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女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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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女出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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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在南粤长大,识得水性,只是她原就身子赢弱,再加上两日两夜未曾歇息,冻寒的湖水如千万根针同时扎向她般,令她痛到骨子里。若非她个性坚毅,不肯轻言放弃,只怕早沉入湖底,再难见天日。

文昊游向她,托住她的腰,领着几已虚脱的她游到船边。

“快抛下绳子!”文彦对船夫下令。

船夫立即把绳索抛入水里,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将文昊夫妇二人拉上船。

“回航!”文昊对船夫下令,瞧着妻子青白的脸色,他不禁暗暗担心起来。

“青玉,快向船家借套衣衫替少夫人换上。”文昊嘱咐过后,二话不说地抱起昏迷中的杨纱织进入船舱里。



是夜,明月当空,文昊踏着急切的步子来到西苑。

“少夫人醒了没?”推开房门后,他劈头就问。

“没,少爷!”青玉一脸担忧。

“喂过药没?”文昊来到床前。

“有,可是少夫人还是高烧未退。”

文昊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探向杨纱织额际。

半晌,他皱起眉,俊颜首度显出忧色。“你先下去吧,今晚由我来照顾她。”他沉缓的说道,一双黑沉的眼眸落在妻子脸上,未有稍离。

青玉轻应了声,悄悄退出房外,却瞧见朱元朗在外面候着。

“少夫人如何?醒了没?”朱元朗脸上亦有忧色。

他并非不知感恩之人,年前在少夫人的提议下,少爷将他在乡下的七名弟妹接到临安城里来,并在文府旁安置了一间房舍让他们住下。

对少夫人此举,朱元朗初时简直不敢置信,到后来他见弟妹们各个有少夫人亲手缝制的新衣可穿,两个大弟还可以到私塾读书,不禁感戴在心。每每思及此,他总是心口发热,对少夫人除了感激外,仍是感激。

“少夫人还没醒,少爷还在里头照料她。”

“好端端的,少夫人怎会掉到湖里去呢?”朱元朗喃道。

“都怪我不好,只顾着瞧少爷与人斗茶,没跟紧少夫人。”青玉一整天都在责怪自己。

“现在怪自己也没用,咱们还是守在这里,等候少爷的传唤吧!”朱元朗说道。

“嗯!”



翌日清晨,杨纱织的高烧总算退下,并微微地睁开眼。

“醒了?”

低醇的嗓音低低地传入她的耳里。

“我……”

“没事了,你好生歇息。”

她看着文昊,长久以来头一遭在他眼底瞧见了怜惜。

“为什么会掉入湖里?”几经思量,他仍是问出了口。一夜下来,他仍无法抹去乍闻她坠入湖底时的惊愕及恐惧。难道他已经开始在乎她?思索了一夜,至今仍没有答案。

她怔了下,思绪在心田里翻腾。

她能说吗?他又会信吗?

“是我自己不留神,这才掉进湖里。”她轻描淡写的带过。

文昊凝视着她,眸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半晌,他开口道:“你多睡会儿,我叫青玉让厨子熬点桂圆粥来为你怯寒。”话甫落,他走向房门口。

瞧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的心底涌上一丝淡淡的甜意。 



第七章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王安石。泊船瓜洲由于身子尚未全好,杨纱织在婆婆的叮嘱下暂不到紫宣堂去,因此她重拾针线,打算为文昊制衣。

近晌午之时,文彦来到西苑,在小花厅里遇见青玉,“少夫人好些了吗?”

“多谢三少爷关心,少夫人好多了。”青玉笑盈盈的回答。

“那好,你去取来泡茶器具,顺便到厨房拿点糕点来。”文彦吩咐道。

“是!”青玉翩然离去,她知道三少爷又到西苑来找少夫人下棋。

青玉离开之后,文彦在花厅里开始摆上棋盘。

杨纱织适巧由寝房内走出来,瞧见文彦便笑问:“三弟,你今早不是到齐云社去击鞠了吗?”

“是啊,不过天气开始转热,且击鞠场里又没什么好对手,我心想不如回府找大嫂泡茶对奕还来得有趣。”他与杨纱织相处时日不久,可却十分喜欢和她在一起。她话虽不多,但总予人一种宁静之感,年岁虽不比他大,但言行举止间却无同龄女子的骄矜与乏味,令人忍不住喜欢亲近她!

“真是谢谢你拨空教我下棋。”杨纱织衷心感谢。这十数日以来,文彦每日或早或晚,总会拨空到西苑里教她下棋打发寂寥。初时,她颇觉吃力,但每每她总是深思再深思,渐渐的,她却发觉自己开始喜欢这一门变化多端、须用全副心神来对待的学问。

“大嫂心思聪颖,假以时日,只怕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每一日对奕,她总是比前一日进步,举一反三,令他倍感惊异。他时时在想,倘若大嫂并非出身贫寒,而是身在富贵人家,凭她的资质绝非仅是出色的绣娘而已。

这时,青玉端着泡茶的用具由外头走进来,“三少爷,茶具来了。”她将茶具一一搁置在桌上,然后取过烧水壶煮水。

在青玉烧水的当儿,文彦则取过茶碾将建茶碾碎再以箩筛过,取其茶末放入茶盏里。

瞧着他一连串讲究的步骤,她不禁问道:“斗茶必须选择茶品吗?还是任何茶品皆可斗?”

