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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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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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终极

燕霡霂面容冷漠,看了看白灼华,又扫了一眼倒地的卫士,皱眉问道,“打了几鞭?”卫士忙躬身回话,“禀告将军,打过十鞭。”燕霡霂哼道,“鞭子给我!”他提起鞭子,来到白灼华面前,眼神淡淡,“本官执行公务,请白姑娘让开!”
多日分离,燕霡霂望向自己时,竟无半分喜色,还摆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白灼华心头难受,隐隐又觉得尴尬,咬着下唇,不语不动。她黯然神伤,满脸失望,燕霡霂却不理会,他径直弯下腰,伸指,点中她的穴道,将少女拉到一边。燕霡霂知白灼华香术厉害,所以手法迅疾利落,不给少女喘息之机。
白韶华趴在地上,却也瞧见燕霡霂动手,惊得变了脸色,扭头喝道,“面瘫燕,不许碰我阿妹!”燕霡霂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兜头一鞭抽下。燕霡霂出手比执刑的卫士重了许多,鞭风凌厉,抽的白韶华再次扑倒在地。这一鞭下去,拍破了他臀上原本高肿不堪的肌肤,皮肉撕裂开来,登时鲜血四溅。白韶华发出痛声惨叫,他恨透了燕霡霂,咬牙骂道,“狗东西,等着,我会要你好——哎哟!”
燕霡霂又一鞭狠狠抽下,将白韶华的怒骂拦在了喉咙口。他今日奉命封锁碧海云天,是为寻找久久未归的二皇子。燕大亲自坐镇,吩咐下属一处处细细搜寻,势在必得,却遇上白韶华骄横嚣张,言语冲撞,燕霡霂心头火起,径直喝令重打。
碧海云天众人自恃身份,原本吵吵嚷嚷,他拿白韶华开刀,余下诸子当即乖顺,守在原地静侯。搜索仍在继续,此刻燕霡霂当众执鞭,存心要教训白韶华,杀一儆百。他暗暗加了内劲,一鞭抽下去,就撕裂开一片血肉,收鞭时顺势一拖,鞭梢如刀锋般划开受伤的皮肉,将刑责的鞭数平白翻了一倍。白韶华疼痛难捱,又吃了哑巴亏,无暇再骂,只连连惨叫。
白灼华一旁观刑,鞭打声,苦痛声交织在一起,撞击着她的耳膜,撞得她的心刀割般疼痛。因为阿母早逝,阿爷常年外出征战,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亲情甚笃。眼睁睁看着大哥受苦,那鞭风下翻飞的血肉,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刀,割破了她全身的神经。白灼华虽然很少观刑,也知燕霡霂下手阴狠,她又气又怒,又觉委屈,再也忍无可忍,合身扑了上去,“别打我阿哥,你要打就打我吧!”
少女单薄身影闪过,燕霡霂心中狠狠一跳,他绝没料到,白灼华竟能冲破穴道,抢上前来扰乱行刑!眼看鞭子撞上少女肌肤,这一鞭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若果击中了白灼华,势必血肉横飞,痛彻心扉,她是受不住的!燕霡霂想收鞭已来不及,他急转手臂,鞭子从自己左臂,肩头一直抽到胸口,连带鞭梢扫过,狠狠划开他半边面颊。
鞭声沉沉响起,白灼华肌肤一紧,却不觉得疼痛,她惊奇抬头,燕霡霂脸上赫然多了一道鞭痕,鞭梢狰狞着咬入肉中,瞬间一排血点密布,又顺着男子的面颊滚落。燕霡霂深恐打中了她,回转时用了十足力气,重重一鞭挞下,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子,次第割开他的半身肌肤,再重重撞上胸口。他腹中气血不住翻滚,手臂和肩头划出深深口子,感受到一股粘腻温热的鲜血涌出,幸而身穿重甲,外面却看不出。燕霡霂疼的眼前发黑,勉强压住喉头甜腥,执鞭的手臂酸麻地几乎抬不起来,他暗暗松了口气,避头不看白灼华,冷冷吩咐,“捆了她送走!”
白灼华怔怔望着燕霡霂,一时无语。燕霡霂扔了鞭子,指挥军士,“打完余下鞭数!”周旋苦着脸,上前劝道,“白娘子,走吧!”这边白韶华疼的头脑混沌,恍惚间似乎妹妹冲上来护他,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所幸妹妹无事,白韶华糊里糊涂,一时也没弄明白,只叫道,“阿妹——你快走!……不剩几鞭了!”白灼华鼻中酸楚,差点落下泪来,她低头瞧眼哥哥,又抬头觑下燕霡霂,叹了口气。
周旋不敢违抗燕霡霂命令,将白灼华捆的结结实实押出,外面区曦不知发生什么,愕然,“这是怎么回事?”周旋满脸无可奈何,“燕将军下令,送白娘子回宫!下官得罪了!”吩咐禁卫开路,将一行人送回皇宫复命。
众人到达皇城已近正午。今日是常朝日,朝会后皇帝召见要臣议事,又接见云国使臣,诸事缠身,众人足足候了三个时辰,等着脖子都酸了,黄昏时分,皇帝方才下旨,准他们戌时微明殿觐见。此时已过申时,众人预备回府沐浴更衣,晚上再入宫觐见。白灼华惦记哥哥,神情恍惚,区曦终有些不放心,“白姑娘,香丸藏在哪里,取出来让我看看!”白灼华回答,“我早已封好,区先生放心!”她不肯多说,区曦叮咛道,“小心收好,切不可弄丢了!”白灼华淡淡道,“我理会的!”区曦又说了两句,方才离去。
白灼华赶回白府,哥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不住呻(—)吟叫痛。大夫已经上药,白灼华守着阿哥入睡后,叫来小厮墨玉询问。原来今日碧海云天举行斗梅大赛,挑选花魁,南国贵族奢靡,以流连风月一掷千金为耀,白灼华是那里常客,一早以车载满锦帛缠头,兴冲冲赶着去了。
墨玉哭丧着脸,“斗梅大赛刚到兴头,燕霡霂气势汹汹,带兵冲了进来,说是搜查要犯。大郎不过争了两句,言语中提及燕家,燕霡霂便沉下脸,喝令鞭打大郎。”看白灼华无语,嗫嚅着又加了一句,“燕霡霂如此嚣张,完全不把我们白家放在眼里。”
白灼华知道,燕霡霂摆出偌大阵势,必是皇帝那里发生了重要事情。哥哥白韶华性情她十分清楚,平日仗着身份霸道跋扈,不知惹下多少风波。只因白家名头,天大事情也能化解,连父亲的管教,都显得鞭长莫及。今日这事,哥哥定然出言不逊,惹恼了燕霡霂。他铁血手腕,秉承南国皇帝做派,对不服之人从来粗暴残忍,当众责打阿哥,既是存心羞辱,又是杀鸡骇猴,刻意做给众人看的。
哥哥骄矜蛮横,何尝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这口怨气,别说哥哥忍不下去,便是他忍得下去,白家诸人又岂会干休?白灼华叹口气,“他羞辱阿哥时候,可曾顾及过我?”这答案,早已明明白白。他若念及自己,出手哪会这般绝情?白灼华满脸失望,转念又想,他若心中没有自己,怎么会猝然收鞭?
