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江湖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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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江湖启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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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爱他?”他涩声问道。

    她摇头,“我本来是可以爱他的,他那么爱惜我,待我那样好……可是因为你,我甚至不敢面对他。”

    “那就不要再见他,更不要嫁给他,这劳什子的婚约原本就不是你自己选的,你嫁给我!”

    “我若是愿意嫁给你,能够嫁给你,又何苦设法逃回来?”她道。

    “晓颐……”他痛苦地低声叫她的名字,“我知道我一直在强迫你接受我,可是,这几个月来,与我在一起,你真的、真的从来不曾感到些许的欢乐吗?”

    “不,后来是有的,可是……”她摇头,像个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的孩子,“那快乐多么罪恶,比痛苦更甚。”

    “为什么要觉得罪恶?”他问。

    她忧郁地笑,“你不会明白——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回答我,你爱我吗?”他道。

    他想他的目光里一定充满了期望,甚至企求。她看了他很久很久,那种恋恋的温柔与怜悯,浮着薄薄的泪光,他多么渴望她能永远这样地看着他。

    她最终还是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她的脸转进灯光的暗影里,他只能看到她雪白颊颌上的眼泪,一滴滴在浅色的衬衣上坠落、晕开……

    “流泪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令你痛苦?”他柔声道。

    她没有说话,眼泪一滴滴加快坠落,每一颗都像砸在他的胸口。

    “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得以解脱?”

    她嘶哑地道:“放弃吧。”

    “一定要吗?”他低声问。

    “你可以不放弃,但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你也可以强行带走我,但一有机会我恐怕仍然会逃回来,直到有一天,我终于不能承担……我们,虽然可以这么接近,却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他闭上眼睛,“我怎么做得到?”那声音仿佛困兽。

    就是这里了。

    已近黄昏,一下午的日光晒得他的神经近乎麻木,野花与青草蒸发着温热的腥香。他仰面躺在草丛中已经很久。风吹响草尖,远处就是神奈川那片未经开发的碧绿海岸。

    天空瓷釉般地湛蓝,她十七岁的笑容幸福而无忧。

    人生只是在不断失去,得到的却非所想。

    越来越美丽,笑容却开始有了重量。

    在未遇他之前,她纵然偶有忧郁,却仍然还是幸福的吧。

    她从未给予他那样的笑容。

    上午驱车来神奈川之前,他去看她,端木正在庭院里,矮身植了一株送给她的灯盏花,她淡淡地立在一旁,脸上那安详的微笑,如同一记悱恻凌厉的刀光。

    到现在,他还抽搐地痛。

    犹如冷水浇头,他自私!是的,他自私到无以复加。他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只是一名俯首的俘虏,报应般地爱着她。

    可是……

    还给她自己的人生,还给她想要的生活,她的笑容,会将一切都弥补的。

    黛紫色的霞光浅浅地染上她的头发,他怔怔地盯了那照片很久,然后小心地收起了它。

    他起身朝海滩走去,那边风大,他的头很痛,从昨晚告别她到现在,喉际一直苦之又苦,去吹吹海风,他还要再好好地想想……

    他在床边俯身,轻抚她的发。

    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夜已这么深了,他极轻的触碰,竟令她猛然惊醒,他不禁苦笑。

    “是你。”她道,声音有些异样。

    “吵你睡觉了……你怎么了?”他问。盛夏天气的卧室里,不仅没开冷气,她还盖着被单,只露出头搁在枕上,月白色的脸颊映着微光。

    “是流感,下午开始的。”她说。

    伸手探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很难受吗?”他问。

    “已经吃过药片,好多了。没事了的,明天就好。”她道。

    他默然。

    她躺着,也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道:“这几天去了哪里?”

    “神奈川,你最喜欢的那片海边,我在那里想了很久。”他慢慢道,自嘲地笑,“再也没有比这更艰难的决定了。”

    他寻找到她的手,在被单下轻轻握住,她迟疑着,却也没有拒绝。

    “你……可是想通了?”她问。

    他沉默着,良久方才艰难地开口:“真的不能跟我在一起吗?也就是说……除了放手,我无路可走?”

    他等待着她最后的答案,仿佛等了很久,时间从桌上的时钟里一秒秒沉重地消失在黑暗中。

    “是的,杨风,我求你。”她道。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好,你所希望的,我都答应。”

    “你……忘了我吧。”她的声音温柔而感伤。

    他不回答,只将额头贴住她柔软的手背,闭目低语:“抱歉……原谅我的自私,我强行介入你的生命,为你带来痛苦,令你为难。以后……没有以后了。”

    她轻声道:“我原谅你。”

    他伏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希望黑夜能无休无止地漫长下去,漫长到不需要离别。

    “你……会嫁给他吗?”

