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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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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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刀子一样尖锐刻薄的目光扫过我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惠音庵的住持师太的话——果然,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求都求不来的缘法。

    比如说我,当年把她当做亲生的妹妹一样疼爱,现在却落得个被她甩白眼的下场;而当年连见都没见过她的安向礼,却真真的成了她的“亲人”。

    在云上宫,我为她安排的洗尘小宴上,她始终不笑。

    她原本也不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儿,只是长得可喜,丢了笑靥就不怎么招人疼了。这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却是扮金刚给谁看?

    云上宫厨房的菜肴,虽说不如御膳房所出,但绝对胜过宫外的吃食。可这小姑娘每样菜只动一筷子。

    我笑劝道:“怎么不吃啊?刚刚回家,总得多吃些我们才……”

    “家?”她抢白我:“这肮脏的地方是谁家?可不是我家!”

    我一怔,没想到她在宫外待得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不禁有几分怒意袭上心头:“安向礼教得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他是大儒。”她脆生生地顶了我一句便闭了嘴,居然是想用这么一句话噎住我?可也太小看我了吧?

    “大儒……不敬君王,不施仁义,这哪儿是什么大儒,简直是窃国的大奸贼!”我见她受不得我羞辱安向礼,便偏要用话来直戳安向礼的痛处——反正他也下了天牢,至琰在“不使皇室蒙羞”方面,决心可比我大得多。若不是有朝臣劝谏现下外敌未退不适合动刑,他几乎要用“悖君辱帝”之名当场下旨把安向礼碎剐了,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有至琰的圣旨在背后给我撑着腰。

    琼月的脸,在听到“奸贼”二字时,就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眼睛里的痛恨,简直到了恨不得扑上来杀了我的地步。

    “他不是什么奸贼!你,是你逼他的!我小时候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铁石心肠,忘恩负义,原来你……”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被身后的两个宫女死死捂住了嘴。她看不到宫女们紧张得几乎变形的脸,犹在含糊不清地大叫:“让我说!”

    “让她说。”我冷笑一声,若是连这么个小东西都刹不住,我还有什么脸面当长公主?

    “你生气了?”她的眼睛因亢奋而闪闪发亮:“你是不是也要想主意对付我了?你这个坏女人!安氏哥哥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你逼得他家破人亡还……”

    “还杀了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我接口,右手托了腮,笑盈盈道。其实我心中愤怒已极,这安向礼,我绝不会让他活着了。

    琼月的话被我猛地堵住,竟有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正是,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他有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呢?诱拐走了别人的妻子,还和她苟且让她怀孕,这段事情,他跟你说了没有?”

    琼月顿时怔在原地,但她恢复得很快:“你说谎!”

    “就算本宫是说谎吧。”我听她连斥责我时声音都没有半丝犹疑,便知道她深信安向礼,再和她置辩也没有意义,便曼声道:“你想怎么样?”

    “你……”她单薄的身体在颤抖——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胖乎乎的小孩儿现在会瘦到这个地步。

    “他待你不好么?你看你瘦得。”我忽略她无处发泄的愤怒。

    “他待我好得很!是你们看我不顺眼时刻想要杀了我!”

    “谁说我们想杀了你的?你有什么值得杀的?”我轻蔑一笑:“他说的?你还真好糊弄——本宫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么?你是大延的长公主,是什么权力也没有的长公主。你死了谁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活着,倒说不定能许给哪个权臣大将,笼络人心呢。”

    “就像你出塞和亲一样?这人心笼络到了吗?看来你的夫君也不想来救你吧!”她听到我那句“嫁给哪个权臣大将”时,脸色分明白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斗志。

    “不用他来救我。”我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现在谁和我提到羽瞻不发救兵的事情,倒还真是我的一块心病。柳公公虽然又遣人去暗通消息了,但结果没有送回来,我仍然是不敢放心的。

    “说得嘴硬。”换了她轻蔑:“你就是靠嫁人才能混到这一步的,别以为我比你差多少。”

    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真的怒了,对她,也连一点儿同情都没了,出口也便全无分寸:“本宫便是靠嫁,也是嫁了个好男人,你呢?你要嫁给谁,现在就是本宫一句话。”

    “我谁也不嫁!”

    “这可由不得你啊。”我举起面前的玉杯,轻抿一口雪酿下的梅子酒:“你现在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你,才是这宫里最身不由己的人。陛下也好,本宫也好,都可以随意改变你的命运,你不明白吗?”

