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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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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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寅碰地关上了窗子,平地一声惊雷,窗户的碰撞是个暗号,两个坐姿不稳的同窗,犹如惊弓之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开出了倒栽葱这般美丽的花。
我见过很多寡廉鲜耻的人,可这位夫子演绎得更加完善,我都不忍再看。他犹自得意洋洋地叫嚣道,“你不晓得了吧?赫赫,你不晓得了吧?”众人抖筛糠般孱弱的身子,瞧得我心眼内都是欢喜,忍不住笑了出来:“甲、乙……”
“甲;乙,丙,丁四个人, 甲和乙是亲生兄妹,甲是哥哥,有一个儿子丙; 乙是妹妹,有一个女儿丁。 于是:一个爸爸甲是丙的爸爸 ,一个妈妈乙是丁的妈妈 ,一个哥哥甲是乙的哥哥 ,一个妹妹乙是甲的妹妹 ,一个侄子丙是乙的侄子 ,一个外甥女丁是甲的外甥女 ,一个舅父甲是丁的舅父 ,一个姑妈乙是丙的姑妈。”
白寅说完,提着包离开。他跨过了大半个学堂,脚下生风,吹歪了夫子头上的巾帽,打断了我的笑声。
“酷!”这位夫子赞道,他曾说过,不喜欢上这课的人,可以提早离开,只要回答对上课伊始的提问,可这般有才又有胆的人又有几个,大部分的人看着公子潇洒离去的身影,只得悻悻不语。
我不想离开,是因为外面没有什么理由,迫使公子奋而起身的那种缘由,吸引着我。我的微笑仍挂在脸上。你知道我的心肯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人生多么寂寞!
“请各位同学翻至《史记.留侯世家》。坐镇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张良此人,自古以来受人赞誉无数,然者,野史记载,他并非天生高才,乃是幼年巧遇,得天书一册,才可有今日之成绩,诸位同学,可以为然?”众皆墨而不语,他接着道,“如此,张良又是如何巧遇此等机遇,才能脱胎换骨,通古今之变,经天纬之才?有哪位同学知道?”
我推开窗,雨已经停了。屋檐上的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了一个石凹里,就像是天上的神人在撒谷种一一对应。石头上的苔藓,饱和了大部分的水分,湿漉漉滑溜溜的,让人心生腻味。阿平的摊子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吵吵嚷嚷,那身滚满了泥水的灰衣人,和另一个打着伞立在他旁边的人,在雨后初晴的街道上尤其显眼。
“在看猴么?”我一惊,恍然回首,一个下巴映入眼帘,衣服上的皂角味窜入鼻孔,耳朵里却只得听到嗡嗡的响声,“我以为你在看猴戏看得恁般专心,不过就是争风吃醋打架这种小事么,顺便说一句,那哥们耍的两三招花拳绣腿,委实不怎么样。听夫子讲课吧,本夫子保证,绝对比外面有趣呀!”
皂角味一瞬间离得远远的。我回头看看那场闹剧,很热闹,但是这样的热闹不属于我,我和大多数身在其外的人一样,只是一个看客,然后心里做出评价,确是,猴戏——武大郎胖揍大老虎的猴戏!哈,我真无聊!只因我被罚站到了后门,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仿佛也在看戏,嗤嗤的笑。
这位夫子回头漫不尽心地念叨着,“风翻起,不止是一页页故事,更是一段段经历。以书为舟,让吾之眼睛导航,自今日起乘风破浪,倾尽一生,徜徉!书中的一袭风帆,将是人一生的脊梁,不曲折,顺应风浪,读书人傲骨中添一丝柔和,将会更好地在这个世上适者生存……”
这位夫子不提倡迂腐,总是想方设法的变通。与每课伊始一问相同,这位夫子同样要求每课结束牛刀小试,全班轮流作诗谱曲,或跳舞,或讲传奇,或高谈阔略陈从事,只要讲得好,这时他却不会有诸多刁难。他曾说,寓教于乐,学以致用才是我们学习的最终目的。
“……山人一丛青,淡淡细数忙,一二三四瓣,五六七八行。
风拂过荷叶尖尖小角,挠过杨树的小腰,看这里人多,它也想来凑个热闹,光速般想跳进来。可能也和小孩子一起玩过泥巴,不然怎么会有一股子腥风血雨的味道。我碰地关上窗,把它挡在了外面。
“一二三四瓣,五六七八行……不和音律,照惩!”他说,不是夫子我不讲人情,而是我给过机会,你们却不懂得抓住而已。我的提问只是小学水平,而你们俱是秀才的水准,不是本夫子打击汝等的自信心,这样的问题都回答不上,只能说明,你们俱是掺了水的水货!
“水货们,再见!”他举着手里的书背对着我们挥挥手,潇洒得离开,不落尘埃!
我等趴在地上,随着手肘微屈,一上一下,如斯惩罚,夫子称作,“俯卧撑二百!”
我埋首浅笑,只因黄卦在旁道,“出个迷‘烟花之地常见,闺房内里不见;燕儿近身常笑,阿菊听之常怒;男子十五常喜,女子三十也常喜。如何?”
还能如何,未见阿菊已眉发倒竖了,你我的笑,收敛些吧。
回家的路上,我唱了首歌,“让我们行走在高高的山上,且听潺潺流水之声。简约朴素的黄 桔花肆意地开遍了乡村,啾啾鸟语重重叠叠。若不是从未来过这山,若不是从未见过这河,比之都城的千篇一律,行走在高高的山上,我亦像鸟儿般高歌!”
