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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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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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是皇帝了,难免有戒心,靠得太近,定然会惹起疑忌的。

    依现下我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朕有事。”

    我原已转过身去,这句话便自我身后猝然截住了我的脚步,一回头,便撞上他一双眼,禁不住心间一缩。

    没有喜也没有怒,他的淡然,却让我感到一种没有来由的畏惧。

    “陛下……您有什么事?”我交叠起广袖,用左手掌心暖起突然冰冷的右手指尖。

    “倒也不算是朕有事……只是有个人,很想见皇姐一面。”

    “谁?”我几乎有那么一瞬的心跳停滞,无数张脸孔从我心中一闪而过,我甚至想到了羽瞻,但心思稍静就意识到那应该是,也只可能是至琰背后教导他的人。

    而那个人,会是谁呢。

    “是皇姐的故人。”他向殿外而去,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上,又回过头来:“怎么,皇姐不愿意去见他吗?”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是祸也躲不过,那不如硬着头皮去好了。

至琰背后

至琰并不住在玄正宫,而是住去了南溪馆——那是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当然可以把他这一举动当做追思故去的母亲,但是,我绝不会忘记殷纨乃是丁勋表妹这一层关系。说不定待至琰登基大典毕,他还会追赐殷纨以太后之名。而这样的举动,可不仅仅是思念从没见过面的母亲,反倒更像是借摆出亲近母族的架势来安抚拉拢丁勋。

    丁勋会不会接受这份安抚呢?如果他不接受,今后又会怎样呢?

    我跟着至琰到了南溪馆,却见庭院深深,几竿竹子已显衰色。

    当年,我和殷婕妤结成同盟,一起对付安贵妃的时候,这南溪馆也曾来过几次。可那时这几竿竹,犹是碧绿可爱的。

    但过不了多久,安贵妃就倒了台。殷婕妤竟想要把矛头对准我,却终于斗败了。而自她香消玉殒之后,这南溪馆就再没有新妃嫔住进来了。

    可如果光是年久失修的话,也不至于破败至斯吧……我住了脚步,站在竹丛边上,想起从前殷婕妤的音容,不禁心下恻然。

    冬珉不会喜欢她,登基后一定不愿再修缮这南溪馆。连她住过的地方都已经成了这般破败模样,那她的陵墓呢?

    风过竹丛,簌簌有声,竟像是女子的低语哭诉。

    这么多年了,竹子都枯了……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皇姐,你可是想到我母妃了?”在我出神的时候,至琰已经停了脚步:“这院子很破败吧?母妃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是。”我的声音有几分酸痛干涩——我并不悔恨当年逼殷婕妤服下催产药的决定,但到了这里,想起自己那时的锋芒光华,难免有些怆然,是而调整了呼吸才接着答道:“当年南溪馆很漂亮。这几竿竹子……是湘妃竹,非常优雅好看呢。”

    “泪竹?”至琰一顿:“母妃一辈子都活得很苦,几竿泪竹,倒像是她这辈子的谶。”

    我挤出一个微笑,虽想告诉他,你母亲这辈子没什么本事,还总想攀诬别人,苦闷一世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应,但若是真这么说,一定是先把自己给害进去吧。

    “宫中谁不苦?嫔妃苦,皇后苦,皇子苦,公主也苦,难道当皇帝就不苦了?”我望着他:“陛下已经看到了,当了皇帝,只怕是比所有人都苦……”

    “皇姐以为朕心里苦么?”他方才还有郁郁之色,此时却突然笑了:“朕不觉得。在朕心里,再没有比掌握皇朝更好的事情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现在他还没有真正得到处理国事的权力,待真有了亲政的一天,还会不会这么乐天呢?

    我只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了母后大行时父皇那愤怒悲哀却不敢说不敢言的神情,也忘不掉冬珉嘴边溢出鲜血时向我投来的眼光有多么绝望。

    已经有两位皇帝证明了——皇权并不是能让人随心所欲的利器,它更是束缚,是捆绑,是压抑。

    不知至琰,会不会成为第三个证据呢?

    我尚未结束这胡思乱想,至琰便走回了我身边,拽拽我的手:“走吧,皇姐。这竹子若让皇姐不开心了,明儿朕就下令让人伐了它!”

    “别……”我勉强笑出来:“这是好不容易才在昌兴都栽活的,满宫里也只这儿有……再说这也是陛下母妃非常喜欢的一处竹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按自己的心意揣测他的思虑——如果有人毁了我母后生前的爱物,我一定会非常讨厌他,那按现下的情况,我何必去招至琰的厌?

