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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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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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之,如果有一天,我有本事,可以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庭的话,我就立刻娶你。”

竞之微垂着头,视线平望,故意避开慕天的眼光才答:

“要你有本事才娶我,如果你一世没有本事,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慕天看着庄竞之苍白当中泛着红晕的脸,那眉、眼,鼻子、小嘴,全部都灵灵跃跃,闪动着活生生的光彩。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跟个小美人天天生活一起呢?

竞之的眼神,最令人晕眩,这么轻轻瞟人家一眼,就传送了无限凄迷情意,抚着对方的心,像烫过一股暖流,舒服得难以形容。

慕天闭一闭眼,满脑子仍是一对竞之水灵灵、乌亮亮的眼睛,他不期然地联想到要把这小人儿簇拥在怀,万万不容她走掉了才好。

“竞之,竞之!”慕天搂抱住竞之,口中乱嚷。

竞之呢,刚刚相反,她默默无言伏在慕天的怀里,安乐得不想动一动。

但愿天地间在此刻静止下来,让自己与慕天永不分离就好。

“竞之,竞之,只要你愿意,我立即起誓,我永远不遗弃你!”

竞之没有回答,她的小嘴唇蠕动一下,想起慕天那句说话。

然而一颗心甜腻得胶着,连带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懒得动,懒得回应,懒得说话。

“竞之,看情形,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可以起誓,若有违誓,但愿我全部财产与本人都葬送在庄竞之手里。” 

竞之只是抿着嘴笑,并不造声。

“你还是不信?”

“信、信。怎么不信呢?”

慧黠的竞之想,这杨慕天之所有也不外乎那几件粗衣麻裤罢了。

然,这有什么关系呢?杨慕天纵使有日雄霸天下,抑或比现今还要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竞之对慕天的感情是没有分别的。庄竞之收住了笑,很认真地对杨慕天说:

“慕天,我只要你的心,其他一切,都是次要。”

“不要我的人了?”慕天问,仍是傻兮兮、戆直直的。

“慕天,我看现今形势,真不敢奢望。”

女孩子一般比同年龄的男孩子敏感,且成熟。

竞之积聚于心头多时的顾虑,才第一次触动到慕天的注意。他默然。

竞之的心事更重,自救了慕天回来,他在诊疗所养伤的那段日子,竞之实在世七痨八伤地躺在家里休养。

庄世华把这个女儿一直侍奉着,直至竞之体力渐渐复元。有一晚,世华坐在竞之面前,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爸爸,你有心事?”

竞之绝顶聪明,她很能看人的眉头眼额。

庄世华重重地叹一口气。

“爸爸,对不起,我害你担忧。”

庄世华拍着女儿的手,以示安慰,且说:“我明白,这是宿世前缘。”

竞之看父亲一眼,飞红了脸。 

“竞之,如果你跟慕天能在别个天地重建家园,那才是有前途的。”

连竞之都吓得下意识地周围张望,自己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仍然是那模样,不可能隔墙育耳。而竞之的手心,跟她父亲的一齐都冒出冷汗来。这句话非同小可。

“竞之,我是言出有心的。”庄世华说。

竞之明白,她说:“爸爸,你打算怎么样?”

“女儿,要打算的是你们,我老了!”

“不,”竞之冲动地高嚷一声,随即压低了声浪,再说:“要走就一起走,我决不放下你!”

竞之把父亲紧紧地抱着,不放。生怕下一分钟,庄世华就要消失似的。

“别傻,别傻,竞之,你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庄世华说。

对,庄竞之遇事一向镇静。杨慕天跟在他们身边的开头那段日子,邻居的孩子们都以惊骇的、怪异的,甚至是鄙夷的眼光看竞之,她只是不理,一贯气定神闲地过日子。

庄竞之,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委屈以及为难向她的父亲倾诉。

十多年来,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中,怎能没有惶恐、忧虑、疑惑、困扰、屈辱呢?何况生存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中?然,庄竞之未曾向她最亲近的父亲和杨慕天哼过半句。

这份坚忍、能耐,力量、修养,是天生的。

庄世华为此而感动不知多少次。在他亡妻的灵牌前落泪,心里默祷:

“多谢你赐予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庄世华因此对竞之说:

“快别这样,你从来都不曾令我担心失望过。竞之,你以后也不会。不论我在你身旁与否,你都会好好照羸自己,为我和你妈妈的安乐!”

竞之点点头:

“可是,爸爸,我不要离开你!”

“我们再这样子苦下去,不会有前途。年纪轻轻的人,就快避无可避,被迫着去做些伤天害理,背父弃母的歪行来。竞之,”庄世华是越说越冲动,“我看情势在急剧变坏,我不要你们馅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爸爸,我不会,我不会跟他们一道地疯!”

“洪潮暴发,所有人都会身不由主,无一幸免。”

庄竞之愕然。

“竞之,你要有心理准备,待慕天康复以后,我们再从详计议。”

“爸爸,”竞之再度抱紧父亲:“是事在必行吗?”

