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双眼,呆站一瞬,反应过来胤禛穿的是行乐图中那套洋装,不过没有戴假卷发。我回想胤禛拿着三钢叉叉虎的滑稽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胤禛以往见我人前笑而露齿,定会狠狠数落我,这次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笑细细打量我,“梓悠,你好美,美得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胤禛曾无数次称赞我,但从未在人前称赞过。我心跳脸红,做了个福,笑道:“谢皇上夸奖,臣妾愧不敢当。”胤禛呵呵一笑,拉着我的手坐下。我拿过褐色假卷发,给胤禛戴上。胤禛吩咐郎世宁,“先来一张朕和爱妃的合画。”郎世宁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写最后几章时,某悠不怕大家笑话,非常郁闷和伤感,看着相关的资料,尤其是《大义觉密录》里一些话,心酸得很,自觉不自觉的就流泪了。四哥这一生,真是“天生错骨”,不管做什么,在后世人眼里,都是一个“错”字。雍正7年末到雍正9年,四哥一直在生病,恰逢很多不好的事齐齐涌来(下两章会涉及)四哥能顽强的撑下去,奇迹般的战胜病魔,着实不易。
—某悠胡言留下的话
第七十五章
雍正七年春
我整理一下胤禛的领带,笑道:“要端坐多久啊?”郎世宁道:“娘娘毋须刻意端坐,只要让臣看到娘娘正面,娘娘就算是在馆内走动,臣也能将娘娘的音容笑貌画下。”我道:“如此甚好。”
刘巧兮和一个宫女送来两杯茶,躬身道:“请皇上,娘娘用茶。”刘巧兮将她的托盘举到胤禛面前,胤禛看了刘巧兮一眼,端起茶杯。我见胤禛无特殊的表情,又失望又庆幸。胤禛抿了一口,品了品,“似乎有股菊花味。”刘巧兮跪地道:“奴才听闻皇上每日看奏折到很晚,便斗胆放了一些菊花。菊花一可清除烦恼,二可明目健脑。未事先奏请皇上,请皇上赎罪。”向我磕了个头,“奴才斗胆,给娘娘茶杯里放了玫瑰花。”
我揭开茶盖,见几片鲜红的玫瑰花瓣漂浮不定,心想,看样子是时刻准备着的,夸道:“好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刘巧兮道:“娘娘谬赞,奴才惭愧。”胤禛又看了刘巧兮几眼,喜逐颜开,“有功无过,去管事那里领赏。”刘巧兮又磕了个头,“皇上、娘娘不怪罪奴才,已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不敢受赏。”胤禛斜眼瞥刘巧兮,笑而不语。
我道:“臣妾有个建议,不知皇上可否采纳?”胤禛放下茶杯,“尽管说。”我道:“皇上不是嫌养心殿的宫女不会伺候吗?刘巧兮心灵手巧,何不让她御前当值?”胤禛吃惊的看我半晌,在我耳边悄声道:“你弄个小美人到我身边,不怕我把持不住吗?”
我心想,反正改变不了历史,做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可?再说,我从你脸上看出答案了。便道:“皇上是答应了。”向刘巧兮使个眼色,“还不快谢皇恩?”刘巧兮一愣,随即磕了三个头,“奴才谢皇上,娘娘恩典。”胤禛放下茶杯,淡淡的道:“好生伺候主子就行,其余的,别多想。”刘巧兮道:“奴才谨遵皇上教诲。”
刘巧兮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料想应是惊喜加失望。胤禛摩挲我大檐帽上的紫貂毛,柔声道:“朕的爱妃既有娇气,又有英气,后宫之中,无人能及。如果穿上戎装,定倍增风采。”我嫣然一笑,“改日穿上给皇上看看。”胤禛道:“好。”我对刘巧兮道:“你去收拾收拾,即日去养心殿当值。”刘巧兮谢完恩,恭恭敬敬的出如意馆。
胤禛遣退左右,只留郎世宁,“你为何这么做?”我酸酸的道:“刘巧兮不比你的郭常在,海常在差。”胤禛洋洋自得,“太好啦,又吃醋了,差不多有一大缸啦。”我啐道:“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她?”胤禛道:“她花心思讨好我和你,我怎可拒绝?”我道:“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嘛。”胤禛正色道:“你要是介意,我便不理她。”
要说不介意,那是假的,不过既然做了帝王的妃子,只能认命,免得胤禛为难。
我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不过……”压低声音道:“你年过半百,不许放纵。”胤禛双眼一瞪,“又来管我,真是无法无天。”我咬了咬下唇,幽幽的道:“我不能为你生一男半女,每每想起,难过不已。”胤禛搂着我肩膀,宽慰道:“来日方长,别着急。不说这个了,让郎世宁尽心作画。作完画,我宣十三弟进宫,三人去御花园品茗。”
我道:“别宣啦,允祥身子不好,不要打扰他休息。”胤禛道:“也好,免得碍眼。”我道:“净说违心话。”胤禛笑着和我碰了碰额头,转而看郎世宁,“务必把朕画得威武不凡,爱妃画得娇媚多姿。”郎世宁愣了下神,不知是在想瘦削的胤禛算不算威武,还是在想已过三十的我够不够得上娇媚。胤禛沉着脸重复一遍,郎世宁忙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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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七年冬
