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第35部分

顾成卉只作微笑状。

皇觉寺位处山腰，占地极广，只有一条长长的石阶通向山脚。下了车，就发现山门处已有几抬轿子等着了，顾七忙忙地就先钻进去了一个，唯恐又被顾成卉缠上似的。顾成卉倒是不急着上轿，好不容易才能呼吸到一口自由的空气，她哪有不珍惜的道理？就在原地磨磨蹭蹭，一会说腰酸，一会说腿软，实际上借着这机会，一直在东张西望地看风景。

乐妈妈忍耐了一会儿，终于沉着脸就过来了：“五姑娘，您还是赶快进轿子的好。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就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又不是小门小户的粗野乡妇！”

顾成卉也不生气，仍是淡淡地道：“我曾听祖母说，昔年先皇后带她来皇觉寺参拜，为表虔诚，竟是一步一步地走完了这石阶……我不过是望着这石阶，感怀一下德庄先皇后罢了。对了，妈妈刚才说什么村野乡妇的，可是不大好听了。”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鼻子有眼，但其实她根本就是在随口胡说。

然而乐妈妈可不知道顾成卉一张嘴就是瞎话，想到刚才自己话里话外的言外之意，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强自给自己圆场：“……五姑娘可别、别混说，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老奴的意思是，今儿个皇觉寺里又不止咱们家一家，若是叫人见了姑娘……”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简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顾成卉迅速问道：“噢？那还有谁家？”

乐妈妈这时抵赖没有说过已经太晚了，只好拉着脸、丧着眉道：“五姑娘可是姑娘家，没事问这许多外人的事做什么！”

顾成卉望着她笑了。她指指顾七已经上了石阶的轿子，对乐妈妈说：“这是妈妈说的。一会进了寺，我就去问问七妹妹，要是她不知道还罢了。若是她知道，我就一定会拿妈妈这话，训到她哭出来为止。”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上的刺——世上哪有那么多扮猪吃老虎的事儿，对于她这种处境，有时候若不露一露尖牙，只怕真要给这些刁仆欺辱得北都找不着了。

乐妈妈毫不怀疑顾成卉有办到的能力。她三角眼的眼角垂得就更厉害了，一脸难看的苦相：“都是亲姐妹，您不用这么严苛……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姑娘也是认识的，就是上回来过的许夫人。”

顾成卉斜了她一眼，笑道：“我还当是谁，乐妈妈要这样躲躲藏藏地不肯说呢！”说完就自顾自地进了轿子，留了忍冬在轿外随行。乐妈妈在原地楞了一会儿，联想到自家主子上一回的败绩，这才品味出她的讽刺之意来，气得哼哼了一声就走了。

待下了轿，眼前是一座清净庄严、雄伟瑰丽的佛刹，在山中漫漫而立，正是皇觉寺的大雄宝殿。远远看去，銮金铜瓦，檐枋彩画——虽离殿门还有几十步路，已经是一派梵音隐隐，香烟缭绕了。顾成卉两世加一块儿，也没有去过什么寺院，没法比较皇觉寺的气派，然而光看孙氏的神色，也能隐约明白这寺院之雄美。

因为轿子慢慢悠悠地，所以最晚才到。顾家两位少爷早已经到了，正在石阶尽处等候着，至于那些丫鬟婆子，早就去了寺院后面的厢房去替主子们打理。一个小沙弥低垂了眼皮，双手合十，朝从轿子上下来的顾家女眷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进香请随我这边走。”

当下孙氏就扶了老夫人的一只手，领着一群儿女，跟着一群家丁仆妇，浩浩然然地随着小沙弥进了殿，便有一列知客僧低头恭迎了，领至了殿中央处。

因为皇觉寺殿院重重，光佛像就立了有一十九尊，更有观音天王、上百罗汉、天神天将的塑像罗列而立，不能一一都拜过。顾家人便在大雄宝殿中先进了香，又捐了不少香油钱，一番参拜许愿不提。待从殿中出来，听说主持正在讲经，老夫人便忽然来了兴致要听，便让孙氏领了孩子们自去参拜进香——难得出来一次，的确也是该多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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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陈昭妃

更新时间2014…2…23　20：35：08　　字数：2208

老夫人这边话音才落，孙氏就强笑了一下，说道：“儿媳不中用，从刚才在车上时就觉得有些头疼，不如就让明松和明柏领了妹妹们去逛罢……”

老夫人心知肚明她是因为什么，看了她一眼，说道：“随你吧。只是要让年长的妈妈们跟着，看顾好了孩子们，别逛得久了，一炷香以内就要回来。”孙氏连连应是，叫了顾明松、顾明柏来嘱咐了几句，又叫了姐儿们的教养妈妈来耳提面命一番，这才带着乐妈妈和绿瓣，匆匆地去了后院宿客用的厢房，只放一群小辈们自己去逛了。

两位顾家的少爷和自己的妹妹们，从小就分在了两处养大，并不甚熟悉。也就是顾明柏与顾七还亲近一些，所以突然领了这样的任务，不免有些束手无措。但幸好还有个小沙弥陪着，就由他领路，走马观花地四处看了看。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几个常年束缚在闺阁中的女儿家看得惊叹连连心旷神怡了。

