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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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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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上下打量她,满脸堆笑,脸上仿佛绽开了一朵菊花,“老奴有眼无珠!只当傅大夫的师姐,年纪定比他大,没料想陈姑娘如此年青!”陈涟最喜人夸她青春貌美,洋洋得意,“还不带路?”男子唯唯连声,“请陈姑娘随老奴进府!”自我介绍,“老奴燕喜,是燕府管家。”又恭恭敬敬陪笑,“阿郎等陈姑娘驾临,真是望眼欲穿!”
陈涟满脸得色,“傅韬可在?”燕喜躬身答道,“傅大夫也盼着陈姑娘来呢!我们估算行程,怎么也要六天,傅大夫却说,姑娘今日准到,老奴本还不信,天天烧香拜佛,没想到真把姑娘请来了!”又疑惑道,“无医门距离木都甚远,姑娘莫非是飞过来的?”陈涟抿嘴一笑,“我不是鸟儿,又没有雪珠,哪里会飞?”
燕府内树林森然如海,碧瓦朱檐隐露其间,只于翠绿中斜露一个小角。走了许久,荡荡碧湖豁然眼底,烟波浩淼一望无垠。两水中分一座小岛,亭台楼阁林立,皆是北国白玉砌成,望去晶莹生辉。燕喜带陈涟穿行,走入朱阁,转过雕花绣屏,进到一间房内,燕喜禀道,“阿郎!陈姑娘到了!”燕府严禁大呼小叫,但燕喜此时的呼喊,却令房中诸人精神一震。
陈涟抬头望去,房中端坐一位中年男子,国字型脸,剑眉凤目,气度沉稳,正是燕相。他身边一个俊美少年郎翩然而立,萧萧肃肃,猜测便是燕枫。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傅韬,眉目和润,一袭青衣依旧。
傅韬瞧见陈漪身影,面露喜色,疾步上前跪倒磕头,“拜见师姐!”傅韬年过四旬,对着桃李年华的小娘子行参拜大礼,燕家父子微微吃惊,陈涟倒欣然领受,淡淡道,“起来吧!”她神不守舍,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燕枫——南朝第一美男燕枫,眼似点漆,唇如朱丹,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勾得人心荡神迷,果然金相玉质,清逸拔群!陈涟心中叫好,傅韬一旁毕恭毕敬,“若非病情棘手,傅韬万不敢劳动师姐仙驾!”站起身来,对陈涟介绍,“师姐,这位是燕相!”陈涟却无反应。傅韬见师姐直勾勾盯着燕枫,怔了一怔,低声叫唤,“师姐!”
陈涟柳亸花娇,分明弱质少女,偏她生就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盘旋在燕枫身上竟不舍离去,燕傲天暗暗皱眉,“傅韬乃医圣传人,稳重端方,天下闻名,此女年纪轻轻,眼神轻佻,举止失仪,怎会是傅韬的师姐?”
傅韬提醒,陈涟方凝定心神,上前敛裾施礼。燕傲天点头,温言道,“劳累陈姑娘,一路辛苦了!”侍女上来奉茶。陈涟又瞧了燕枫两眼,恋恋不舍将目光转向燕傲天,“烦燕相安排客房,饭菜快些送来,我要早些休息!”
燕傲天口中客套,其实焦虑儿子病情,心急如焚,他好不容易盼来陈涟,指望她即刻听诊,岂料陈涟对病患漫不经心,言辞间颐指气使,又摆出一幅天色将晚要安歇的模样,燕傲天心底凉了半截,他顾及自己身份,也不便催促,只吩咐燕喜准备。陈涟随口道,“燕二郎子陪我一同用膳吧!”
