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哑然失笑,用马鞭轻轻敲打我的瓜皮帽,自信的说:“即使是嫡福晋,我老十三也不会怕她。她只会听我的,更不会帮你。”我用手打开他的马鞭,嘻嘻笑道:“那我们就等着瞧,前几日我可听皇上念叨过这事,说你已经二十,才一个侧福晋和一个女儿,该为你指个嫡福晋。”
“真的么?”十三爷小心翼翼的问,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豪气的他也会害羞?我暗自好笑,其实皇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开个玩笑罢了。
沉默一会,我绷着脸,操起浑厚的男中音:“假的,看来十三哥想嫡福晋想疯了,连我的嬉笑之词都看不出来。赶明儿我在皇上耳边吹吹风,让皇上给你指个八福晋的孪生妹妹。”说完,也不等他有没有反应过来,策马狂奔。
“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净拿爷开涮,回头叫四哥收拾你。”背后传来十三爷气急败坏的呵斥声。我莞尔一笑,专心策马,心道,只要你笑了就好。
跑了一阵,有些疲惫,我和十三爷并肩坐在路旁的溪边歇息。十三爷看了会周边的美景,轻声说:“此情此景,是该吹奏一曲。”我走到他坐骑边,掏出他的笛子,抛给他。他笑着接过笛子,试了下音,还未吹,一个女子的厉叫声响彻天地。
“小姐,您小心点,抓住缰绳,小心呀,一定不要放手……”
声音高亢尖利,在寂静的郊外显得特别刺耳。我和十三爷同时回头,百尺外,两个人影朝这边奔来。前面是一位穿浅粉骑装的妙龄女子,身材颀长,满头黑发用一根白丝带环绕固定,碧簪鬓边俏。在初辉照射下,宛如一位九华仙子。
她的后面,是位白衣女子,眉清目秀,窈窕娇弱,典型的小家碧玉。
打望之际,两人迅速掠过我们。那位小姐骑马跑了一阵,轻声低叫:“思琪,我抓不住缰绳,快掉下来了。”语气虽然温文柔和,但却充满紧张与不安。那位叫思琪的女子着急喊道:“小姐,您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要松手。”
浅粉女子的坐骑似乎受了惊,狂奔怒吼,根本不听指挥。马嘶嘶叫了几声,直接往附近的山丘奔去。那位小姐战战兢兢的伏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搂住马脖,身子左摇右晃,一不小心就会摔马。
十三爷道了声“糟糕”,把笛子抛给我,一个箭步跨上马,潇洒挥动马鞭,使劲抽马屁,马风驰电掣般奔出。我收好笛子,快速上马,跟了上去。
两位女子都不是善骑的主,我跑了一会赶上思琪,对她说:“你放心,我的十三哥会救你家小姐的。”她大声说:“谢谢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拜托了。”我点了点头,准备再次扬鞭,她大叫:“啊……不好……小姐……”
我望向山丘,大惊失色。十三爷跃上那位小姐的马,马扬起前蹄,两人一起摔下,粉白双影互相拥着,朝山丘的坡面滚。我尖叫一声,策马赶将过去。
登上山丘,一条小河映入眼帘,河岸是一片垂柳林。我和思琪下马,在垂柳林里找寻二人的身影。
柳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遮住仅有的视线。我绕过几株绿柳,在一片野花丛边发现十三爷和那位小姐的背影。一个挺拔俊逸,一个亭亭玉立。站在右边的她,身姿纤纤,白碎花带系瘦腰,婷婷姣美,嫩肩玉肌骨锁水。
我慢慢走近,十三爷爽朗的声音传来:“姑娘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位小姐福了下身子,柔声说:“未知公子高姓大名,静姝改日登门道谢。”
静姝?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真是个好名字。一口吴侬细语,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悦耳动听,和她挺拔的娇躯有些不符合。
十三爷满脸笑意,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叫……我……”
潇洒不羁的十三爷支吾一会,居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抿嘴低笑,站在他们身后,大声说:“他叫艾十三。”
静姝蓦地回首,杏眼圆睁,脸色红似二月桃,修长洁手交搓。她芳龄十七八,鲜眉亮眼,小巧乖鼻,气质文雅。
她回头看着十三爷,嫣然一笑,“原来是艾公子,敢问这位公子是?”她眉开眼笑的望着我,我站到十三爷身边,在他耳旁低语:“回回神,别把佳人吓着。”十三爷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讪讪轻笑几声来掩饰荡漾的春心。
我看向静姝,乐呵呵的回答:“在下曹尤,请问姑娘芳名?”十三爷在我耳边低声道:“多此一问,她不自称静姝吗?”我轻轻嘀咕:“十三哥不想知道佳人家住何处吗?”十三爷挠头傻笑,不再多言。我笑看此时偷偷望着十三爷的静姝,再次问:“姑娘的芳名还未告诉在下呢。”她微微浅笑,福了下身子,有些害羞的说:“小女子……”
才蹦出三个字,婉转的高喊声传来:“小姐,可算找着您了,您没事吧?”我和十三爷相视一笑,随静姝向思琪走去。
思琪把静姝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她没事,向十三爷道谢。道完谢,她拉着静姝的手说:“小姐,今日骑马也尽兴了,思琪送您回府吧。”静姝“嗯”一下,并没有移步,将一眼秋波送给十三爷。
十三爷身子一怔,再次愣神,俊脸上全是惊喜。思琪不满的眼光掠过十三爷,轻声说:“要是让五小姐知道您摔马,以后铁定不让您骑,老爷知道了就更不得了。”
静姝轻轻点头,回眸一笑,如绽开的晚艳。十三爷闷哼一声,心跳剧增,不由得呆住。思琪冷冷的瞥一眼十三爷,对静姝说:“小姐,我们走吧。”说完,挽着静姝的手,慢步离开。
十三爷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想要说话,思琪猛地回首狠狠瞪着他。他展开一个俊笑,呆在原地不语。我看着平日里豪气万丈的十三爷抓耳挠腮,不由得低低笑出声。
笑了一会,快步赶到静姝跟前,柔声问:“敢问静姝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我和十三哥找你出来骑马游玩。”静姝看我一眼,脸色绯红,正待开口,思琪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两个大男人,打听姑娘家的私事作甚?见我家小姐貌若天仙,就想打坏主意吗?”