    “……你要是敢把我许配给哪个人,我就咬舌自尽。”

    我放下杯子,右手指尖轻轻拍了左掌根几下,笑道:“不愧是延氏女子,真烈性啊……你上午咬舌,晌午本宫就把安向礼绑到昌兴都大街上走着剐,你信不信?三千六百刀,先挑了筋脉,再割碎皮肉,最后连五脏六腑都剜碎……短一刀都算本宫没手段。”

    “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终究是个孩子,她不知道凌迟到底是怎么个凌迟法,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失了方寸。

    明明刚刚还那么决绝的。我暗笑,道:“铁石心肠?这话你说过了。换句本宫没听过的来吧。”

    她的嘴唇在颤抖,终于,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她眼角滑了下来。

    “你喜欢安向礼。”我挑起唇角:“千不该万不该啊。女孩儿家,喜欢错了一个人,就一定会承受许多本来可以不承受的痛苦——你知道安向礼害死我丈夫的消息传来时我是什么心情吗?不过,现下我的夫君是一国之君,你喜欢的那个人,却成了阶下囚。这算什么呢?运数?”

    “他……”

    我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说,她果然住嘴了。

    “如果你够老实,做完本宫要你做的事,他还有一条活路。如果你不,那你就等着看……人皮灯笼好了。”我微笑着恫吓她,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方站起身来笑道:“你就住在云上宫这偏殿里,只能在云上宫中活动。没有陛下或者本宫的宣召,你,哪儿都别想去。”

    我绕过面前的食案,走出偏殿时,又回头对她一笑:“对了,你不要妄想找宫女太监什么的替你通传消息。你那个乳母,在你从惠音庵失踪的当天便被废帝捉回宫中,当着满宫下人的面,活生生用木橛子钉死了。本宫估摸着,这云上宫,可没有想尝尝木橛子的下人……你不是说本宫铁石心肠么?本宫再教你一个词,叫做心狠手辣!”

    看着她快哭了的样子,我终于出殿——也许,真要叫我处死谁,我还不一定有那个胆量。现下,也许吓吓她就好了。

    出了殿门,柳公公已经迎了上来:“殿下,车驾备好了。”

    我点点头,又向偏殿外值守的宫人们道:“看好月升长公主,如果她不见了……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见她们一个个都应了,我才上了雉尾轿,准备去天牢看看安向礼,顺便问些在琼月这里决计问不到的话。

    自从他在大殿上被我一顿羞辱之后,至琰居然不怎么限制我了。那块出宫令牌,也没有再要回去,由我什么时候想走便走。

    但是,今日这雉尾轿到了宫门口,却再抬不出去——那守门的卫士竟向我轿子一行礼:“长公主殿下,皇上请您不要出宫。”

    “怎么?”我不出声,自有戏雪上去反诘:“为什么不能出宫?”

    “陛下有令,见到长公主,就请您速速去南溪馆,他有事要召您……”

    又是南溪馆?看来今天去盘问安向礼的计划要作废了。我制止戏雪还要再说的势头:“那便去南溪馆吧。”

    我知道去南溪馆定不是什么好事,刚才恫吓琼月的兴奋劲儿顿时卸了多一半。

    而我一进南溪馆宫门,便被至琰丢来的一卷战报砸个正着,更是无明火起。正想说他越发不晓事,口还没开,那边便丢来一句:“前线战报,皇姐自己看吧。”

    我头皮顿时一紧,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战报——他这么说,难不成又是一场惨败?要是把慕容朝这七万人也赔进去了,估计等不到东南东北援军抵达昌兴都,这昌兴都就要被白戎人攻破了。

    “看吧。”他原本是背着我的,此时转过了身来,那表情却奇异得难以形容——说是喜,却有种难名的恐惧,说是哀,却又有一种解脱了的喜悦畅快:“不算是……大败。”

    我硬着头皮展开了那战报,当下愣住了。

    ——慕容将军率军奇袭白戎粮道,焚毁白戎军队全部粮草,大胜。

    ——回程遇伏,慕容将军殉国。

    这自然不是大败,可是,比之大败,又能好出多少来?前线失了将军,谁能做那主心骨?若是无人带领,这七万军队,不过是七万待割的头颅罢了!

    当那战报从我手中滑落,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一声时,他终于流出了眼泪:“皇姐,怎么办,怎么办?”

    “……李彦裕。”我吐出一个名字:“除了他,还有谁能用?”

    “……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哽咽,是不是标识他的痛悔?

    “这份战报还有谁看过了?在军中是保密的吗?”我终于打起了精神问他。

    “是保密的。可是皇姐,这事……能保几天?从军中传到这里就已经三天了,此时说不定……”

    “派人快马传讯,升副将为主将,主持军务。现下白戎人没了粮食,定然急于攻城夺仓,不见得还有心思和大军决战。如果可以,让他们尽快撤入附近的城池……对了,他们附近能防守的,是哪一座城池?”

    至琰的脸突然显出虚浮病态的苍白,他的眼泪还挂在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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