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还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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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还情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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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皮迟疑了一下问:“我们怎么开头?”

    白眉蝠道:“什么怎么开头?”

    画皮道:“我们从那里开始呢?”

    白眉蝠道:“有关系吗?”

    画皮道:“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怎么能记得住呢?”

    射天狼摧马赶上,听着插嘴说:“那就不要记住好了,墙头还有鸟语花香、风月无边,你记那些做什么?”

    画皮摇摇头说:“我想记住。”

    又苦恼地接着说:“可我总记不住。”

    “有的时候,觉得开头好难。最难的事就是开头,只要头开好了,接下去就容易了。有的时候一件事是怎么开头得,你根本就来不及发现,他已经开始了,继续下去却要费你一辈子的力气,仍然觉得很吃力。就像我们驾驭的马车,我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驾驭的,因为我们不知道彼岸到底有没有那盏灯?并且要把这个小骗子一路送下去。因为,我们不知道彼岸在那里,行程在那里终结,抑或彼岸才是真正的起点。”

    “我们一无所知。”射天狼甩响鞭子,紧紧追上来又说。

    画皮道:“在路上,我们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路上,也就不觉得我是人是鬼了。”

    “白眉蝠,你……”

    画皮一个人喃喃低语:“从那里开始呢?”

    圣诞老人还在马车里,念祷着:阿门。

    只听射天狼又甩了一记马鞭,喊了一句:“明月又在头顶了,前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城关楼子!”

    画皮一惊,一抬头见白眉蝠燕子三抄水向前飞去,连忙也使出追魂术跟上去。

    月光照在隐隐约约的城楼上,城楼下面的河面广袤无边,黑色的、银色的、金黄色、以及惨白色的、滚滚翻腾不休。

    耳边尽是滔滔浪响,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水,只有自己落脚的这一小块浮土,在黑夜里,幽暗中,看不见其它的地面,只有水,布满浩天邈地。世界的一开始,就是这样。连落脚的一点浮土都没有。

    好像到了世界的最边缘,还是世界最开始的地方由此进入世界?

    夏时明月商时关,万里传灯人未归?

    射天狼跳下马车说:“罢啦,来到尽头路了。我们回家罢。”他们的声音顿时被滔天的大浪淹没。

    白眉蝠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往水里扔。石头咕嘟咕嘟沉了下去,像射天狼喊出的声音一样被顿时吞没,像宇宙流光吞没哪么微不足道的一辈子,哪怕吞没一眨眼间的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一个人算什么?一个朝代算什么?

    “算不得什么。”射天狼嘟哝了一句,又是被吞没了。他们不在意,反正自己说过了,没法知道这护城河有多深,那么,“我们肚子饿了。”射天狼大喊了一声。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那双满眼都是悲天悯人的忧伤的眼发出了一束光,奶水未干的乳牙童声,说:“你们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宽阔。”

    白眉蝠说:“我看看。”

    白眉蝠捻个诀腾云驾雾在空中,定晴一看,陡然一凛,看不见对岸。白眉蝠虽有三光神眼,白天可看一千里,夜里也能看八百里。但是,彼岸遥不可及。白眉蝠的三光神眼也看不出凶多吉少,不能定宽阔之数,不能定深浅之数,不能定河流长短之数。

    白眉蝠在空中一个激懔,被北斗星一万年前寒冷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一万年前他就上路了,一路一万年冰川的风霜,今天才到河流的上方,就像河流过来时以为有河,但是也许它的源头已经干凅。不能定四维的东西,不能定天数。

    白眉蝠前身虽是餐食佛灯油吞吸佛经灵气的一只小松鼠,却是一个天真地秀的英雄人物,但还是在情为何物中酿成了生灵涂碳的惨案。他仿佛看见沉沉黑夜,没有一腥渔火,无边的大海吞没了所有的山岳,于是打了一个激灵。

    白眉蝠落到地上,说:“这个海,看不到海岸。”

    画皮想,这是海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想,海是渡不得了,精卫填海只是徒劳,执箸不知悔改,终究在泥沼中不能勘破脱身。有的河流、广袤无边,不是我等渡得的。

    微不足道为中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无能微力的逝去。她想行程不知从何开始,却至此尽头了?那么白眉蝠,我们的生命如何继续?

