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玛格丽特 作者:卫小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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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玛格丽特 作者:卫小游-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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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着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着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 ☆ ☆

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着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着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着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着。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

第六章

龚千雅从打工的证券交易所回到学舍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一如往常,没有先回自己房间,她走到二一三的房门前找郎彩。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锁着。房里没人。

想必又跑去练琴了。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既然这么喜欢钢琴,怎么不干脆读音乐系呢。

她问过她,而她当时只是笑笑地道:「哎哟,音乐系很难考耶,我哪里考得上啊。」意思是外文系很好考就是了。真搞不懂她。

☆ ☆ ☆

晚上十点过后,琴房上了锁,江云冰坐在音乐大楼外的廊阶上,就着明亮的月光看着自己的双手。

自从国小三年级那年,左手的指关节因为受了伤而两个月没有弹钢琴,痊愈后,左手的状况一直没再出过差错。

然而先前练习时,不知怎的,当年受伤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他的左手好似会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在弹和弦时,感觉有点怪怪的。

当时替他看诊的骨科医生还保证过他的手指复原良好,继续弹钢琴不会有问题。那么练习时,那种手指突然无法自在弯曲的感觉,是心理作用吗?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他无法弹钢琴,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多或少的,他开始能够体会,当年妈妈在演奏事业最颠峰之际,车祸夺去她手指的灵活度时,那种跌到谷底的绝望了。那一定像是整个世界突然天崩地裂的毁灭感。而那天崩地裂的毁灭,也间接造成了爸爸与***离异。

似乎,将自己全部的人生投注在钢琴上,就像是把所有的赌注押在同一个赌盘上一样危险。如果赢了,当然很好。可如果全盘皆输呢?

他把自己押在了这盘赌局上。结果又会是如何?

他不是没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愈来愈重,当他的手一放到琴键上时,他的手指也彷佛有千斤重。

他曾经轻快地弹过钢琴吗?或者钢琴之于他,从来就是这么地沉重,只是如今的他渐渐负荷不起?

他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负荷不了,他要怎么超越爸爸的钢琴?

当年他那样离开他和妈妈,他实在很恨他。然而当他看了当年他留下来的演奏会录像带时,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亲的钢琴可能穷极他一辈子也赶不上。

他的父亲是职业演奏家出身,虽不像他的母亲几乎拿遍了国际比赛的重要奖项,在音乐界也没什么知名度,然而他的钢琴却似乎是他永远及不上的。

他瞪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能有超越父亲的一天。

爸爸留给他的,不仅仅是初入门时的指法。他还留给了他一个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

他──

那是什么声音?

耳朵敏感地听见一道彷佛透进月色里的琴音。

江云冰浑身一颤,想起那个在系上被传来传去的「午夜琴声」的传说。

满月已过天顶,是午夜了。校园里显得十分地寂寥沉静。

他凝神倾听,发现琴声是来自……二○六A琴房!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二楼左翼的那间琴房。

这是……第一号夜曲,降b小调。

肖邦的夜曲……

他站在楼下聆听了好一阵子,心头一阵震颤。这琴声……不知怎的,竟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弹奏者的技巧十分高明,每一个音都准确的无懈可击,琴音在诠释里融进了无限情感,哀伤、悠扬、激昂、和缓、悲怆……如此如此温柔的钢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钢琴。

到底是谁在琴房里?

是传说中那个对生前的钢琴恋恋不忘的鬼魂?

抑或另有他人?

无论如何,他都决定要一窥究竟。

中庭的楼梯没有封锁,他沿着楼梯爬上去。

午夜里,没有人逗留的音乐大楼处处弥漫着阴森的感觉。愈靠近边间的二○六A琴房,他的心跳便跳得愈大声,几乎掩盖了接续在降b小调夜曲后的第二号夜曲,降E大调。这首曲子的感觉和前一首曲子又不大相同,比较没那么悲伤,情绪的起伏稍微轻快一些,也是一首他很熟悉的曲子。

虽然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钢琴,然而那琴音里却又存在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熟悉。

是谁是谁是谁……

是谁呢?

