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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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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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野心之人,还放任她那般自由自在。我若一味不知趣的死赖在这,赶明儿也不必等向炎来有心加害,我就只待在此挺尸了!”

    当晚,谢红菁从园外赶了回来,上楼去见再度成为囚犯的女子。

    房中没有灯火,连一向服侍她的人在内,都不敢在这火山口上来照顾,被囚女子被有意放重的脚步声所惊,缓缓抬身跪倒。

    谢红菁看她眼角有泪,容颜之中依稀留存几分激烈,便默不作声。两个人一坐一跪地相对。静静等待,沈慧薇因激愤而起的那股勇气,在长久对峙中,冰消瓦解。

    眼见得沈慧薇一分分苍白委顿下去,又是素日那样的意态萧索了,才缓缓地道:“慧姐,你自己想想,现下是什么处境,老夫人对你是不待见的,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不说尽量避开老夫人,倒和她锣对锣鼓对鼓的干起来啦,摆明了叫我没法收拾。”

    沈慧薇低声道:“我并不敢。只是奸邪小人,岂可容得?就是老夫人也极危险。”

    谢红菁眼内锋锐一转,冷笑道:“是是,只有你恪勤职守,孝心无限,可是老夫人这十年来,打量着也没出事么。”

    就怕她有心利用,而非加害。可是这个话,沈慧薇不敢出口。谢红菁已经隐隐有讥刺之意,若是再说,那就是公然地瞧她不起。好歹日间闹过一场,老夫人就算不起疑心,红菁是那样的精明,断然不会不予以注意。那也不必说了。

    谢红菁见她权衡,便知这一场风波是大致收住了,缓缓道:“慧姐,清云十年伤足了元气,正需人力天时,你肯出谷授艺,为清云大局着想,我是极感激的。但是当初我们也有约法三章,可还记得?且一一说来。”

    沈慧薇拗不过她,低声说:“第一,若无必要,足履不出冰衍院外。第二,若无必要,莫说身外之事。第三,……”

    “怎么不说了?”

    沈慧薇咬唇不语。

    谢红菁亦不深究,道:“做到这三点,我仍当你师姐敬重,凡星瀚该有的,亦不亏了你。若是做不到这三点,那是姐姐你明着和我为难。慧姐,你倒说说看,这三件你做到了哪一桩?”

    说到后来,声音渐已严峻。

    沈慧薇脸上忽现破釜沉舟之色,决然道:“第三,若无必要,不得与芷蕾单独相见!帮主!终不能瞒她一生一世!”

    谢红菁冷笑起来,目光如雪如冰,直视得她凛凛生寒。

    一字字说,“慧姐,收了你那痴心妄想罢。”

    沈慧薇全身瑟瑟抖:“如何是痴心妄想?”

    谢红菁沉默半晌,说:“老实告诉你也不妨。玉虹接她出来,曾对玉和璧下过血誓:冰衍长公主承继宗庙,延续血食,父母生恩,永如今日。千难万险,决不背弃!”

    沈慧薇陡然语噤。而跪在地下的身子,摇摇欲倒。谢红菁看她面色白得似霜,眼神却一点点的闪亮了起来。那也不是怒,不是悲,亦不是激愤,却只觉得似是一种席卷而来的绝望,真真的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世人背信,天地遗弃。谢红菁从来不是心软之人,虽然这句话是打叠了千万遍迟早要对她说的,到了这时也看不下去,仓促间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就转身下楼。

    “帮主,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沈慧薇猛然间又是泪落如雨,“求你,保锦云无虞。哪怕你将来,把我千刀万剐。”

    这是什么话,谢红菁才要火,硬生生地收回:“你放心,锦云决不会有事。你,记住今日的承诺罢!”

    两名小徒弟再次看见遭遇不幸的女子,不由的惊呆了。

    一夜之间,她似乎老了很多!很多!

    半晌,华妍雪嘴里挤出了一句称呼:“慧……姨……”

    她却好象压根儿不曾听见,认命地看着挂到腕间的金铃,眼中有泪光一闪,却很快没了踪影。

    一向以来,清云盛传沈慧薇获罪罢黜,倒底因了何故,是深深隐藏下来的。直至白老夫人一场大闹,再也包藏不住,十停人有九停都知道了。还有极隐秘的谣传,这沈慧薇就是令前朝覆亡之红颜祸水,前朝帝后皆故,不知她如何独存。想来亦是云姝私留,这就难怪多年来清云与朝廷不和,如置水火了。一时之间,风声鹤唳,遍传清云。

    谢红菁聚集帮众,亲自出面公示:沈慧薇虽有死罪,清云惯例是帮主不死的,这是她八年来囚居幽绝谷的原因。念在她身负绝学,若因此荒废,着实可惜,便命她搬至冰衍院,只许授艺。因沈慧薇多次犯规,从今而后,严格管束,将之禁足,禁言,禁身。就以冰衍院为狱,终其一生,不得出冰衍一步,除两名弟子,不得见外人。教授弟子之余,不得多讲题外之话。另着其穿囚衣,虽不加镣铐,腕间以铃缚之,所到之处,必先传响,以此限制自由。