文彦笑道:“大嫂还记得那一日大哥所用的茶品吗?”

“记得,是皇上御赐的龙凤茶。”

“龙凤茶是北苑茶之最,茶中极品,其芽如雀舌,为斗品中最佳上茶,若再配以山泉水就更加绝妙。”文彦顿了下,又道:“不过,咱们斗茶必须讲究另外四个条件。”

“哪四个条件?”她的好奇心被挑起。

“就是泉甘、器洁、天色好、客人佳。”

青玉在一旁忍不住笑问:“三少爷,照您这么说,咱们现下符合几个条件?”

“当然是四样条件都符合,否则我怎会日日往西苑里窝?”文彦笑道,伸手取过一片酥泥往嘴里送。

杨纱织瞧著文彦,不禁暗想,倘若文昊也能同她这般说说笑笑该有多好!

仿佛看穿她心思似的,文彦自嘲道:“与大哥相比,我就像个纨裤子弟。”

她浅浅一笑,“好心的纨裤子弟。”

她此言一出令三人都笑了。

一阵微风自窗外袭来,卷起满室茶香,令人感到说不出的通体舒畅,她真愿能永远地留在这里。

文昊刚踏入西苑通往花厅的小径上,远远便瞧见坐在窗边对奕的文彦与杨纱织。只见文彦忽然凑近她,不知说了什么,竟惹得她笑了起来,眉目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柔媚。

她从来未曾对他这般笑过。一时之间,文昊心头如遭重击。

眼见两人说笑的情景,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半晌,他收敛心神,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是夜,杨纱织一如往常地来到文昊书房读书习字,然而在进入书房之后,却不见他的身影。虽略感诧异,但她却未曾离开,反而取过纸笔,开始习字。

在文昊的教导下,她的字已工整许多,不再如从前那般拙劣,连朱元朗见了也不免夸赞她进步神速,惟独文昊始终未曾赞过她一句。她虽感微微地失望,不过却练得更加勤快,从未有一日间断。

她一路写来已入深夜,不免微感疲惫,索性伏在案头小憩。

二更天,文昊回到书房。

她闻声抬头,对上他黑沉的眼。

“怎么还在这里?”他沉缓地开口,眉头不悦地皱起。正因为想避开她,所以他到此时才回书房,岂料仍是见到了她。

“我在等你!”她轻声地回答,对他眼底的薄怒感到不解。

文昊看着她,缓缓地逼近桌前,阴郁的俊颜泛起微微的嘲讽。“等我做什么?”

“我在等你教我习字,难道你忘了?”为什么她感觉今夜的他比以往任何一刻的他还来得危险?对她来说,他一向是沉郁而淡漠的,但此刻是他真有改变,还是这只是她的幻觉?

“我没忘!”他微眯起眼,“是你忘了!”

“我?”她瞠大一双水眸,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是你忘了咱们的一年之约!”他顿了下,无视她倏地惨白的小脸,神情转为阴鸷。

“你真以为多写几个字、多读几首诗词,就能改变你的本质吗?你真以为一年到了之后,你就可以将目标转移到文彦身上吗?告诉你——”他倾身贴近她的脸。“我绝不会允许你勾引我三弟,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话一句句如利刃般深深刺入她的心。

即使是他想休了她,也不该如此折辱她!

休妻可以有成千上百个理由,但他却不该以不贞之名来休她,不该!

“我从来没想过要引诱三弟!”她微微垂下眼睑,黑眸里悄悄蓄起滴滴的泪水。

“你是不用想,因为你已经做了,不是吗?”脑海盘踞的是文彦与她在一起时的情景,怨怒不由得直逼心口而来。他双拳忍不住再一次收紧,胸膛因翻搅的心绪而剧烈起伏着。

多年来,他的心绪未曾如此刻般掀起狂风巨浪,心底深处有着某一种他所不熟悉的东西正欲脱缰而出,意想驾驭却愈是难以控制,仿佛临着黑暗深渊,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向下坠落……该死!他恨这种陌生的失控!

“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忠贞!”她抬起眼,含泪的瞳眸展现的是毫不迟疑的坚定。

黑眸直凝住她,掠过一丝微不可辨的挣扎,随即他冷冷的开口:“你我之间原该有的信任,早在咱们成亲的第一夜就不存在了,不是吗?”语毕,他转身就走。

“等一等!”她急切地喊道,起身追至他身后。

文昊停下脚步,侧过脸。“多说无益。”他再度举步往前。

“不要走!”她冲上前,由身后抱住他。“你可以无视我一切的努力,可是求求你,请你相信我是真的想当你的妻子。”她把脸埋进他身后。

透过衣衫传来的是她真心的热泪,或者是她的另一种手段?他该信她吗?他能再一次全心全意地信任另一个女人吗?脑海中浮现的是沈芙儿与秀才的面孔、杨纱织与文彦的相视微笑……他不是不想对她好,只是,每当他想靠近她的时候,心头总不由自主地浮上种种过往,对他而言,过去是一道鸿沟,阻隔在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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