冬至,胤禛从圆明园回宫。北风呼啸,天气渐冷,除了趁艳阳高照之际出去走动,其余时间便呆在永寿宫。这日一早给芷卉请完安,回到梓悠斋,小玉福进门,打了个千,“禀娘娘,皇上身体违和。”我吓了一跳,“什么病?”小玉福道:“娘娘别着急,张太医正在诊断。”我穿上大氅,坐上暖轿,急急往养心殿赶。
张太医诊断后说是伤寒,吃点药便好。我不放心,摸着胤禛额头,“怎地这么冰?你再细细把一次脉。”胤禛笑道:“不必大惊小怪,朕没事。”向张太医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为胤禛掖好被子,嗔道:“你想学蔡桓公讳疾忌医吗?”胤禛不悦道:“胡说,我可没他那般没头脑。”
我实在不记得胤禛这段时日患过什么病,尽管知道胤禛眼下不会有事,可还是免不了担心。从晌午守到天黑,直到胤禛喝完药沉沉睡去才回永寿宫。
胤禛一病便是月余,入冬后,身子不仅没好,反而急剧恶化。虽然病得严重,但仍坚持御门听政,大小事务也必亲自处理。我见胤禛一天天瘦下去,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腊八晌午,我去养心殿探望胤禛。跨进东暖阁的门,见胤禛半卧在床,仔细一瞅,胤禛双手捧着鹅黄数珠。我示意苏培盛等人退下,走到床边,柔声道:“想福惠了?”胤禛低声道:“福惠离开我四百七十二天了。”我拿开念珠收好,在胤禛身旁坐着,“不要想了,福惠和暮瑶还有他的兄弟姐妹在一起,不会孤单。”胤禛喘了两口气,咳嗽数声,“我也许马上就要去陪他们了。”
我为胤禛顺胸口,急道:“不许胡说。”胤禛道:“这些话也只在你面前说说,在别人面前,我终归是大清皇帝,怎能轻言生死?”我将头靠在胤禛胸口,“歇息歇息,好不好?”胤禛道:“不好。”我直起身子,“那你要做什么?”胤禛道:”我一想起曾静那厮,气不打一处来,哪能安寝?我真没料到世上竟有如此可笑的事,如此可笑的人。”重重叹口气道:“大清国的皇帝真不好当啊。”
我道:“你不是写过‘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这句话吗?何必跟他计较?”胤禛脸一沉,冷哼一声道:“我就是要计较,我怎么着也得把吕留良和曾静这批老顽固收拾了再去见皇天皇妣。”又笑眯眯的道:“你看过我编著的《大义觉迷录》吗?写得不错吧?没用的书呆子,跟我辩论,注定是个‘输’字。”
我又急又气,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念不忘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法子正名?捂着胤禛的嘴,“别说了,目前最主要的是养好病。如果可以,下旨销毁《大义觉迷录》吧。”胤禛打开我的手,瞪大双眼,喝道:“我没想到你不但不支持我,反而要我销毁我带病编著的《大义觉迷录》。妇人之见,胡闹。”
我道:“你这样做叫欲盖弥彰,只会越描越黑。你以为天下人真的会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吗?他们只会嘲笑你,挖苦你。”胤禛气得身子直抖,指着我,大声道:“闭嘴。”我哀怨的盯着胤禛,默默无语。胤禛脸色稍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心疼的。”
我流着泪道:“我是为你好。”胤禛道:“我明白。”我道:“你说过,每年的中秋要一起小酌闻香;你说过,等到头发花白时,要挺着老骨头一起骑马;你说过,到七十岁时,要跟我比谁的白发少、谁的皱纹少、谁掉的牙齿少。你答应过我,还要保护我四十九年。你有这么多承诺没履行,绝对不许离开我。君无戏言,不能反悔。如果在佛前打诳语,小心牙齿掉光。”
胤禛为我抹泪,拥我入怀,蹙眉道:“这次病得这般厉害,真怕不能履行承诺。宝贝,如果真的不能,你千万不要怪我。”我道:“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伸出右手小指,笑道:“一起活到一百岁,谁也不许失信哦。”胤禛笑着点头,伸出右手小指和我拉钩,“你要是食言,我……我定不饶你……你。”
我见胤禛嘴唇青黑,全身打颤,忙叫人多端两个火盆,又加了床被子,然后靠在床头,陪胤禛回忆以往种种。过了半刻钟,胤禛直嚷嚷热,我叫人撤走火盆,将被子拉到胤禛胸口以下,拿起一把鹅毛扇轻轻扇风。胤禛低语几句,居然睡着。我松了口气,看着胤禛,泪流不止。
日渐偏西时,允祥来给胤禛请安。我见允祥面无血色,步履蹒跚,想着五个月后便要和他阴阳相隔,心如刀割,苦于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压抑悲伤,劝允祥多让太医看看、多休息休息。允祥毫不在意,说自己身子好与坏并不打紧,只要胤禛的病好了便是大清之福、百姓之幸。胤禛喝斥允祥一顿,命允祥马上回府,允祥却拿出两份六百里加急呈给胤禛。胤禛见到奏折,两眼放光,起床阅览。
一个时辰后,天已大黑,胤禛和允祥随意用了点膳,又开始商讨陵寝的事。兄弟俩带着病容轻声交谈,不时伴有咳嗽、发抖、发热等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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