我大唱、特唱,似乎要唱出我的郁热、我的快乐。
可惜别人不欣赏我的音色,也就不赞成我沿路鬼哭狼嚎,阿菊说,伞外乱七八糟的雨声,也比你所谓的‘精心谱词作曲’,所得的‘雅乐’悦耳,我只得默然。
青石板映出了我们的样子,不能看得分明,却奥凸有致,额外添了一丝喜感。我的心绪始终放开了一些,南方的雨,有着便娟婉约的风格,却始终不适合我。我是一只归鸟,向往着东海:“行走在高高的山上,我亦像鸟儿般高歌!高歌!”
“高歌!!!”
“……你赢了。”那两人一脸墨色。这一刻,人生挺有意思。
头顶一把黑色的纸扇,这个颜色分外的少见,可我却很喜欢,或许是伞旋转间,淡墨浆成的清逸玄远,或许是因为伞自上而下的厚重质朴。黄卦从老松那儿借来了一把红伞,自然被阿菊取笑了半天。
阿菊从不打伞,她是个坏脾气的姑娘,“夫子说心随自然,要做到不为名利所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一切都要想开,放开……”可能是过分放开,渐渐地她变得开放,母夜叉似的没有半点女子的婉约。
当然这话不是出自我口,黄卦常常对着阿菊的背影咬牙切齿,“她不放开则已,一旦开放起来就不是人,其形凶悍如虎,其牙利如悍妇,最不过山海经中的西王母……”从来我都只会摇摇头,不置一词,掏出备用的布条替黄卦包上血淋淋的吻痕,被老虎亲吻后的痕迹……
阿菊是美丽的,美丽的姑娘在我梦中总是像一只蝴蝶,她在蒙蒙细雨中蹁跹着飞舞,大雨瓢泼时,我们的伞下就是她芳踪暂歇处。她跃进黄卦的伞下,伸着手在他的腰下留下新鲜的吻痕,我看了好不嫉妒,黄卦叫得是那样舒服。
可能是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感触,雨中的精灵托起她柔嫩的羽翼轻放我旁,这又该轮到黄卦眼妒,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蝴蝶蹁跹着飞出红花,飞进了那朵厚实的大云下,一如晴天似的嘻嘻哈哈:“我们早已习惯,习惯了风和雨,习惯了电和雷 ,还有习惯了阿菊的一张厚脸皮~~”
泥水飞溅在裤脚上,薄薄的一层布料沾湿黏在肌肤上,冰凉湿滑像是无数小蛇攀爬。我望望前方不远的“病梅馆”,就快到了。阿菊和黄卦知晓我是病梅馆的奴仆,有些时日他们也会来门口看看。只能到门口,病梅馆的规矩,比天牢还严——你知道这并非绝对对比,只是相对对比的社会规矩。
这就是我为什和老松聊得来的缘由,我是一个奴仆,他是一个杂工,卑贱而低微的人具有共同的话语。绝对的、社会规矩。
“到了,明天见!”
我等一等,等阿菊从我的黑云下飞到那朵红花下,对着我言笑晏晏:“今夜有雨,门窗关好,多加一**被子,万不可学我家少爷,只会给人添麻烦。”
“游子冶,也要替你家主子加一**被子,万不可学我家姑娘,虐待自家主子。”
“晓得了。”我背对着他们漫不尽心的摆摆手,催促他们快走。错综复杂的雨声滴在伞面,却也乱中有序,滴滴答答,噼里啪啦,滴滴答答,噼里啪啦…
临了,我转过头来,看着红花下的蜗牛和蝴蝶,笑得畅快,情难生起红娘易做啊,我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有这一丝良善,为天公作美。
许久,远远地冒出一个人影,走近,推我一把,“不进去,等我呢?哎呀呀,夫子我可真是三生有幸,教出一个这样好的徒儿啊……”
莫言梦。我有一个梦想,迄今为止快要实现,有了艾先生和年先生的先例在前,更是信心百倍,这个美丽的梦想指日可待。可但凡人有了一丝快乐的时刻,上帝总是命仙官在命运簿上胡言乱语,就因如此,我的梦功败垂成,这位夫子说,我的梦想不值一提,因为那终是幻想,将由他破碎得干净。
“哦?你等的不是夫子我,而是那位好哥们是吧,喏,回来了不是?可惜哦……”我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但并不在我管辖范围内。
转身把一切抛诸脑后,推开那扇深巷中唯一的朱红色大门,门上放置的牌匾烙印的三个镏金大字光彩依旧。门里数十株梅树林林密密,我恍然听到殷殷之语,透过梅林间,顶端茅舍下,两位先生煮茶品茗,间或一望,绵绵之意宛如山巅之水。
水洗涤着人们的心灵,为之烦躁的心绪得到清凉的救赎,我侧身恭立在门前,看着面前的锦鞋翩然而进,不留片刻的停顿。直至,耳边传来另一双杂乱的脚步,我直起身,挡在了他面前,“阿平,艾先生和年先生留下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请恕子冶不远送。”
我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庞,稚嫩得让人心生怜悯,谁是阿平?他是。是又如何?病梅馆不轻易容许外人进入,我也只能用同样可怜的目光看着他,也许我不想演绎同情别人的角色,世间人皆有痛楚,同样一个卑微之人我凭什么又拿什么安慰?!
可人情这两字,总是让人难办,哪怕不想,也总得装模作样,我冷漠可恶么?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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