这姑娘人小声高,说话直白。我带着一丝浅笑,想要再次开口,十三爷轻叹口气,作了一个揖,笑道:“兄弟二人多多得罪,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荒郊野外不安全,二位姑娘还是早点回城比较好,在下告辞。”
说完这话,他拉起我的手就走。我呆立不动,连连朝他使眼色。他英眉一挑,轻轻摇头。我暗自叹气,向两位姑娘告别,随十三爷快步离开。
第二十六章—泛舟畅游
康熙四十四年夏北京畅春园
锁春湖位于西花园东南角,湖方方正正,长宽各约百丈。东南西北四岸间以白玉石平板桥相接,岸内各堤之间以七彩拱桥相连,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夏日西垂,斜阳晚照,我坐在东岸牡丹堤边的六角水榭里,笑看眼前的丽景,回忆西郊那片圣地,不由得感叹:人间有仙境,锁春当属二,要问谁第一,禛悠园无疑。
自那日和佳人初见又匆匆分别,十三爷一直魂不守舍。从岫云寺回园,和我并肩坐在如诗如画的美卷前,他没有半点兴致欣赏。
我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开玩笑说:“十三爷,现在是炎炎夏日,你就不要思念春天了。”十三爷“嗯”一声,没有下文,继续呆望西岸边的松柏。
我盯了会波光粼粼的水纹,在他耳边大叫:“十三爷,碧水已注满你的心,你就不要荡了。再动,满池的水便会似瀑布倾泻殆尽。”十三爷蓦地直起身子,瞪大双眼瞅我,脸色微红,轻喝道:“才多大点,胡说什么?”我嘟哝着嘴说:“想有什么用?派人去寻觅芳踪啊。”十三爷苦笑道:“茫茫人海,就知道一个名字,上哪里去找?我和她恐怕就跟那日的柳絮,落水飘走,有缘无分。”
话毕,他深深叹气,俊俏的脸上喜色全无,阴郁笼罩全身。我看了会荷花,高声吟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如此美景,要是有一叶扁舟和一壶美酒该多好。”
“如此甚好,你们两个快过来。”
一个声音从湖里由远及近传来,踏声寻望,四爷的身影出现在几株高大的荷叶间。他满脸笑意,神情温润,双手交叉撑着一个墨色的船浆,划一叶轻舟缓缓驶来。
最后一抹霞晕消失,明月出山。朦胧的月光下,穿了件宝石蓝锦袍的四爷,不像一位叱咤大清帝国的四贝勒爷,而像一位柔风出尘的圆明居士。
我眉开眼笑,起身大声叫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十三爷也站起来,朝四爷微微颔首。
四爷把舟停在水榭旁的石桥边,招呼我们过去。我拽着十三爷的衣袖,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就暂时忘了那位佳人吧。”十三爷大喝一声“好”,迈着轻快的步子,和我一起向石桥跑去。
走近石桥,发现这不是一叶扁舟,而是一个长八尺、宽六尺的小船。船中央有一个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瓷酒壶和三个绿色的玉质酒杯。
十三爷上船拿起浆,笑着对四爷说:“四哥今日好兴致。”四爷没有说话,只是紧盯坐在他身边的我,微笑着说:“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副打扮。”我听他提及虎丘塔外的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道:“甭提了,怪……怪难……难为情的。”
此话一出,正在划船的十三爷低笑一会,大声说:“当时我还挺纳闷,四哥难不成中邪了,去扶一个大男人?”我对十三爷大声嗔道:“胡说什么?是你眼拙,人家明明就是女子。”后面一句说得很低,回想那日窘迫的情景,脸有些发烫。
我看了会蒙上月辉的荷花,笑着说:“那日你扶我起来时,我是第三次看见你了。”四爷双眸晶亮,嘴角扬起一个小弧,明显很吃惊。我莞尔一笑道:“第一次是刚上虎丘山,当时你站在一棵劲松下。第二次是在虎丘塔前的空地上,你和十三爷在研讨经文。第三次……”
话未说完,他拉着我的手,满脸惊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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