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初霁所画的这副地形图，细小的通道都一目了然，纤毫毕现。
楚彧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拍在初霁肩上。
初霁嘴角叼着一片不知名的叶子，被楚彧拍了一记之后，莫名地抬头看向他。
“初霁，你还真是……”楚彧实在是找不着词来形容，他只能对筱雨道：“我们之前花了三晚上绘制的图，初霁完全没有用。”
初霁摇头道：“也用了的。”
“哦？用在哪儿了？”楚彧立刻问道。
初霁一本正经地道：“作对比。”他顿了顿：“姐姐给的，太简略了。”
筱雨忍不住扶额。
她伸手轻轻弹了弹初霁的额头，道：“你啊，以后完全可以当地理学家，当画家……何必跟着慕容前辈学医术……”
初霁摸了摸鼻子，还是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给人治病。”
筱雨温和地笑了笑：“嗯，坚持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很不容易。”
如初霁还小的时候那般，筱雨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
初霁微微红了耳朵。
“初霁啊。”楚彧开口问道：“你有从正高空俯瞰过圣域吗？”
初霁摇头道：“没有。”
“那……这地图你是怎么绘制出来的？”
楚彧心里很是疑惑。
没有真正在高空中见过圣域这般模样的人，怎么能绘制得出来？即便初霁能过目不忘，这项技能也太过让人惊叹了——他不是只能完全复制吗？没见过怎么复制？
初霁张嘴支吾了半天，又闭上嘴，似乎是在想怎么表述他的想法。
楚彧和筱雨都没催他，只静静地等待他的解释。
良久，初霁方才开口说道：“圣域，我走遍了，所有的地方我都记下来了。然后我动笔开始画的时候，想到一个地方，又觉得画了它，有其他地方会被遮住。所以我就想象自己在上空，这样，所有的地方我都能画到。”
筱雨不可思议地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象成你在空中望着圣域？”
初霁点头：“嗯，我站在地上看一个地方是什么样子，转到高空去之后，也只是换个角度。”
这是脑海中方位思维的转换。学过立体图形的人大概能从脑海里构建这样的立体图形。但初霁显然是没有学过这样的知识的，他能运用他的大脑，将平面转换成立体，不得不让筱雨惊叹。
“初霁，你真是个天才！”
筱雨笑了一句，楚彧也颇为赞同地点头。
初霁不好意思地抿唇低头，他仍旧是一个羞涩的少年。
楚彧慎重地将地图收好，对筱雨玩笑道：“我敢肯定，就算是圣域原本的修筑者，也拿不出这般详实的地图。”
筱雨骄傲道：“那是自然，除非有人和初霁有一般无二的才能。”
“初霁。”楚彧看向他，又问道：“你画这一幅图，画了多长时间？”
初霁道：“每天晚上把当日看过的地方画下来，五日时间。”
楚彧叹道：“当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筱雨打趣道：“初霁，你姐夫说佩服你。”
“你啊……”楚彧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筱雨笑道：“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舅子，我当然高兴。”
初霁对这样的夸赞有些受不了，他伸手捏了捏耳朵，低声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初霁。”楚彧唤住他，问道：“这地图，要是你另外画的话，要花多少时间？”
初霁画地图不需要尺量度，他能徒手画出横平竖直的线条，到该停的地方他就会自动停下来。利用五天时间的晚上画出一张地图来，要是集中精力，一张地图应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筱雨看向楚彧，道：“你想让初霁多画几幅？”
楚彧点点头，道：“至少我们的人都该对圣域有个大概的了解。但是他们即便是如初霁一般游览了整个圣域，恐怕对圣域也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能有些自救的能力也好。我们总不能每个人都顾及到。”
楚彧看向初霁问道：“初霁，如何？”
初霁想了想，道：“一张图，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吧。”
这还是在他运笔如飞的情况下。
楚彧道：“那能不能多画几幅？”
“可以。”
初霁点了点头，却是搔了搔头，道：“着急要吗？”
“倒也不是很急，不过能尽快赶出来是最好的。”楚彧笑着对初霁道：“这件事就要麻烦你了。”
初霁点点头，道：“我尽快。”
他伸手向楚彧，道：“那幅先还给我吧，我一边看着它，一边画，会快一些。”
楚彧便将之前那幅圣域皇宫图还给了初霁。
夫妻二人将初霁送走，楚彧仍在惊叹道：“初霁真是个天才……”
筱雨哼哼了两声：“初霁的当然厉害了。”
“你的兄弟姐妹都挺有本事的。”
楚彧挑了挑眉，看向筱雨。
