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所以希望身边的人都只忠于他。皇上知道你有一颗坦诚的心,所以充分信任和宠爱你。深宫险恶,你要是失去皇上的信任和宠爱,叫阿玛如何放心?阿玛给你下个命令,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审时度势,改改急躁的毛病,不管什么时候都只忠于皇上。即使跟几位皇子的关系再好,也不能插手他们的事。他们身来就要斗,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他们的命。阿玛这些你都明白吗?你必须答应阿玛,不但要答应,还得要做到。”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和慎重的神情,茫然点头,举起杯子沮丧的想,我何尝不明白这个理?但我真的不愿意看着一群人为了那张宝座流血牺牲,我只想尽自己一点力减少伤害和悲楚,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阿玛一把抢过杯子,柔声说:“不要喝了,难得出一次宫,明儿和语薇、乐蕊出去透透气。以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你啊,可真让阿玛担心……”
我应了声“阿玛不用担心”,靠在他肩头,望着梅花树顶端,头脑一片混乱,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眼前的月色越来越暗,就像我已经失去的不悔爱情。可是,圆月终会有升起的一天,我和四爷还会有和好如初的一日吗?
第八十一章—一瞬欢期
康熙五十年春北京紫禁城
元宵佳节,月色娇媚,万千花灯姿各异,五颜六色熠生辉,宫内一派喜庆祥和色。晚宴后,我向李全告假,携手语薇和乐蕊,在乾清宫广场上赏灯猜谜。
看了几盏物换景移的走马灯,想起十三爷和静姝在鸳鸯戏水花灯边复见时的情景,不自禁叹,时间好快,弹指挥洒间,五年已过,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日日剧增,我也由当年的十九岁青春女踏入二十四岁过剩女的行列。康熙究竟要把我留到几时?他会在哪一天指婚?会指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情,不想会叹气,想了更会叹气。
“大姐知道安文轩的侧福晋是谁吗?”拉着我左胳膊的乐蕊忽而低声问,我望着圆月,小声道:“皇上给安文轩指婚时,我恰好在皇上身边伺候,所以知道是谁,她叫苏哲对不?”乐蕊微微点头,我抿嘴低笑道:“皇上把她指给安文轩,倒是件有趣的事。”
我这样说是因为安文轩的侧福晋不是别人,正是和我在四爷府比划过的刁蛮小姐,八福晋的宝贝侄女。
语薇柔声问:“听说她进府后,安文轩很喜欢她?她没有欺负你吧?”乐蕊满脸不在乎,弯弯的月牙眼全是笑意,“安文轩喜欢谁碍不着我啥事,我巴不得他们俩天天在一起呢。至于有没有欺负我,两位姐姐别忘了,她只是侧室而已。”我拍一下乐蕊的手背,开玩笑道:“安文轩要是偏心,或是苏哲敢欺负你,你要告诉大姐,大姐必定帮你出气。”乐蕊“扑哧”一声嗔道:“我们姐妹三人,也就二姐温顺。我和大姐都不是好欺负的,那次我要是在,定然……”
乐蕊还未说完,我截住她话茬,朝斜上方努了努嘴。两人一同向东边看去,不远处的几排宫灯间,八福晋和她的宝贝侄女款款而立。我瞥了眼八福晋身边的八爷,侧头看站在身边神色淡淡的语薇,颇感纳闷。
“大姐,小妹,我们去那里猜灯谜去。”语薇一只手拽着我胳膊,一只手指着西边说。我“哦”一声,并不移步,语薇蹙眉嗔道:“你们不走,我走了。”说完,提步就要走。我和乐蕊交换个眼色,正要转身,苏哲迈着婀娜的步子快速走来。
她身着粉色窄袖袍,外罩淡雅浅紫坎肩。肤色白净无暇,柳叶眉,丹凤眼,小巧鼻,樱桃小嘴,倒是一副南方小家碧玉的秀气样。
苏哲朝乐蕊行了个礼,我忙朝她微微屈膝,道了声安,刚直起身子,八爷和八福晋回头。
八爷朝我们浅浅一笑,八福晋微怔,一双威风凌凌的丹凤眼直直看向低着头的语薇。看了一小会,换上一副难得的笑眼。瞧她得意的神情,就知道是在等我们上前请安。
我有些不情愿的轻轻迈出一步,身边的两位妹妹却纹丝不动。我两只胳膊被她们架着,往前走不是,静立也不是,犹豫一会,干脆退回原位。这一走一回之际,气氛瞬时变得有些尴尬。
八爷罢了罢手,拿起一盏花灯看。八福晋柳眉一瞥,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苏哲向乐蕊告别,走到八福晋身边低声说话。八福晋微一点头,向我们放了三只舒缓的利箭,和苏哲离开。我拍了下挽着我胳膊的两只手,转身向花灯的另一侧移步。
走了十来步,语薇往后看,看了一眼,伴着长长的叹息声回头。我细察她复杂的表情,带着疑惑转身,盯着和九爷说笑的八爷,思索半晌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收回目光问语微,四爷和四福晋的身影映入眼帘。
两人站在一排花灯前,四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低头和四福晋说话。我侧着身子,拧着脖子,边慢慢踱步,边祈求四爷能抬头,无奈走到花灯尽头,他也没有抬头。
自嘲的笑了笑,回头的一刹那,他深沉的目光迅速掠过我,看向皎洁的圆月。我满腹辛酸,同他一起打望满眼星光,心道,我们缘定于月,缘存于月,缘续于月,缘灭于月,会缘逢于月么?
