的为人,帮了他的忙,给了他们一家生活上的缓冲。 
在东北的数年,父亲带领他的空降兵部队出生入死,曾无数次地为林场扑灭过大小火灾,并给遭遇虫灾的农场喷洒农药,缓解灾情。他们得知父亲要调离的消息后,林场的同志送来了上好的松木板材,农场的同志送来了成麻袋的优质黄豆。母亲背着父亲都悄悄收下了,母亲要从长计议,她预先估计到了将面临的经济困难。 
现在,母亲要想办法将这些物质变成急需的生活必须品,这在计划经济时代是冒险的行为,不但违法,也可能遭到处罚。 
天不亮,母亲和二朵为避开熟人,从杨浦区跑到虹口区的农贸市场贩卖黄豆,起初不敢多带,十斤二十斤地卖给小商小贩,后来母亲联系了几家豆腐作坊,她们看到母亲拿去的黄豆粒大饱满,开的价钱高需要的量也大起来。这样一来,母亲的手头渐渐宽余了起来,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 
大豆倒卖的顺利,母亲开始动木材的脑筋。母亲找了一家家具厂,用板材换了三个实木大衣柜。母亲把它们拉回来,一个房间放了一个,崭新的大衣柜散发着木料的清香,柜面上有一面大镜子,从头可以照到脚,母亲高兴地对女儿们说,这回你们每人都有了自己的抽屉和挂衣服的地方,你们的衣服以后穿起来就不会绉巴巴了。二朵说,妈,我们有什么值得挂起来的衣服呀?我们的衣服都是过时的不时兴的。母亲重新打量了她的女儿们,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是呀,我的小仙女们怎么可以没有好看的衣服呢?母亲为了安慰她的女儿们,学着瓦西里的口气说,面包会有的,粮食会有的,统统都会有的。晚上,母亲把二朵叫到身边,从一个旧信封里,拿出一打崭新的全国粮票,在二朵眼前神秘地摇晃了一下说;你们姐妹的新衣服有了。二朵说:又不是钱,粮票怎么能买衣服?母亲说:这可是全国粮票啊!你到了外地,如果没有它,即使你有钱也没用,还是没有饭吃,可是你有全国通用粮票,那你无论走到哪个省份都饿不着,你信不信,它比钱都好使,它比地方粮票值钱多了。二朵问:妈,你是怎么积攒这么多全国粮票的?母亲说,在东北的那些年,你们和我一起养猪种地,省下了不少粮食,你爸退火的粮票我一斤一斤攒着,一两也没舍得花。二朵眼里含着眼泪说,真难为妈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让妈享上我们的福。母亲说,瞧你这孩子说的,我算过了,你们过年的衣服就靠这些粮票了。   
鲜花朵朵5。(2)   
白山的到来,叫父亲感到很有面子。 
母亲把孩子们叫过来,二朵、三朵、四朵、五朵、六朵一一都叫了叔叔,白山问:怎么不见大朵?母亲叹了口气说:闹恋爱呢?正是把爱情看得比天大比地大的年龄,死活不和我们来。白山笑了,父亲说:都是她惯出的毛病。母亲却笃定地说,你甭急,她早晚会来找我们。 
母亲面带红光,边哼着“花篮的花儿香……”边带领她的女儿们咣咣咣在厨房剁肉馅,那声音欢快动听、热闹喜气,白山用一个耳朵听父亲说话用另一个耳朵听母亲剁陷的声音,父亲和白山在母亲充满激情的咣咣声中愉快地回忆了东北往事……母亲很快就把热腾腾的饺子端到了桌子上,父亲慷慨地拿出了他最好的人参酒。 
白山问起孩子们的情况,母亲说,后勤部招待所给了两个临时工名额,二朵去当服务员了,三朵不去,叫我打了她两下,还是死活不去,白白浪费了一个就工的名额。我也没法子,这不还在家呆着呢!四朵去上了几天学,说跟不上,不读了,也想工作,我想她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反正初中毕业了,若有个合适的工作,不读也就不读了。五朵、六朵都在读书。白山想了想,说,马上要征兵了,要不叫两个大的去当兵吧!母亲眼睛一亮,似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母亲马上说,那感情好,即使在部队提不了干,回来起码可以安排个好工作。 
一早,母亲就开始在厨房咣咣剁馅,边剁边流着泪说,你们都是我的连心肉,一走一下走两个,这不怪闪人的。在边上和面的二朵说:妈你看你,她们又走不远,想了你就到杭州去看看她们,听说杭州风景可美了。母亲说:你大姐又不在,家里一摊子事,哪里那么容易就去了,说完依然哭。二朵说,我看让她们都窝在家里你就高兴了是吧!母亲说:你看你大姐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又走了两个,平日里,你们在我身边吵吵闹闹嚷嚷惯了,这一走,我心里难过。二朵说:大姐和大春都结婚了,过得好好的,你总巴望人家回来干嘛?母亲自语:过得好好的?我看未必。二朵奇怪地看着母亲:怎么了?母亲没着没落地说:你大姐做人不像你,她太绝对,又没个回旋,倒是叫我担心。二朵懵懂地看着母亲,不再问什么。 
三朵和四朵起床后就穿上了新军装,吃完早饭他们就要走了。无论谁离家,都要在家吃上一顿饺子,这是母亲的规矩。二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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