筱雨一脸受用，听得楚彧说道：“你大哥是读书人出身，却做了一名武将，战场杀敌毫不手软。你弟弟呢，京城小神医，还有过目不忘，完全复制的特性。”
筱雨扬起嘴角。
“还有你妹子结霜，也能把你这个一向淡定的姐姐给气得吹眉毛瞪眼睛的。”
筱雨顿时看向楚彧，笑骂道：“好啊，你打趣我！”
说着，筱雨便伸手拧了楚彧一把。
楚彧笑道：“我说的也是实情。”
筱雨哼了一声，却是轻叹道：“她的终身大事，总要她自己愿意才行。我是懒得管了。”
“别担心，结霜也是个聪明的姑娘。”
楚彧只能这般安慰她。
“不过初霁的那个地图，倒是真的让我吃了一惊。”
楚彧顿了顿，说道：“那样线条明朗地勾勒出来的地图，看上去非但清爽，而且十分清晰。那地图要是落到别人手中……恐怕不是件好事。”
筱雨道：“初霁自然不会给别人，圣域里的人也知道他是我弟弟，更不会为难他。”
筱雨想了想，道：“我们有二十来个人，圣域皇宫图，你打算每个人都给一份？”
“影卫那边，给两份就好了。”楚彧道：“如果出现变故，他们自然是会一直待在我们身边的。初霁总共再绘制六幅就足够了。”
筱雨呼了口气，道：“你拿到地图，是不是要开始给我们布置后路了？”
“嗯。”楚彧点头，道：“规划几条可以迅速离开圣域的路线。”
顿了顿，楚彧道：“这件事恐怕还要用到陌大人。她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筱雨轻声道：“不过她到底是贵族，这种事情又是比较担风险的。就算我们说，担心会有人图谋不轨对我们不利，对康康不利，她也未必会信。”
“这倒也是，贵族拱卫皇族一直是西岭的模式。”楚彧想了想，却又笑道：“说不定真的是我们想太多了。”
“多做两手准备也是应该的。”筱雨笑道：“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
楚彧点了点头，道：“那陌大人那边，你就要多费点儿心了。”
筱雨应道：“交给我就好。”
☆、744。第744章 劝助
这边初霁在绘制地图，楚彧仍旧在努力加强与各贵族长老之间的沟通。
筱雨的任务也比较重要。
她让郭嬷嬷去请了陌大人。
避开了旁人，筱雨请了陌大人落座。
筱雨对陌大人很有好感，陌大人也将筱雨引为知己。
“圣母寻我来，可是有事要吩咐？”陌大人笑问道。
筱雨笑道：“没有什么事。寻大人来，难道就不能是单纯的想和大人聊聊天？”
陌大人当即道：“自然可以，不知道圣母想要聊什么？”
话题不能切入地太早太急，要是这样的话，目的性就太强了。
筱雨笑着请陌大人饮茶，一边道：“上次和大人还没聊个尽兴，今日我精神挺好，便寻大人聊聊天，也不拘聊什么。”
女人的话题，绕不开丈夫孩子，从这一处下手，陌大人很快就和筱雨热切地聊了起来。
这期间阿悛前来斟过一次茶。
陌大人望着阿悛离开，看向筱雨问道：“圣母还打算一直将那孩子带着身边吗？”
筱雨轻轻点了点头。
陌大人叹道：“这孩子已经被选为了到时候会为我王殉葬的牲人，圣母还让他继续在身边伺候，可是想要救他一条性命？”
筱雨笑了笑，并没有回到陌大人这个问题，倒是问她道：“大人，可是弦客大人寻你说此事了？”
“这倒没有，不过上次遇到弦客大人时，他有提过一次。”
陌大人顿了顿：“阿悛那孩子的确无辜，但弦客大人既然有所吩咐，我也不敢不从。”
筱雨喝了口水，轻声说道：“陌大人，若是我执意不将阿悛交出来，会怎么样？”
“啊？”陌大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筱雨，想了想道：“之前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毕竟不过只是个奴隶，谁又会在乎一个奴隶的死活。不过……”
陌大人轻声道：“若是圣母坚持不让阿悛那孩子成为牲人，阿悛应该能保住一条性命。但……”
“但保住了他的性命，就会多一个奴隶代他成为牲人，对吗？”
筱雨轻声问道。
陌大人面有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王若是定员，执意要三千人陪葬，数目自然不能有误。”
筱雨缓缓吐出一口气：“西岭史上，就没有不用奴隶殉葬的帝皇吗？”
“没有。”陌大人回道：“最少的，也有一百人殉葬。那一年西岭天灾不断，帝皇自认德行有亏。”
筱雨心里暗骂，现在这个西岭王更是德行有亏——他害大晋百姓，就是大罪！
“阿悛的事，我会斟酌。”筱雨忍了忍气，对陌大人道：“若是弦客大人问起，只管让他来找我要说法。”
陌大人叹道：“阿悛能得圣母相护，也是他的福气。他本就有西岭血统，自当不该这般殉葬。西岭史上虽然也有皇族殉葬的例子，但多半都是犯了大错的，这样的孩子……太残忍了些。”
这并不关乎是否犯罪，这是制度的问题。难道换个垂垂老者殉葬就不残忍了吗？筱雨并不这么觉得。
筱雨和陌大人之间展开话题就是从西岭的葬制开始的，聊到这个也十分顺理成章。
筱雨就势提到了西岭王登西的事情。
“随我们一起来西岭的人里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前几日他去给我王诊过脉。”筱雨提到了当日的事情。
陌大人点头笑道：“这件事我也知道，那位医者第一次去中央大殿的时候，我还碰到过你们。医者走在前，圣母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