燕枫这些日子愁眉苦脸,心情甚差。他听说秦韵文回来,赶着进宫探望,不料秦韵文被皇帝禁足右介园中,禁卫严加看守,禁止任何人员出入。他怅然而归,脑中转了念头,想央求哥哥燕霡霂,讨个出入右介园的禁卫牒牌,混入园中与秦韵文相会,却不料,当晚逢上哥哥被皇帝重杖,燕霡霂一直昏昏沉沉,竟再没苏醒过来。
燕枫素日嘴上虽不肯吃亏,燕霡霂毕竟是自家阿哥,瞧见哥哥被打得惨淡不堪,他也恻然心痛,又觉忿忿不平。燕霡霂养伤多日,燕府终于盼来这位无医门的师姐,燕枫欢喜之余,心下好奇,“这小娘子年纪甚轻,真比傅韬有本事么?”他生性爽朗风流,这位韶颜仙容的少女邀请自己作陪,他乐得满口答应。
一旁的傅韬懂得燕相的心思,迎着陈涟打个稽首,恭谨劝道,“师姐!燕将军晚间头疼发作,着实惨烈,眼看天色将沉,师姐歇息后去瞧两眼可好?”陈涟瞪他一眼,“今儿我累了,明日再说!”傅韬便不敢赘言。
陈涟吃好喝好,沐浴更衣,安然就寝,第二日黄昏方醒。梳洗用膳,一切停当,这才叫来傅韬,“带我去看病人!”傅韬连连点头,“师姐请随我来!”燕傲天昨夜瞧着儿子受苦,急得差点吐血,苦盼一日,终于听闻陈涟问诊,长舒口气,匆匆赶来作陪。
众人步入内室,阵阵药香扑鼻,直翻腾入肺腑。燕傲天闻着苦涩药味,鼻中又有些发酸,抹了把眼角,吩咐拉开帷幄。陈涟定睛望去,榻上一名男子俯身躺倒,身上盖着薄衾。几个虎背熊腰的仆役手持四根粗重铁链——铁链两头都套着铁环,一头细些的铁环扣住男子的手腕脚踝,细铁环上厚厚裹着软布,以防男子挣脱时磨破皮肤,咬合之时,发出咔嚓轻响。仆役们拉开铁链,将另一端头的铁环扣在床角四根厚重的铁桩之上。众人伸手拉了拉,确保铁环和桩柱扣得纹丝密合,这才退到一旁。傅韬轻声解释,“燕将军头疼快要发作,他犯病时神志不清,唯恐他胡乱伤人,或者自残害己,所以每晚缚住他四肢手脚。”陈涟暗想,原来他便是燕霡霂。乍一望去,不像卧榻病者,却似受刑的囚犯。
傅韬轻轻掀开锦被,男子只穿纱罗中衣,薄纱依稀透出病者皮肉的伤痕,也透出壮年男子遒劲有致的身形线条。床边立着一个侍童,他小心翼翼将男子裤子褪到大腿,露出的肌肤青紫斑驳,布满星星点点创口。陈涟微微一怔,路人口中飞扬跋扈的燕大郎,竟然受过这么重的杖刑,看伤口情状,当发生在多日之前。一旁的傅韬连忙解释,“燕将军二十日前受杖,杖数六十八。因为每晚病痛挣扎,牵动杖伤破裂,所以尚未痊愈。”
陈涟不置可否,目光转移到燕霡霂腰际,男子完好的肌肤紧致润泽,灯下泛着珠玉光华,陈涟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暗忖,“身形倒似强健美好,可惜看不真切,需得脱了衣衫瞧瞧。”眼睛扫到燕霡霂上身,皱了眉头,“傅韬,这药膏抹得太不象话!早就告诫过你,肌肤比内脏重要百倍,若落下疤痕,那就终生遗憾!”吩咐道,“脱了他上衣,取膏药来!”
傅韬无端被她指责,也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男子去衣后,肩头宽阔,肌肉雄浑,陈涟暗暗称好,小心翼翼涂抹他肩臂鞭痕。她神态细致,宛若面对玉瓷珍窑,唯恐吹弹得破,众人不由怔住。涂药完毕,陈涟后退两步,细细端详,颇为满意,“这样才好!”再瞟一眼男子下身,心道,“等肌肤新生,这两片玉丘,定然销魂呢!”
