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老爷子现在的样子，就像个老小孩，胡子都快翘起来，“快走快走。”
苏九抬眼，对上官宁笑了一笑，示意他自己无事。是么，她一个人在这里，难道还能被老爷子给吃了？她低下头看着棋盘，抿着嘴，“还请老爷子容苏九多看看。”
“好好好！那是自然。”上官老爷子点点头，又冲上官宁哼了声。上官宁看了眼棋盘上的局势，无奈告退。
“老爷子，那苏九僭越了。”苏九沉吟一刻，便已举手投子，那白子便被她下在了不起眼处。
这局棋乍一看去，白子气势汹汹已占上风，但苏九自然知道上官老爷子是想考验她，并没有轻视，沉思之后才看出白子实已入黑子圈套，抽身不得，恐怕只能继续不管不顾地杀下去。而她棋艺的确不精，眼前看似占尽上风的白子很快会在她手里输得更惨。
她很专心，一直看着棋盘，就想输得别太难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上官老爷子一直在观察她，当然了，也是故意要给老人家个机会考察下自己的。
见到苏九第一面，其实老爷子心里有些意外。
明明只是名普通女子，家世也不过如此，但站在这里，却毫不畏手畏脚，不像寒门之女，不逊于那些真正的贵族出身的闺秀，在骨子里就带着骄傲，即使在最平凡的外表下也掩不住的风华，但这个所谓的气质也许不过就是无知无畏而已。对于上官文成这样老辣的眼光，自然不会真的一见倾倒，只是依旧有些看不透。尽管听到很多人说起她，尽管都提到她很特别，但第一眼见到她，上官老爷子却觉得有些面善，只是往日见过的人何止上千，哪里又想得起是何人。可如果不是重要的人，又怎么令他上心记住？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面善究竟是因为见过，还是因为这个女子本身就是如此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
他心里微一叹息，也是，相貌出众的女子难道宁儿这孩子见得还少吗？
苏九一直专心看着棋局，真的没有说话。她要是知道上官老爷子这么评价她，一定会以为这位老爷子刚刚喝多了酒。因为她一直在跟馋虫做斗争，好想抓着她的酒葫芦灌个饱啊！
上官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算起来，老夫有十个孙子，但就只有这一个孙子最像老夫年轻的时候，所以老夫偏疼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上官家的嫡长孙。”
苏九惊讶地抬头，看老爷子的表情确实十分认真，确实是要说什么话的样子，于是握着准备下去的白子安安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上官老爷子被她这么看着，似乎有点不自在，清咳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边轻声道，“老夫当年也是倔强得很，认定了的事，不撞得头破血流也是不肯回头的，呵呵，后来么，现实如此，总要做出些必要的退让的，当年上官先祖也是如此，不然上官一族也不能让子孙后人享受如此福荫，儿孙们又如何能比旁人多些选择？这个就不说了，但老夫现在也不确定，他几十年后，能否成为老夫这样的人呐。”
他说了很长一篇话，看着苏九，以为她会说点什么，但苏九却好像既要听他说话又想下好棋有些兼顾不暇。
上官老爷子忍不住出言问道，“你觉得宁儿这孩子如何？”
苏九笑了笑，下子依旧迅速，一如既往地攻城略地不顾后方，“老爷子说笑了，苏九大胆说一句，只怕无人能比得上您对他的了解。”
“所以老夫问你，你觉得如何。”上官老爷子笑呵呵地拈起一枚黑子，死死封住白子的去路。
“我觉得啊——”苏九握着白子叹口气，似乎是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是烦恼，“老爷子，太不给后路了啊，这都被您发现了，那我岂不是要弃械投降了？”
上官老爷子眯起了眼睛，他摸着胡子，笑呵呵，“无妨无妨，慢慢想。”
“那我得好好想想——”苏九托腮凝思起来，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倒是真把自己当小辈了，仿佛全心全意都在想怎么不要输得太难看，无暇顾忌先前的那个问题。
上官老爷子回味着之前那句话的含义，居然敢跟他玩花样？但很快上官宁已经亲自端茶过来了，上官老爷子笑道，“这么快，你不会偷懒了吧？”
上官宁只是放下了茶盘，担忧地看着还在埋头苦思对策的苏九，正好被上官老爷子看到，温和笑道，“你放心吧，老夫喜欢聪明的姑娘。”
老爷子意有所指，苏九垂首不语。
上官宁看着这情景也难免有些辨不清，老爷子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行啦，我知道你们今天也不是特地要来的，我也还有事呢，你们先回去吧。”
他说着已负手，大步地离开了。
上官宁一脸苦笑，“我爷爷性子就是如此，有些古怪，阿九，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惜输得有点惨。”苏九摇摇头，笑道，“他们想必都等不及了。”
上官宁匆匆扫了一眼残局，安慰道，“爷爷想必是有客要见，咱们先走吧。”
“嗯。”
而待他们二人离开，上官老爷子想到什么又信步重新走到院子中央，拈起了枚白子站在了苏九位置上，注视着那副残局，白子依旧持续着先前气势逼人的杀意占据半壁江山，但已现颓势，只要再有两个来回，黑子必能蚕食全部领地，到底是黑子一直暗中掌控大局的——不对，他眼光一缩，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苏九第一子落下的方位，从那之后似乎时不时信手放在那里的白子，居然形成了滴水不漏的防守。