娘子面色阴晴不定,侍立旁边的白升小心翼翼问,“可要写信给阿郎?”“不可!”阿爷正率兵与北国交战,怎能让他分心?她叮嘱白升,“阿哥挨打之事,谁也不许告诉爹爹!”
时辰将近,白灼华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备车进宫。她一路无语,苏荷却十分兴奋,喜滋滋问道,“娘子,圣人一直盼着近生香,今儿见到定然欢喜,也不知会赏赐娘子什么?”白灼华手狠狠一抖,垂下头去,拨弄着掌中盒子,却似没有听见。
到达清明殿,正遇见张漪笑脸盈盈走过来。两人多日不见,张漪拉着她手问长问短,喜笑颜开。白灼华强打精神,“梅儿这么高兴,可有什么喜事?”张漪低声道,“右介回来了!”右介是二皇子秦韵文,张漪极少以弟弟相称,平日只叫他的小名。白灼华微惊,“沐王从碧城回宫了?圣人终于准他回转?”传言皇帝令沐王碧城修身,秦韵文离开木都已近一年。张漪撇了撇嘴,“同样一个碧字,却不是碧城。”她表情神秘,又隐隐鄙夷,白灼华好奇问道,“不是碧城,那却是哪里?”张漪面露不屑,“右介去了碧海云天,今儿刚被洁将军抓回来。”
原来燕霡霂封锁碧海云天,是去寻找二皇子?白灼华早听说,皇帝严禁沐王流连风月,秦韵文怎么敢去那样的地方?张思新知晓后,定然雷霆震怒,估计今晚的心情不会好了。她满腹疑惑,又有些担忧,听张漪轻声道,“他色胆包天,在碧海云天厮混多日,身上没钱,竟把阿爷送他的玉佩抵作钱两……等着看圣人处置他吧!”公主面露嘲讽神色,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张漪一直偏向他大哥张颀,讨厌这个异姓弟弟,白灼华念及他们姐弟的关系,暗自齿冷,悄悄叹了口气。
说话间,微明殿到了。周旋和区曦已等候多时,漪公主驾临,众人纷纷施礼。戌时张思新下旨召见,大伙次第入内叩拜。张思新端坐龙座,面色沉静如常,众人一时也揣测不出他的心情。燕霡霂侍立身后,脸上那道鞭痕却甚为扎眼。
张思新问了几句行程,吩咐道,“呈香上来!”白灼华等这话已久,抬头看殿外暮色沉沉,天色便如她黑沉沉的心情一般。她深深跪倒,以额叩地,“阿奴有罪,近生香不慎遗失!”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目光刷的集中到她身上。白灼华低了头,盯着白玉地砖不语。万籁俱寂,诸人大气也不敢出,不知等了多久,张思新静静道,“抬起头来!”
白灼华缓缓抬头,从前皎皎如月的清俊少年郎,如今已是深沉蕴藉的一代君王,他依旧丰朗神俊,但原本清澈透亮的双眸,如今宛若寒潭深泉,悲喜莫测。多年前,隐藏在梅花丛中、闪着美好情思的羞涩微笑,怕只是个梦吧?
“我宁愿废去武功,也不想失去你!”“这辈子无缘,等我来世相报吧!”他们都说错了。上官清爱的是何泰锐,白灼华爱的是燕霡霂,惟独无人爱他。她的前生今世,他都注定孤独,虽然佳丽成群,拥抱天下,他却无法求得她的真爱。就算寻到她的魂灵,又能如何?上官清的那颗心,终没有系在他的身上。白灼华忽然记起,当年子擎因为救她,曾被他阿爷在朝堂重杖,打得死去活来。如今她跪在朝堂之上,挨子擎赐下的板子,便当是还了他当日的情吧!她欠他太多,无以为报,惟有以自己一身的肌肤血肉来补偿。
“蒟蒻,”张思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着几案,淡淡开口,“香是如何遗失?”白灼华答道,“天雨山庄炼香完毕,奴径直将香封入盒中,一路紧锁未曾动过,今日打开,不知怎的,香丸竟不翼而飞。”张思新无声笑了一笑,“既然保管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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