    沈慧薇的名字,由此再度渐渐沉寂。日复一日年复年,清云新入的小弟子们,多半也就不再听说这个曾经是第四代帮主,又曾经罢罪遭黜激起狂澜的女子。

正文 第一章 天涯孤棹相与还

    我回来这天,恰是清云园举行年底会武之日。

    五六岁时,随母亲参加会武,十万帮众无与伦比的庞大声势,吓得我当众大哭。母亲于是微笑着低下头来,把我搂在怀中。

    曾以为母亲的呵护,是一生一世的依靠,却不料,这是记忆中最后的甘美。

    我仰望着半山间恢宏的清云园园门,刹那间生出些许恍惚,那园门坍了,那高楼毁了,那花谢水流鸟逝云空了……

    咏刚催动坐骑,到我近旁,拍了拍我的肩。我看看他,还他舒展笑意。上苍待我,毕竟还是公允,在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妹子,相继失去这世上每一个亲人以后,我还有咏刚。

    离园门尚有一箭之地,见到杨若华。门上悬着数只喜庆的大灯笼,映得眉眼生色,十年未见,她形貌皆无大改。我下马拜见:“锦云归园,敢劳杨夫人亲迎?”

    她将我一把拉起,喉间出一声是呜咽亦是欢笑:“锦云!云儿,你可回来了!”

    她抚摸我面庞,眼泪涔涔而下,“象,真象!云儿,你长大成人了,要是凭空见到你,我定是不敢认了。”

    我微微笑着,默不作声。她勉强笑道:“真是的,我一见你,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什么都顾不得了。云儿,你慧姨她们在五昊峰,看会武决胜比赛呢。快快随我过去。你带来的人,我叫人另外安排招待。”

    清云园建于连云岭,辽远深邃,即在园中亦常以车马代步,五昊峰距园门有相当一段路程。我重又上马,对咏刚说:“你先同他们去,回头我找你。”

    日色已昏,西天绮霞方散,园中各处举灯如昼,摇摇曳曳,灿烂辉煌。万灯齐映之下,更显园景空灵,山脉清奇,清云园旧貌如昨,繁丽依旧,仿佛从未经过这世上起伏风波。

    一年一度的会武,杨若华说与我听,今年决胜,是在刘银蔷与彭文焕之间进行,她喜孜孜地说:两人武功都好,才出师的彭文焕看起来更胜一筹,或将压倒连夺三年武魁的刘银蔷,年轻一代如此出色,清云复兴有望。我微笑听着,他们的母亲,以及我的母亲,都是当年清云十二姝中人,小时候我们都是直接以兄弟姊妹相称的。

    近五昊峰,山上山下黑压压的都是人。我们从侧岭绕了一大圈上去。从山坡上挤满的弟子兴奋谈论里得知,今年武魁已选出,果不出所料是彭文焕。

    越近山顶,人也越多,全仗白马的灵活矫健,我在人丛缝隙里穿来穿去,不知不觉和杨若华已散作两处。

    情形似乎不对,随着一阵豁然声响,有惊呼声若干:“啊呀,坠楼了!”“有人跌下来了!”我闻声抬头,停云楼顶层点烛皆无,半空之中,却有一个淡烟如墨的影子,弹丸流星般地直坠下来!

    事出紧急,我在马背上一按,离鞍飞出,凌空踏过数人头顶。人影在我面前直坠,从停云楼五层以上跌下来,我自忖不一定能接住,朝那小小的身子推了一掌,消去直坠的惯性,而后掠至她下落方位,伸手抱住。饶是如此,也不由全身震动。

    那是个小小人儿,五官精致如同雕刻,只是分外苍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耳边惊呼犹未了,代之长长庆幸的舒缓如风卷过。几乎差不多时候,一条灰色身影亦从楼上跃下,那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粗眉大眼,面目略见稚气,看着我笑。

    有人在楼上问:“是锦云吗?接住了那孩子?”

    我应道:“是。――帮主吗?”

    楼上那人笑应:“云儿,快上来。我是刘玉虹。”

    杨若华这时也赶到了,那少年微一躬身,示意引路:“若姨,文大姐姐请。”

    我心里微微一动,文大姐姐,熟悉而久违了的称呼,这个少年,以前想也见过,刚才已经猜错,不能再造次,自旧识中默想一遍,道:“文焕弟弟?”彭文焕一笑默认。

    我们登级上楼,那孩子在怀里轻微地抖。也难怪,从那么高的楼上跌下来,是要吓坏的了。

    顶楼灯烛早已点亮,我眼前一花,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刘玉虹、方珂兰、谢红菁、许绫颜、赵雪萍……我忙于专心厮认,怀中的孩子被谁抱走也未及注意。

    还有一个,反在最后,一语不,深深凝眸。我走到她跟前,屈膝跪下:“慧姨!”

    忽然觉得,还是该回来的,便是见一见慧姨,也是值得回来的。

    她一手拉我起来,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顿时哭了。

    “是啊,回来就好。”帮主在说,“云儿,若非你在楼下,这孩子可就没救了。”

    我擦去眼泪,微笑:“仅是巧合。”

    许绫颜抱着那小孩,担忧地说:“这孩子,太受惊吓,这会子还不醒。”

    她身边围了两个小孩,男孩子俊美无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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