    射天狼又说道:“过不去就别过了,就不要走好了。”他想身后有庄院人家,有炊烟、有田地,饮食男女。这个时候爷娘哄夜啼的儿郎声音话,不一样的人熟睡的鼾声,寻常夫妻的悄悄话而不失趣味的嘢戏。

    射天狼的耳朵有的时候很尖。他却喜欢人世的各种声音,希望生活在这种声音里,觉得踏实和快乐,加上还能闻到炉膛里有未熄灭的火,灶上锅里盖着剩下的饭菜香。

    还有田野上泥草的味儿,蔬菜瓜果的沁味;女孩子呼吸的味道、胭脂的味道、地窖里酒的醇香味……寻常的气息就像寻常的声音一样是射天狼热爱的。

    他们真的太累了,太寂寞了。

    留云笼竹叶,邀月伴梅花;彼岸无尽头,何处才是家。

    想了很多,还在想,可以敲一户人家的门,借问能不能借宿一夜,不知道那户人家有没有个待嫁的含羞女儿。当愿,至少有人间烟火,家常小菜。夜已深,我们留步罢,我们在人间烟火里留宿吧,松风煮铭,竹雨谈诗。

    滩头栖身着几只野鹭,半眠半醒,谛听着明快的水声,仿佛很近又很远。

    画皮说:“问问小骗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眉蝠背着身,望着一望无际的水中月波,哦了一声,像一尊泥塑菩萨一样一动不动。

    马车里那个童牙未脱的声音说:“好快啊!还未长大,就来到了罗布泊。”

    白眉蝠表情冷硬地问了一句:“是罗布泊吗?”

    “小骗子,不会骗人的。”画皮说。

    射天狼插嘴道:“你就心中只有小骗子,老妻少夫恐怕惹人眼吧?”

    画皮碎道:“你这色狼,见不得人间真爱……”

    射天狼嚼舌道:“不是真爱,是假爱吧!”

    画皮扬手打了射天狼一巴掌,道:“你见不得人家好吗?”

    圣诞老人在马车里,虔诚地念祷着:“阿门。”

    白眉蝠这才双手合十,望着大水,说:“阿弥陀佛。”

    射天狼忽然悲凄道:“夏时明月商时关,难道我们还快吗?”

    狼说:“白眉蝠,你和绝色一起唱过歌吗?”

    白眉蝠说:“自然唱过,我们唱的好听极了。”

    狼难过地说:“我没有和绝色一起唱过。白眉蝠,我唱得不好听吗?”

    白眉蝠说:“你唱得好极了,好得像鬼哭狼嚎一样。”

    射天狼马上反击:“月亮光光,你唱的像老鼠屎一样。”

    画皮嘟噜了一句:“我没哭过,给女孩子给点面子好不好?”

    射天狼嘿嘿笑道:“好啊,没哭过但偷吻过小骗子,为什么不吻吻我和白眉蝠?”

    画皮脸红了一下道:“人家吻得是小孩子嘛?你们脏哇……”

    白眉蝠调谐道:“他是小孩子,我们是大孩子都是一样的男儿丈夫嘛!”

    射天狼扮个鬼脸道:“你不吻我们,我们就还要偷看你的吻。”

    画皮碎道:“你流氓!”

    圣诞老人在马车里,念祷着:阿门。

    我们不断地唱着,暂且将一切忘记,让天地一时只剩下歌声。在歌声里,我们前进,继续往前。

    但事实令我们悲愤,小骗子一直在骗我们。

    画皮突然说:“白眉蝠,我们就要有出头之日了,你这是何必呢?何苦呢?”

    小骗子说:“法师……”

    白眉蝠道:“你不要叫我法师,我见到水就头晕无法,所以让你骗着去彼岸。”

    水漫桃花钨,数千生灵被淹死。

    这就是我背叛天皇的结果,桃花钨被我从移来的天山压平,天龙八部将我困在了灯杆山赎罪。知道自己被剥夺了所有法力,我闭上了眼睛,一个声音问:“白眉蝠,你知罪吗?”

    我轻蔑地笑道:金身正果,世界一片寂静。把灯点燃,世界一片昏暗;把灯熄灭,世界一片光明。所有的经文都是帮你忘却。又见离欲,常处空闲。神修禅定,得王神通。又见菩萨,安禅合掌,一千万偈,斩诸法王。又见菩萨,智神志固,能问诸佛,闻意受持。又见佛子……忘却过去,忘却自己,忘却经文本身。

    那个圣音又问:既然通悟了,你能形容出情为何物吗?

    圣诞摇了摇头说:你不应该背叛天皇,更不应该反抗天皇。

    满天花雨立停。

    世间万物都像冬眠一样困倦。

    圣诞又道:求天皇再给法师一次开悟的机会吧!

    “他能做到么,能悟通吗?”

    金光散去,祥云也逐渐消失了。

    白眉蝠终于闭上了眼。

    ———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灯杆山上被困了一个高僧,当地老百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看见山头上一灯如豆的光芒,可就是无法接近他。看的人多了,就被传说成了佛光。

    二

    “安静点!”

    “驾!安静点!”

    顺着黄河岸、逆流而上奔驰的铜马车里传来:

    “小骗子,我们还要行多远呢?”

    “水到穷尽时,十万胡杨林!”

    眼前小骗子的神情,令人感到不安,于是射天狼的语气,转向小骗子询问……

    “小骗子……别误会,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想着想着,射天狼下了如此的结论。反正那两个家伙头脑简单,也不会因为一跤跌死而赴黄泉路。

    白眉蝠却在此时发现了什么喊了一声……

    “停!等一下。”

    “停!等一下……什么声音?”

    “别闹了,画皮!真的是孩子的声音……”

    听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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