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江湖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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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江湖启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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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中了计,开始与他斗嘴,很生气的时候,会动手。她的涵养在面对他时越来越不可靠,一时漠然得当他透明,一时又被他惹得像个小孩般不能自控。她当然不会知道,她越这样,那毫无疏离之感的亲密意味,越令他不能自拔。

    他什么也不能肯定。关于她的种种,过往的经验似乎不能为他确定什么,她的无奈与苦恼如此显而易见。她应该并不讨厌他,可是也绝不肯接受他。无论是心平气和地婉言相劝,还是委屈已极地气恼指责,都无可置疑、郑而重之地向他昭示着她的答案:拒绝、拒绝、拒绝!

    他一径优雅地微笑着回应。可是最难受的一次,他在寒风的夜里连续穿行两个城市,在与她相反的方向,用极速酌以绵醉的清酒,尝试抽离。但是,天亮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她下榻旅馆的楼下。

    他早知道是徒劳的,然而却还是要努力试一下,为自己更为她。

    他不该跟她说:若是世上没有端木这个人,你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答案?他只是这样跟她说,并没有真的打算怎样。虽然,每次猜及她拒绝背后的原因,嫉妒乖张得像雨后疯长的野草时,心里未尝没有这么想过。

    她一下子愣住了,在眼泪还没有掉下来之前,转身,“砰”地将门关上。

    第一次看见她流眼泪,那么美好可怜见的样子,那么伤心——为别的男子,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他想喝的是烈焰一样直烧入喉直逼心胸的烧刀,不是日本清酒,可是他还要清醒,清醒地尝试一次放弃。

    没有用,他走得越远,越放不下。

    天快破晓,旅馆门前的花圃露水正重,浸湿他的裤脚。

    这一场严重的意外,既非他所愿,亦无能为力。

    他避过她的那一击,匕首划起雪亮的弧光,刺向她自己的手臂。

    她穿着湖绿的衬衣,袖卷至肘上,露出的小臂修长而泽润。

    匕首被击飞,声音清脆地坠入几米外的溪涧。他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去看她的手腕,伤处渗出的血丝汇聚成一道血渠,滴下,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切破了静脉。

    他像寒冬里被人迎头泼下一盆冷水,既凉且痛。

    “你……何苦这样?”

    “你这样苦苦相逼,我既然不是你的对手,又不能摆脱你,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她甩脱他的手,很平静地道,末了,又加上一句,“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的脸色还是变了,而且非常难看。

    她看起来有些后悔,既后悔又委屈、难过。

    她在涧旁的石上坐下,午后的水光荡漾,映上树阴里她湖色的衣衫与隽秀的眉睫,她侧过头避开波光,也不看他,整个人突然沉静而忧郁。

    他知道她的眼睛里常常有不可解的悒色,那并不容易察觉,恐怕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过。这时候,溪流潺潺的凉阴下,为什么所有的忧郁都堆叠到她的眉目里,深得令他忧心。

    “你……应该并不缺少女性的爱慕吧,我只是一名敌对阵营的普通女弟子,对于你——为我所做的,我已经知道或者还不知道的,我心里其实是感激的。我并非不知好歹、不明事理,但是也请你正视我的拒绝。我们……是永远没有可能的,我更不可能如你所言跟你走。”

    她抬起头,望着他,声音清脆,眼神决绝,“你有太多的事情包括以这样的方式纠缠逼迫,都是我无法认同的。这些日子,你带给我很大的压力,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你,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再继续忍受被你跟随下去——那没有用,除了带给我无穷的烦恼。”

    “伤不了我,所以只好伤自己。”他道。

    她冷冷道:“我远不及你聪明,我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他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是你先走,还是我走?”

    她站起,“什么意思?”

    “我不再逼你了,以后……”他看着她的手腕,“不要再做这种事。”

    “你说话当真?”她还不太敢相信他。

    他点点头。

    那些悒色刹那间冰消瓦解。眉目嫣然,如同春歌升明月。

    他霎时寂寞得西风凋碧树。

    “那你以后也不再跟着我了?”她道。

    “我只说不再逼你。”他道,“至于还跟不跟你,在我。

    “你……”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对不对?”

    “聪明得很。”他冷哼,“是这些日子跟我学的吗?”