    果然,至琰听说这是他母妃的爱物,多打量了那竹子两眼,才笑道:“那便走吧,皇姐,那人还在等您。”

    我几乎忘了来这里是什么事情了,听到“那人”时愣了一瞬,才跟上他的脚步。

    按照宫制,南溪馆是妃嫔所居之所,宫阁高度非但不可以超过玄正宫、连枝宫,连云上宫都及不上。没有大殿,正位的堂室也不过是三进的宫阁而已。

    我刚迈过门槛,立刻有太监上来将室门扣住,天光阻隔,室内的灯火也并不明亮,许久我才适应了这种昏暗光线。

    可正在我环顾四周,寻找那个要见我的人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咳嗽,那绝不是至琰一个小孩子或者那些黄门太监能发出的雄浑嗓音。

    我心下虽惊,却强制自己缓缓回头,不着急,更不敢露一丝惊惧神色。

    “参见长公主殿下。”方才咳嗽的人已经跪拜了下去。

    “果然是你。”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之前的疑虑便统统解开了——谁有足够的经验教导至琰,谁会完全站在至琰的角度考虑,又是谁,在从前的纷争中时而聪颖时而愚钝,让我都忽略了他可能故意隐匿的实力?只有他慕容朝,只有他!

    他的头虽仍未抬起,但也不够低。我看得到他挑起一个笑容,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这个笑显得非常自然,却总有些刺眼。

    “殿下,多谢您给微臣通风报信,否则,今日的大延只怕江山易手……先帝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苦笑——我岂是故意要给他通风报信的?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顺便应了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台阶。

    “起来吧,过去的事都别提了。”我说这话,一半是怕他再追问,另一半却也是出于实意的抗拒——如果不是这些事情,也许羽瞻还不至于对我有那么深的误解。

    他站了起来,但却在看到我一脸冷漠时愣了一下。

    能够毫不惋惜地抛弃妻子的他,怎么能理解,儿女情长在女人心中的地位?我不想舍弃我和羽瞻的夫妻之情——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啊!

    可是,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仍然放走了慕容朝,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无法提供;就算我没有第二条路好选,仍然打乱了他的安排伤到了他。

    我不知道这些是错误还是巧合,只知道,这些在他们眼中我“忠于大延”的证据,都是我不甘不愿的抉择。

    如果我能选,一定不会为了他们的赞赏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

    “殿下,臣只是想与您商议如今的事……往事确是如您所说,不必提了。”他缓过神来,出言宽慰我。

    我点点头,却仍然忍不住一声冷笑:“往事是不必提了,但前事终究是后事之师,如何能忘?慕容将军始终摆出一副鲁莽的武人相,还真是让本宫误会了……否则怎么还需要本宫去向您通风报信,怎么还会让大汗迁怒本宫呢?”

    他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许久才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表现出对“回护大延”行为的后悔,他这么问了,我便只好悻悻道:“若是早知道慕容将军这么有眼力,本宫也没必要冒着被大汗猜忌的危险来提醒你逃跑吧。”

    他露出释然表情:“原来如此……可郜林大汗当真能舍下殿下吗?”

    他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禁怒自心起,恨恨道:“他就差没有一刀捅了本宫,这还能算舍不下么?”

    可奇怪的是,听到我这样无礼的抢白,他居然毫无惭色,眼中反而有一抹欣然。

    我被他这隔岸观火般的欣然堵得纵有万般恼怒,却一句话都说不得!

    “将军的夫人还在外头呢,不必请她进来么?您当时忍心将她抛在郜林,让她一个人面对随时会降临的死亡,今天还忍心让她在外头苦等?”

    我心下明知现在绝不是抢白慕容朝的好时候,但心头有火,实在是难以自抑——凭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为回护故国而被丈夫嫌弃的和亲公主,而不管是谁都认定了我是故意的?

    我宁可被慕容朝,至琰,甚至整个大延的百姓厌憎鄙弃,也不愿在羽瞻的心里成为背叛他的女人!

    “……殿下,您该知道江山和儿女私情孰重孰轻的。”他的脸上真的有了恼意:“臣夫妻之事,如何敌得过江山安危?今日外有戎狄窥伺,内有逆臣擅权,百姓疲敝,国库空虚,您竟然一直在挂心这些小事!”

    我默然,他的话,我无法反驳——这样的江山,确实容不得我再为谁的感情削弱自己原本可以凭借的力量。

    “您在朝堂上和丁逆力争,臣以为您不愧女中豪杰,可现下您的话,却没有一句是您原本该说的!”

    “本宫该说什么?”我冷笑:“说了就有用么?如果陛下没有兵也没有权,便是再有理,又能把丁逆怎么样?”

    “谁说陛下没有兵呢?”慕容朝笑了,眼睛弯起,眼角已有了深深皱纹:“至少,宫中的禁卫是陛下的人。”

    “本宫倒忘了你做过侍卫总管了啊。”我恍然,原有的怨怼之情竟被这消息带来的激奋一扫而空——如果宫中的禁卫果能为我所用,除去丁勋,或许就不再是痴人说梦!

    “陛下的计划,是在废帝冬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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