    她沉默片刻,“我需要时间……也许会的。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像师父那样成为最好的女当家。”

    “答应我,要快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心地不要太仁慈,不要再让任何人可以强迫你……要幸福强大,那样我才可以说服自己死心……”

    她在流泪。

    他俯身去吻她温润微烫的额头,该告别了啊,然而吻了又吻,他放不了手。

    “忘了我……我似乎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她低声道。

    “不!”他摇头,柔声道,“你是天使。”

    他放开她,站起身,“我该走了,再也不会来打搅你的生活。”

    “你回美国吗?”

    他点头,“你知道我会在哪里……”那句话他没能说出来。

    他走到窗边,还是忍不住转身去看她。她坐起身,拥着被单正看着他,长发温柔,眸子清冽如泉。

    “晓颐。”他轻声唤她的名字,“记着我的话,要幸福强大。”

    “我会的。”她道,伸手去抚好似空无一物的颈项。

    “抱歉,请原谅我的不死心。那枚戒指,我送给你便不会再收回来了……如果,你仍然不能幸福,请记着我许诺给你的——我永远不会收回。”他微笑着道。

    她怔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终于回过了头……

    深夜的街心风凉如水,他再也没有停步,一直朝前走,面上湿冷,那是她的眼泪,也许还有他的。

    夜色越来越淡,天快亮了,他仿佛被掏空,却依稀知道,这一生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天午后,我刚结束与父亲的长谈,迫不及待地想将结果告知你,越洋电话信号不好,我只好下楼踱至檐下,心不在焉地看庭中父亲帮母亲给花木修剪灌溉。

    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出现在雕花的铁门外,白衫黑裤,一身的萧瑟令夏天的林阴道刹那恍如深秋来临。

    他坐在父亲密室的沙发上,背对着灯,慢慢地向我们讲述他昨夜诀别的女子,他爱而不得的宿命,用一种仿佛平静的语气——如果我没有看到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充满难解魅力的东方男子的脸,岁月似乎没能在这张脸上留下什么令人不愉快的痕迹,与我之前多少年来并不太多却深刻的记忆一样,剑眉森艳、目光深邃而冷酷——当然,总少不了那淡淡的讥诮之意,甫一照面便令人心惊,那意味宛如满天神佛在嘲笑怜悯人间。

    这样的一副面貌,如同他的为人一样,一贯地高傲淡漠,令身为晚辈的我钦敬仰慕却始终不敢亲近。

    那个时候,我完全震惊于他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痛苦。

    看得出他已经极力克制,然而他坐在那里,随着他的述说,疼痛感仍不断地自他低垂的眉梢眼角、瘦削的下颌渗落,似乎极欲将他的双肩压碎。

    几上红酒瓶已经空了,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俯身以拳支额,许久不再言语。

    空气仿佛凝固,充塞着他如同死灰的倦寞。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来不是那种需要旁人安慰的人。

    我的脑子混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才道:“你素来豁达,对她,既然已决定放手,还是试着忘记的好。”

    他抬起头,灯下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最终却只是对我们报以微微一笑。

    我回到楼上卧室躺下,也不知躺了多久,那些混乱不堪的思绪里搀杂着无法排遣的愤怒与伤感。

    进密室之前,他叫住转身欲离开的我,只说:“我的这件事情,你不妨也听一听。”

    我冷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呢?我所崇拜的前辈,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少女,用极为卑劣的手段占有了她,却始终无法得到她的认可与接受。

    可是为什么又要放弃呢?因为深爱,所以不愿再勉强她,还她自由?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不顾一切后果染指于她?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会作出这种令人佩服不起来的行径?真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蒙蔽了理智?

    爱情,不是应该充满了欢欣,不是应该愈发深重才好的吗?

    “一直以来的坚持遭到有力的质疑,却无法反驳,是那种痛苦促使你给了我那个电话?”尹霜白道。

    “是的,可是我做梦也无法想象那一番话竟会产生那样的后果。”聂寒苦笑道,“十年了,还离别得不够、蹉跎得不够吗?”

    尹霜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道:“你继续说下去吧,我想知道后来怎样了。”

    我一夜无眠,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要向他质问指责,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决定去找他。

    却不料,他早已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纸箴,说他返回美国,很长时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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