想到这里,映入脑海的不是思虑,不是牵绊,不是哀怨,而是我们俩曾经先后表明的约定。
“三载年岁匆匆过,千个日夜淙淙逝,皎月灿照处,桂花馥郁地,禛备琼美浆,等悠轻移至。”
“四年前,我未遵守喜结连理嫁娶之约。两年后,月圆闻香酌酒之约,我定不食言。”
“姐姐,姐姐……”语薇扯着我胳膊柔声唤,我回过神,莞尔一笑道:“干什么?”语薇小声道:“乐蕊给我提过那事,不知道姐姐和四爷究竟怎么了?”我收笑喃喃低语:“没什么,你不用挂心。我有些累,想回去歇息。”她轻轻点头,拉着乐蕊的手继续赏灯。
走了几步,十四爷挡在我面前,“眼下还早,为何不多看看?”我淡淡摇头,盯着路面默默走着。他轻叹口气,跟在身后,柔声说:“回京后,你从来都没真心实意笑过,有什么烦心的事吗?”我心口有些疼,没有说话,只是快走。他紧紧跟着,提高音量道:“你不要每次都把我拒在千里之外好不好?我们算不上知己,但至少也是小打小闹的朋友啊,你怎么……”
“别说了!”我转身低喝,他蓦地停步,吃惊的看着我。借着明亮的宫灯,发现他脸色有点苍白,忙轻声说:“对不起,我有些心烦,语气重了些。”他连连摇头,作了一个揖,细言细语:“要是曹姑娘吼了心情能好些,那曹姑娘就继续吼下去吧。”说完,抱拳微一欠身。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扑哧”笑道:“行了行了,快点站直吧,要是被人看见,我的罪大了。”
他挺直腰板,松口气说:“知道笑就好,整天郁郁寡欢,对身子不好。”我勉强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他指着东边,道:“我恰好出宫,顺路送你回旖旎园吧。”我把目光射向站在八福晋身边的十四福晋,正色道:“做事别太过分,好歹得照顾点别人的感受。”
他回头看一眼十四福晋,遂又看向我,“我分得清谁最重要。”我指着天空,自嘲一笑道:“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就是一片云,在某一瞬会消失不见。”说完,丢下怔在当地的他,提步快走。
回到旖旎园,坐在书案边,拿出四爷在去年八月十五送给我的寿礼—诗册子《月缘集》。打开封面,十来行跌宕起伏的楷体跃入眼底:
月,太阴之精也,又名夜光、素娥、玉弓,其形圆残结合,其光柔美皎洁,其神古韵跌宕,乃黑夜的守护者。缘,因缘缘分也。佛曰:世间万物皆因因缘合和而生,因缘聚则物在,因缘散则物灭。缘不可强求,缘如风,来是缘,去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月缘,意“月神带来的缘分”。此缘属特例,缘起由天定,缘灭由两心定,禛悠两心永贴,乃不灭之缘也。
康熙四十二年二月十二日,禛与悠复见于虎丘塔外。是夜,明月高挂,禛静坐行宫小院内,望月叹道:“皎月独照孤寂影,佳人可望今时月?”后知悠也曾看月静思,真可谓“月缘”也。后又知中秋月圆夜是悠寿辰,故“月缘集”又名“月圆集”。
此书集平日胡作而成,共三十首,皆与月有关。然禛是不着僧服之野盘僧,富贵闲人一个,不特擅诗词,但情真意切,况且是禛亲笔摘录,望悠笑纳。
康熙四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子时
看完他亲自题写的《序》,心道,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在月神的见证下许诺终生。带着笑意继续往下翻,是两首《七夕》,一首是他曾经给我写的,另一首的内容是:
沉李浮瓜乞巧筵,银河今夜渡仙軿。
鸳鸯楼看霞成锦,翡翠屏开月上弦。
滴露梧桐秋影薄,凌波菡萏晚香鲜。
彩盘针线年年事,一瞬欢期万劫缘。
“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我默默的念着,蜜意苦意一起涌出,缓缓道:“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现在我们是誓言在心间,禛悠已无情。”
全集三十首诗,描写的内容和表达的感情各不相同。有月下独灼,有赏月感触,有借今怀古,有借月缅友。有秋月,有残月,有寒月,有圆月……
翻了半个时辰,细细品味,慢慢回忆,一字一句背诵。看到最后,心生几念,坐到书案边,提笔写:
点爱入清风,风停爱瞬飞,何时再吹爱重生?
滴恨入娇花,花枯恨不落,何时再绽恨褪尽?
寸情入莹雪,雪化情殆尽,何时再飘情回归?
丝愁入皎月,月落愁不散,何时再升愁消逝?
爱由忧思生,忧思化苦愁,苦愁点点爱难裂。
恨由贪嗔生,贪嗔化怨念,怨念滴滴恨难释。
情由痴缠生,痴缠化悲戚,悲戚寸寸情难绝。
愁由哀伤生,哀伤化凄冷,凄冷丝丝愁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