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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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饭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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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手摸着红色软椅的呢子面儿,感觉到这群被生活强奸了的人们生活的优越。顿觉无聊。   
'肆'小亲人   
又一场电影开演,这间只装得下40来人的电影院热闹了起来。 
杨佐罗当初要开电影院时也从没想过,放艺术电影会有这么多人爱看。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是幸运儿。他应该感谢这座欢乐之城,想买醉的人、想受到痛苦的人、想无病呻吟几声的人全都来到了这里。于是,这儿就变成了天堂里的地狱。与“地狱里的天堂”一样楚楚动人。 
杨佐罗嚼着槟榔,抽着烟,感觉着这两个口感奇怪的东西在胸腔里凶猛地发生着反应。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很浑浊,渐渐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四肢舒展,脚跟脱离了地面。感觉自己正飞至半空的时候,有人在他旁边坐下。他闻见了木头香水的味道,幽幽的。 
这时电影开演,灯闭掉。木头香水在黑暗里伸出手,将他嘴上叼的烟卷夺了过去,扔在地上,火光在黑暗里画出了橘红色的弧线,烟丝仿佛还发出燃烧时干烈的声响,不清不楚的幕布底下,香烟被木头香水用帆布鞋的胶皮底踩扁了,然后该是满怀兴奋地又捻了几下。 
杨佐罗顿时将飘在半空中的自己拉回了卡座,惊喜若狂。 
那是个德国的DV短片,短到你还没记住它在说什么的时候就结束了。 
灯明,他扭转头看着木头香水。在这次转头之前,他已经揣摩良久木头香水的情况了。关于他的性别和年龄以及一切。杨佐罗其实才适合做编剧,他实在很喜欢观察人和猜测人,他可以轻易地将人划分为几个种类,然后在一次大party过后推翻自己旧有定义,重新排列组合,重新划分。 
在他转头之前,他的心理活动:她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甭管是不是男人才会喜欢木头香,我都希望她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就变出个女人吧……她的头发应该很短,鼻子比较瘪,这样生起气时也不会吓到别人,反而会觉得很可爱。她的穿着估计是很女人的,胸部比较小,还有虎牙,扣子系得乱七八糟,可球鞋一定很干净,感冒的时候用纸巾堵住鼻子,隐约可以看见被她拧红的鼻头…… 
他转头,一切像梦一样。旁边坐着的是女孩子,和他想像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比她猜测的更加调皮和温柔。 
“你不喜欢别人抽烟?”杨佐罗故作镇定。 
“这不是电影院么?封闭环境你抽烟别人怎么办?”木头香水看都没看她,而是兀自收拾东西。 
“这个电影院没规定不可以吸烟,小姐。” 
她的眼光终于从书包带上挪了上来,打量他的眼光:“谁说的?你把经理叫来,我问问他。” 
“这是私人电影院,我是老板。”杨佐罗觉得这么逗小妞儿很有趣。 
对方:“呵,敢情跟这儿等着我呐!那你说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特殊的规定?” 
“平日放艺术电影,学生免费,周三歇业,一些喜欢电影的人在一起开Party喝茶,周末播限制级电影……” 
“挺有趣的,不过平时放电影学生又免费,这不是鼓励学生逃课么?这不好吧!”她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 
木头香水的真名叫轻微,21岁。她的指甲和头发都很短,像个小动物,动不动就脸红,可有时乍一闹,胆子还挺大的。整天在家看DVD。她是欢城人,最想去的地方是法国。 
她每天都很糊涂,经常忘记拉好书包拉链,经常出了家门忘记带钥匙,她真的也会像歌词里说的那样忘记早饭吃的是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吃…… 
可是她也是细心的。她知道马格丽特是天蝎座的,那天她们在影院走廊里碰见,一个擦身,那也是她们最近距离地第一次接触,她看见马格丽特手背上刺了一条很小的鱼,闻见她身上的奶香味儿。轻微想叫住她拥抱她,给她一些温暖。那个忧郁的女子因为消瘦,脑门儿上的青筋突兀,皮肤又太白,整个人看上去像支即将绽裂的试管。 
轻微开始观察马格丽特。她坐在靠后的位子上。今天放的片子是《此时,彼时》(英文名:《The Hours》)。电影里讲了三个女人的崩溃。尼可·基德曼演意识流派女作家吴尔芙,她穿着碎花衣裳,目光躲闪,言语艰难,性格封闭,瑟缩着肩膀,边抽烟边写作,烟抽到尾端,满脸的焦灼气息。故事的最后她拖着裙摆走进河里,河两岸景色秀丽,她陷入庞杂的倒影之中,直到水没过头顶,一切重新回到原点,变得安静。不再有流光剪碎水面的倒影,只有游云欢快地滑动。 
轻微看见坐在那里的马格丽特,肩膀微微抖动,想必是哭了。散场,轻微走过去。 
“你长得真好看,你的披肩也特别神气,还有你的纹身也好看。” 
马格丽特看着她,她拥有激动而不夸张的表情。搜索脑海,发现这之前她们并未讲过话,可是仍然感觉到了亲切。 
“那你愿意听我讲故事么?” 