即使黑子能将白子杀得缴枪弃械，丢盔卸甲，但这里，就将是白子稳守的最后堡垒。
上官老爷子将白子重重放下，又放松下来，负着手闲庭信步。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子啊，自然会明白自己的位置的。
026 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更新时间2011…12…9 13：00：17 字数：2230
上官宁和苏九跟纪宝圆等人会合之后，又很是畅谈了一会，天色很快暗下来，众人回了清城，一路无话，而上官宁自然是要将苏九送回苏酒的。
福伯手握着喜帖还在门口频望，愁眉不展地等待着苏九。埋怨着老天，为什么他老是摊上这种事。唉，唉，唉，头疼啊。上一次他干这事是多少年前了？
他还记得，他将那喜帖小心翼翼地递给“那个人”，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雷霆震怒，胆战心惊。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福伯当然看得出，苏九的心又定下来了，可这次不一样，不是为了纪宝圆那个傻丫头，也不是为了卢三那个傻小子，这次是玩真的。
苏九知道真相会怎么样呢？
福伯焦躁难安，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张望着码头方向，在心里嘀咕，都这么晚了，姑娘家的还不回来，能跟纪宝圆那已婚的相比吗？真是的，还老是埋怨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想想，自己多贪玩！十五现在也不在，一个人在外边——哎，这都几点了。
在福伯暴躁的时候，而苏九此时正和上官宁悠闲走在回苏酒的路上，青竹和青衣远远跟着，各提着一篓子鱼相互打趣，这个说我的大，那个说我的多。
清城的夜，宁静如水。干燥的青石板路，走上去没有一点声音，转角已能遥遥见到牌坊，似乎再几步就要到苏记酒楼了。上官宁走得很慢，最后几乎停下来了，
“阿九，我真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到苏酒，我们慢点走好不好……”
苏九失笑地看着他，“你这样根本都没有走了嘛。”
“那就不要走了……反正时间还早。”上官宁索性坐下来，仿佛赖皮似的道，“阿九，坐下嘛！”
苏九假装半推心里半就的，于是两人坐在能看见苏酒的地方，说些很无意义的话，比如：
“我爷爷是不是很奇怪？他没有跟你说很奇怪的话吧……”
“没有啊，你为什么老是说他很奇怪？”
“因为他就是很奇怪啊。”
“可我不觉得他很奇怪啊。”
……
最后笑成一团。
上官宁笑了一会，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其实爷爷，不是你今天看到的样子的，阿九。我其实……好怕你……”
苏九不由得失笑，“只要有你在，我会怕什么。”
仿佛脱口而出的话，却令上官宁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冲上去环住她，“我爱你，阿九。”
苏九愣了，几乎窒息，但下一瞬间，心又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爱？
“阿九，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有一年逃家，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我到过清城。”上官宁不好意思道。
苏九不由得轻笑，“从豫章城逃家，到了清城？还真是远呢——”
“你别笑嘛，我那时候还很小啊，还没有四儿大，能逃到清城很不容易了。”
上官宁没有说为什么逃家，苏九也没有问。
上官宁继续说道，“我到了清城门口，就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我觉得他真可怜，便将身上最大的银锭子给了他。没想到，他跪下来朝我磕头，说要报答我，只是家中有老人常年在病榻，希望能大发慈悲救救他，我信了他，跟他去他家，当然了，那里没有什么老人，只有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乞丐，围上来面色不善，我差点以为他们在打我，恰好这时候有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她穿得比较干净，但是却睡在稻草堆里，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她一出现，那些乞丐立刻跑掉了。当然了，最后我所有的钱都被乞丐分走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后来下起了雨，肚子又很饿，我就想回家了，可雨下的那么大，我找不到路，最后只好躲在桥洞下面冷得直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我梦里见了那小姑娘给我带了热腾腾的包子，我不肯吃，因为我觉得那是施舍，那小姑娘就说，‘我这不是施舍，你要替我干活的。’
“我再醒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真的很漂亮，我差点就以为他是那个小姑娘，但他声音却不像，他让我把门外头的柴都搬到厨房去。可这些柴都已经湿了。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搬了，小男孩又说，‘这些柴都已经湿了，你把他们都搬走！搬走！’”
苏九想象他苦兮兮地样子，不觉好笑。
“我震惊地看着小男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