    她脸上微红,“我走了。”

    提起方才与他打斗时扔下的背包——那里面全是这几天寻访的收获,大步地朝阳光下的松林走过去。虽然寻找典石仍然希望微渺,但相关的资料已经越来越齐全。走过那片松林,就是乡村的公路。

    她远远地将他抛在身后,只希望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被她抛在身后的,还有空旷的午后。他在阳光泛滥的溪畔站立良久。

    随后的几天,她开始向寒冷而广袤的尼泊尔山区进发。绵延千里的深山里矗立着数不尽的神秘庙宇,掩藏了无数遁世的岁月、经卷和高古的僧人。

    他远远地随后跟着,不让她看到他。她那一刀划在她自己的臂上,也划在了他的心里。

    她知道他仍然跟随在后,他既不露面她也不发作,只是加快寻找行程。如果一切顺利,她拿到典石,便即刻动身返回日本。

    日本,他当然可以继续追过去,方微和端木他没放在眼里,可是她呢?这千里的跟随,她似乎并不为他所动,待回到日本,他岂非更加没有机会?

    一想到,她因为端木绽开的美丽微笑、她被他套上戒指的中指……不能想,一想就像心中生了一把异火,烧得五内俱焚。

    他越来越焦灼难安,那些星斗满天的夜里,他抚着胸口,觉得那里似乎只剩下一杯朱红的灰烬,灼热蚀骨,烧无可烧。

    可是这个时候,一直平安无事的行程,在她回到平原的第二天,突然出现了变化。

    那是北部平原的一个大城市,以繁华与混乱闻名尼泊尔。她在下榻的酒店将一些无可查解的资料传输回日本,在等待日本那边回复的第二天晚上,在神庙林立的旅游区被两名伪装成乞丐的男子麻醉,拖上一部面包车。

    后来是他打昏那两人,将不省人事的她带回酒店房间,留下字条。

    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绑架犯罪,这城市地处尼泊尔地理要塞,龙蛇杂居,几个地下大帮会涉嫌与国际淫媒暗通款曲,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单身女游客失踪案件。

    哪知第二天,她在房间又遭人攻击,对方不敌后越窗逃走。

    第三天,她在街上被一名中年妇女跟踪,对方被她设计摆脱,这是发生在上午的事。晚上她从一家花店门口经过,差一点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天竺葵击中。

    此后,麻烦接踵而来。有些是她可以应付自如的,另外一些则被他不动声色地依次解决掉,有好几次,他用上极狠的手段回击,以警告对手。对方收敛一日两日后,针对她的袭击又再度发生。

    他渐渐可以断定,对方的目的不是她,是他。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十多年前,尼泊尔分部一名负责人酒后失职,导致当天行动失败,几名成员无端牺牲,可是因为以前的功劳,那人还是被留下一条性命,从组织除名。当时,他正执掌刑堂,作风严酷,那人的双腿由他亲手所废。时隔多年,此人现在是这座城市的黑帮之首。

    对方答应停止一切针对她的行动,但是,他要去赴那个故人的鸿门之约。

    令他大动杀机的,不是此人的多年怀恨,而是以她为要挟的用心。她受了伤,不重,断断续续好几次。

    一次也不能原谅。

    喝了些酒,耀目的灯光,锋刃银亮的尼泊尔短斧,积恨的,欲置他于死地的目光……多少,让他找回了些许当年的感觉。十七八岁还在日本时,这种危险而刺激的低级殴斗是常有的事,对当时的他而言,流血是无可避免的。

    所以二十岁之后,他更趋向于用脑而非用刀。

    眼下,这十多年前的旧境重逢,或者手上真的有些生疏了。

    他将最后一名斧手踢至厅角,那把闪亮的小斧被他送进故人坏死多年的腿骨间,那人眼神复杂的目眶中突然流出泪来,他转身走出大厅。

    快到巷子尽头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左肩的斧伤有点麻烦,血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流。他低头扣上外套,一个人从巷角转过,看见他,伸手来抓。

    他几乎是本能的,一拳击出。

    来人被击飞至巷角,发出低声的呻吟,路灯照在她黑色的长发上,美丽的眼睛满是痛楚。

    “晓颐!”他急步过去拉起她,“我不知道是你……我下手重吗?”

    她心事重重地摇头,灯光下,看见他右手的血痕,愣住,“你的手怎么了?”

    他将手插进兜里,淡淡道:“刚打了一架。”

    “是一直对付我的那些人吗?”

    他未置可否,抬腿就走,“早点回酒店。”

    他有点支持不住了,偏偏她今天很不介意与他多说话。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她拉住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叹了一口气。她一拉之下,他头晕目眩。

    那道斧伤远比他想象中严重,伤可见骨。给他包扎的时候,她一声不吭。

    她的动作很轻,披散的长发垂下来,差点覆上他的颊,淡淡的阳光下茉莉的气味令他非常不安,他向窗边侧过头去,稍离这蛊惑。

    药布缠了一层又一层,血还是不能有效止住,纱布刚缠上即被渗红,她的指尖轻轻地发抖。

    他只好道:“不要难过,不全是因为你,过节十多年前就结下了。”

    她道:“我远不及你聪明,但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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