轻微欣喜若狂,憨憨笑着,忙不迭地点头,帮马格丽特把披肩裹好,一同来到了杨佐罗房间的向日葵屋顶上。 
那里有两把藤椅,一个旧的木箱当茶几,视野很好,地面上的人像一个个长条形状的纸牌,由远及近或由近及远地交错着。在以后的时光里,她们也经常来到这里,极目四望,可以对一个模糊的身影进行揣测,那些纸牌立即从四角平铺的卡片里竖立起来灵魂,有教师、小贩、职业妓女、运动员、盲人、相声演员……这么想的时候,欢城顺便变成了一个牌盒,只是仿佛这个盒子里没有大毛二毛,有的不过是4种花色,每个花色中存在着13个角色而已。她们几乎没有交流过对这座城市的共识。而对陌生灵魂地猜测使她们感觉到一瞬又一瞬地愉悦。 
马格丽特皮肤真白,在太阳底下将其他的一切都衬托出安详且慈悲的模样。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新买的迷你积木串成的项链,颜色新鲜。 
“谢谢你听我讲故事,这个送给你。” 
轻微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她看见那些颜色穿过光线,扑入质朴的背景里。看见眼前美丽苍白的女人,将眼睛闭起来,周身还隐约伴随着奶香。 
一瞬,她好似想起这许多年的辛酸苦辣。在这样一个灿若珍珠的时刻,暗涌在胸口的噩梦般的过往,犹如一弯镰刀。她脑中一直冥响着一个句子:谁能交付我的故事? 
马格丽特看着戴上积木项链的女孩儿,面色暗哑,一时语塞。她将披肩取下,有些热了,拿起壶去沏咖啡。她边走边想到底要不要给这个女孩儿讲她奇怪的童年冷酷的剧本。后来她觉得这该是个秘密,尤其不该告诉这么迷人的女孩子。 
轻微今天穿的墨绿色工装短裤和很短的紧身T恤,配以黑色棉袜过了膝盖,男靴。她的腰又细又长。面容年轻伶俐。因为正对着阳光,所以她变换了一点儿角度,为了更清晰地捕捉到马格丽特讲述中的闪烁。 
马格丽特的声音不大,温和的。伴随着轻微摩莎着手指的动作,开始了讲述: 
刷牙鬼每天都要不停刷牙,牙膏用光了,他就要磨牙吃人。 
有一天牙膏真的用完了,他上去就咬了一口房间里的男人。男人痛不欲生。就在这时,鬼妈妈买回来了牙膏,他看见牙膏来了,就去刷牙,顾不上再去理会男人一下。 
男人因为被他咬到,得了一直刷牙的病。没多久,他就交上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的牙刷。 
他时时刻刻都在刷牙,都在亲吻他的女朋友。 
有一天他的牙膏也用完了,去便利店买。在便利店的外面,他遇见了一个梳妹妹头放烟花的女孩子。他爱上了她。 
回家之后,他是绝对不会跟他的牙刷女朋友说他移情别恋了。他是固执的人,要对爱过的东西负责,而且他也希望那只是一时冲动,很快就会复原。 
可是他的分裂日益加剧。他没有办法控制伤感,只得拼命刷牙。牙刷哭了,问他为什么吻她时那么用力,温柔不再。而且他的气息已变,心绪已乱。 
男人不做声,很心疼牙刷。 
牙刷磨损得很快,掉光了刷头。他很沮丧,并不想扔掉牙刷,可是牙刷越来越虚弱,很快就死掉了。 
他为了不再爱上别的牙刷,而决定不再使用牙刷,只是咀嚼牙膏来代替刷牙。 
他去超市买来新味道的牙膏。在怀念死去的牙刷的同时,始终无法遗忘那日遇见的放烟花的女子。忽然,牙膏现出了女孩儿的人形。她就是那个放烟花的女子,她是个牙膏鬼。 
男人欣喜若狂。于是,每天都把女朋友含在嘴里。他的口腔是温暖的,湿润的。 
可幸福总是短暂。牙膏一点点地被消耗掉了。快死的时候,牙膏对男人说:“被你宠过,我便满足。如若死是爱的归途,亦无妨。” 
刷牙鬼的故事讲完了,轻微听到最后竟然眼睛红了起来,托着腮看着隐隐抽烟的马格丽特。 
“怎么了,你难道不觉得很温暖么?” 
“那个男人多痛苦噢,独活于世。” 
“是啊,他是很悲剧的,对着毛巾肥皂说话还不够,还要孤独地不停刷牙,不过他的牙刷和牙膏都可以爱上他。”马格丽特也用手拖住腮,她突然回复到19岁时的俏皮。看着轻微。 
轻微抿了下嘴,沉思了片刻,说:“为什么要让牙膏死?牙膏是鬼,怎么会死?” 
马格丽特观察轻微的表情,她的认真打动了她,回答说“因为被消耗掉了。” 
“你是说牙膏么?” 
马格丽特:“不,我是说爱。” 
轻微一直回忆这个午后,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为何马格丽特这么认定爱被消耗,死才是归途。这是和一个人的身世有关的。 
外婆没能在死后放过她。她的脑子里写满了诸如此类的故事,悲剧结束,平静讲述。 
当然这都是后话。听完刷牙鬼的故事轻微背过脸去掉了几滴眼泪,她暗自骂自己还是不够坚强。她沾在睫毛上的眼泪,阳光下晶莹剔透。 
马格丽特把披肩取下来,给她披上,不好意思地用手握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宽慰,轻微的脸突然红了,心也狂跳。 
“你真香,牛奶味道。”轻微低下头去闻披肩,微笑地说。 
马格丽特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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