陈涟双眸紧盯燕霡霂赤(-)裸身子,傅韬咳嗽一声,“师姐!可要开始么?”陈涟回神过来,吩咐道,“把他手掌打开!”侍童小心拉好衣衫,再将燕霡霂握紧的拳头掰开。男子掌中攥着一个丝绣香袋,散发着淡淡药味。陈涟暗忖,“好细巧的香袋,他伤成这样,还把这玩意抓在手中,想来是个什么重要物件。”拨了拨他腕上的绳索,扣住他的脉搏。
一边守护的燕傲天,瞧着儿子整个人呈大字张开,宛若接受笞刑的犯人,眼中不禁狠狠一酸。燕霡霂被抬回当晚,燕傲天乍见大郎的惨状,又惊又痛,只是难以置信,他狠狠捏了手背肌肤,猝然的疼痛提醒着他,这并非恶梦,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当日燕霡霂寻回沐王秦韵文,燕傲天还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二皇子莫名失踪,遍寻不见,这棘手任务困扰儿子日久,如今秦韵文回转,大郎终可复命,燕傲天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他万万没料到,儿子当晚归来,皇帝非但没有赏赐,反而打得大郎皮开肉绽,不省人事。
燕大平日气度,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如今却脸色青白,眼窝下陷,唇角沁血,衫袍上皮肉黏作一团,狼狈不堪。燕傲天惊在当地,五脏六腑仿佛利刃剜绞般,痛不可当。孙翱亲自送他回来,忙不迭的解释。燕傲天细问详情,讶异非常,又觉困惑不解。儿子为何要替白家娘子顶罪?圣人纵然将错就错,下手也不该这般狠厉。他思来想去,满腹困惑,儿子何时竟对白家小娘子动了真情?为了迴护于她,竟不惜触怒皇帝?
燕霡霂抬回来时糊里糊涂,并非弄清真相的时机。眼下最重要的是延医用药——孙翱带来皇宫御医,专为料理伤口,因为打破的血肉黏上衣衫,需得小心分开,他们折腾到夜半,方才停当,所幸燕霡霂昏昏沉沉,倒省去一番苦痛折磨。燕傲天又是心痛又是焦躁,盼着大郎尽快伤愈,不料数日过去,燕霡霂始终神志混沌,沉沉不醒。燕傲天怔忪心悸,即便受过重杖,以儿子素日的体魄论,也不该如此不济。
到第四日时,傅韬大夫登门拜访,他检查燕霡霂伤势,告诉燕傲天一个惊人消息——燕将军脉搏细弱,肢体冰凉,昏沉不醒,并非缘于杖刑沉重,却是因为中毒!燕傲天仿佛晴空一个霹雳炸在头顶,好端端的,儿子怎会中毒?傅韬大夫细细查问燕霡霂的饮食起居,最后断定,这毒,就出自他每日熏的冷水香上。

何用问遗君

燕傲天知道,自打郿大师去世,儿子熏香皆是白家小娘子配制,定时送来。他虽觉不妥,奈何寻不出别的人选,且燕霡霂坚持,用后效果尚好,燕遨天便未阻拦。他万没料到,白家如此阴毒,竟在熏香上动了手脚!傅韬言道,因为中毒日久,毒性侵入燕霡霂的四肢百骸,他虽有办法解毒,但儿子气血大损,精神涣散,纵然治愈,也将沦为废人。
凡能保全性命,燕傲天也顾不得这许多。然而,更糟糕的是,儿子每晚必须熏香,如今香品有毒,无法使用,燕霡霂便要饱受头痛折磨。傅韬满面难色,告诉燕傲天说,麻药可以镇痛,但麻药本身伤害神经,偶尔用之无妨,若长期使用,不谛饮鸠止渴,对病人的身体又是另一种伤害。
燕傲天万般无奈,晚上将儿子牢牢捆绑,任由他在苦痛中煎熬。燕霡霂白日昏昏沉沉,晚上头疾发作,痛的昏天黑地,死去活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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