他喘息着,心脏剧烈地跳动。

直到他来到那间充满传说的琴房,他站在透明的窗外,瞪大着眼,看着坐在钢琴前那名全身白衣,发长披肩的女子──

鬼……

没有出声惊她,他就那样站在窗外,看着月光斜照进来,照得她的脸如月色银白,传说中的钢琴也彷佛发出诡谲的光。

郎彩……

然后,他找到了那一份藏在记忆里的熟悉。

这是……他爸爸的钢琴,但又不是……

转头在门窗上搜寻着。

前后门都上了锁,只有一扇靠近后门的天窗是打开的。

他猛然想起那扇天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坏掉了,可以关,但无法上锁。然而却一直没有人去修理。

仔细一想,「午夜的钢琴声」就是自那时开始绘声绘影起来的吧……

他犹豫着要不要让她知道她被发现了。看她惊讶害怕的表情应该会有很趣。

然而……这样的琴声多么教人不舍得打断。

她一曲接着一曲,想看她受惊的欲望比不上坐在窗下静静的聆听,让她温柔的夜曲抚平那逐日啃蚀着他内心的焦躁。

☆ ☆ ☆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连续弹完肖邦二十首的夜曲,郎彩才将注意力从琴键上渐渐收回。

肖邦的钢琴曲很容易让人陷得很深,每回弹肖邦,总要好些时间才能收回放出的情绪。

一如以往,她坐在钢琴前沉思了好一会儿,耳边彷佛还听得见刚刚才弹过的琴音。

抚抚琴身,喃喃道:「真是一台好钢琴。」

音色很棒,踏板也很好踩。是STEINWAY光泽黑色C-二二七型的中古钢琴。比她第一次弹的那台钢琴稍微小一些,但音色还是很漂亮。

当初会发现它,真是个意外中的意外。原本她只是半夜睡不着,在学校里闲晃着。最后晃来这一整排琴房,最后又意外地发现有一扇窗户居然是可以推开的。

然后,她就成了这间琴房的午夜访客了。

拉下琴盖,收好顶盖和支撑架。她打了个呵欠,看向窗外银白的月光。

皱了皱鼻子。

时间有点晚了。该闪人喽。

伸了伸懒腰,她替钢琴拉好防尘罩,顺着来时路「爬」了出去。

琴房的两扇门是从室外上锁的。她只能再从天窗爬出去。

天窗有点高。她得一脚先站在窗台上,一脚用力勾住窗框,才爬得上去。爬上去之后,又得小心翼翼地滑下来,才不会一头摔到地上。

安全着陆。

又是个很棒的晚上。

谢谢喽,二○六A的钢琴。

☆ ☆ ☆

次日,上完必修的团体指导课后,围聚在授琴室走廊上的几名学生脸色凝重地谈论着。

「听说,又出现了……」语气神秘兮兮。

江云冰走过他们身边,忍不住扬起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笑。

看见江云冰,周博文停止渲染「午夜钢琴声」的鬼故事,从后头追上他。「江……呃,江云冰──」

江云冰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那份笑意。「什么事?」

跟江云冰当了那么久同学,虽然不是很熟,不过……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他笑耶。他今天心情特别好吗?

清了清喉咙,他问:「呃,那个,不知道你找到人跟你搭档了没有?双钢琴的部份……」

江云冰直视着他。「还没……」

「喔,那、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跟蒋可家搭完以后,可以再跟你搭一次。」在他炯炯目光的逼视下,他紧张得直冒汗。「那个……我们想选弹浪漫派作曲家拉赫曼尼诺夫的「俄罗斯狂想曲」,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练习。」都是蒋可家啦,说什么江云冰没搭档很可怜,他才会有一点良心不安。

江云冰耸了耸眉。却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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