顾七忽然紧走几步，上前抓着顾明柏的袖子，笑说道：“好哥哥，早听说了皇觉寺的樱花林是最美的，怎么能够不去看……”这话也提醒了顾成卉。前世她没见过樱花，想不到却要在古代见了，不由有点感慨，也跟着其他几个姐妹一同附和说：“想来定是值得一看。”

小沙弥听了，就笑道：“几位施主可是来得不巧。若要看樱花，得等了三月中旬，那时候才正是樱花盛放的时候呢，年年都有公主娘娘们来赏樱的。”

好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一般，听了这话，顾家的四位姑娘的精神头都不约而同地泄下去了。顾成宛不掩失望地说：“若就剩了满是干树枝的林子，还有什么好看。”顾七也说：“就是！等三月它开花了，我们也来不了了。”

正抱怨着，忽然见从后厢房的方向缓缓走来一行人。

领头的是一位陌生的宫装女子，旁边随行的人顾成卉很熟悉，正是上次来拜访过的许夫人。小沙弥忙低声提醒道：“这是宫中来参拜的陈昭妃，和她妹妹中书侍郎夫人许夫人。”说罢便上前施了一礼。

顾家的一群儿女都不由惊住了，忙忙地也走上前去。顾明松身为大哥，当仁不让地在最前头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说：“学生顾明松，及弟妹五人，给陈妃娘娘请安，陈妃娘娘千岁。”

许夫人扫了一眼，就附在陈昭妃耳旁低声说了什么。陈昭妃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光禄寺卿顾文远的儿子。这几个姑娘都是你的妹妹？”

这可有点明知故问了。也不知顾成卉是不是多心，总觉得这个陈昭妃似乎对他们几个没有什么好感似的，只是没发话免礼，她也不敢抬头去看。听见顾明松应了是，陈昭妃好像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都起吧，让我看看。”

几个姑娘就都依言起身，抬起了头来。陈昭妃今日并没有盛装，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水红色宫装，头上插着织金丝编织扁头簪，手腕上戴了一串颗颗等大的雪白东珠串子。她气度雍容，眉眼端丽，生得十分优雅端庄，虽然是许夫人的姐姐，但瞧着比她还要小好几岁似的，保养地极好。

陈昭妃的目光在几个姑娘的脸色一划而过，停在了顾成卉的身上。顾成卉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咯噔一下，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随着陈昭妃就笑了，指着她说道：“哎哟，这个想必是你家的五姑娘了。果然是生得好相貌啊。”

因为老夫人的原因，顾明松对这个五妹妹还是一向很照顾的。他虽然品行端方厚道，但却不傻，早就听得陈昭妃的话音不对了，因此也不去接茬，只恭声替顾成卉应道：“愚妹不才，当不得娘娘厚爱。”

陈昭妃就看了顾明松一眼，笑容淡了些。顾明柏眼珠子在二人之间转了转，适时地开腔了：“娘娘怎知这是我五妹妹？”

在宫中腥风血雨这么多年，陈昭妃立刻就从这句话里掌握了一点顾府派系斗争的头绪。她定睛瞧了瞧顾明柏，微笑着说道：“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顾家五姑娘容色惊人？连我这身在深宫的人都听说了，可真是艳名在外了。”

顾明松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不好看。居然说一个闺中姑娘艳名在外，算是非常难听的话了。以陈昭妃的身份，竟然会这样露骨地表示出不喜……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家妹妹怎么会得罪了陈昭妃，他就沉声道：“祖母时常教育我这几个妹妹，女子要以德行立身，不以容貌为要。”

抬出了顾府的老夫人，就是陈昭妃也不得不把气势收了收。她凉凉地一笑，就不说话了，也不发话让他们走，留着几个小辈直冒冷汗。许夫人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就笑道：“娘娘，咱们难得见一次，不如边逛边说说话？就让他们去罢。”

陈昭妃又扫了一眼顾成卉，对许夫人道：“你倒还是老样子，心软得很。”说罢也不再应付这些顾家小辈，便由许夫人扶着，径直朝樱花林的方向去了。顾家小辈忙摆出了恭送的架势，待一行宫装仆妇走得远了，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等顾明松在前头走着了，顾成燕才笑着说：“想不到我竟然也有幸见到了娘娘。娘娘生得真是好看，又这么气派。”她顿了顿，看了眼顾成卉，笑道：“连娘娘也夸你长得好呢，五妹妹定是很高兴了。”顾七听了，挑起一边嘴角“哼”一声笑了。

顾成卉只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已经确定了陈昭妃不喜欢她，她越是出头，就越要招人讨厌。所以刚才在顾大少替她说话的时候，顾成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然而她心里可没有闲着，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罗了一切有用的信息，分析起了形势来。

默默思虑半响，只觉千头万绪，不胜其繁。顾成卉不由暗暗思索：看来，要趁着在皇觉寺的这段时间里，抽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