“对,事不宜迟了!”庄世华说。

故而庄竞之对杨慕天指望在家园长相厮守的愿望,不置可否。

她把父亲的这番心意,告诉了杨幕天。

慕天先是惊异,其后就说:

“你父亲的顾虑,都是对的。”

家中的两个男人,竞之心中最敬畏的亲人,都一致默许这件大事,且已开始慢慢筹算计划了。

慕天与竞之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竞之是愁容满面,难舍难分,毕竟是骨肉分离,生离死别韵事。

慕天却跃跃欲试,期望着重出生天。

这些日子来,他打探得的消息都极具鼓舞性,人家都说香港是座金矿,只要能南下成功,从此必一帆风顺,自由自在了。

庄世华有位女学生叫顾春凝。在北京教学时,世华和她的感情很不错。只因她父母是海外华侨,希望未出国的她,能学好英文。庄世华看她好学温文,额外地腾出时间为她补习。

顾春凝被父母申请到香港去,原本打算再转赴美国旧金山的。

后来,在她写给庄世华的信中说,她在香港遇上了一位叫陈庭钧的广东仔,二人已共偕连理。小夫妻拍档做点小生意,不再去美国了。

这女学生还真念旧,不但一直有音信问候老师,还不时寄回一公斤的花生油,执了弟子的敬礼。

信中,常问老师与师妹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只管嘱咐她,自当尽力而为。

这番心意,庄世华一直记在心上。

他最近回了顾春凝一封信,小心地暗示,如果春凝念旧,请在有机会时照顾竞之和慕天,并把慕天的身份略略描述在信里头。

不久,顾春凝的回信寄来,大意说,

“近月来,疏于问候,只因庭钧病逝,新寡心情恶劣,又要打理小生意,既烦且闷。为庭钧的一病,家资耗用不少。然,如老师有紧急需要,仍可去信美国老父,请求接济,只是未到最后关头,不欲多添老人忧虑。老师,请多多保重,师妹与慕天是老师毕生至爱,自是不言而喻,但望有日能跟你们相见,让我有机会稍尽心意,稍报师恩。”

信是写得相当含蓄,也实在非常清楚。

顾春凝是一定会尽力照顾竞之和慕天的。

这才使庄世华放心让女儿跟慕天成行。

启程前的一晚,世华写了一封信,信封写上顾春凝的地址电话,放进一个小胶袋内,密封起来,再啁竞之把胶袋缝在内衣里头。

慕天一早就将干粮备妥,再把庄世华辛苦筹得来的一些钱收藏在裤头袋内,就好好上床睡觉,以养足精神。

竞之父女俩相拥着,一整晚,不曾入睡。

还是到近天亮时,竞之才稍稍止住了眼泪。

启程时,晨光熹微,庄世华不打算送他们去火车站,怕太惹人注目。

就在木屋前的园子内,父女泣别。

竞之恭恭敬敬地在青砖地上跪了下来,给父亲叩了三个响头,跪了好一会,仍然舍不得站起来走。

连慕天都跪下去了。

终于让庄世华一手扶住,说:

“慕天,我把竞之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就是报答我了。”

慕天郑重地点了头,再扶起竞之,这就出门去了。

他们乘早班火车先到东莞石龙桥,便得下车。因为一入宝安县范围,即有第二线边防设在松岗,由解放军把守。

准坐火车直入宝安,都要备有边防证,才可入特区之内。

慕天与竞之当然没有边防许可证,故而在石龙桥站下车后,再坐公路车至松岗边防。

仍然是有钱使得鬼推磨,载他们到松岗边防去的是一辆运载蔬果的货车,司机问都不问两个大孩子为什么要到松岗去,收了钱,就让他们坐到车后去。

松岗边防下车后,到珠江江畔还有好一段路,幸好,他们身边带有地图,晓得方向。

“竞之,我们要不要等那些单车经过,坐到单车尾去省得走这一段路。”

竞之想想,点了头。

反正身边的钱,到了香港就用不着了,这最后一程就算花光了也无所谓,省着气力应付江海最重要。过了这一夜,就得下水了,逗留在江边丛林太久,也是危险的。

二人坐在两个女工人模样的单车尾,对方讲的是广州东莞话,为免讲多错多,竞之假装不懂,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把二人撩得笑了起来。慕天则以普通话对答,对方又莫名所以,一于只收了钱,送他们一程便算。

下车后,还未入夜,他们急急沿着山边小路,跨过山岗,直奔至江边去。

树林是茂密一片,慕天与竞之手牵着手,坐在江边的几棵大树树荫之下,还要静心等待,直至午夜,再下水去。

慕天解开了行囊,把干粮拿出来,分了馒头给竞之,自己却吃不下。

“慕天,怎么呢!吃嘛,要吃饱才有气力游呀!”

“我想起从前……”

慕天看着手中的馒头,曾几何时,为了一个这样的馒头,他被人狠心地打至头破血流,还是因此才遇上庄竞之的。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是小竞之救了他。到最近,上山遇险,又是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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