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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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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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头,又哭了。你的眼泪通河还是通海,流个不完。”

    耳边语声传来,我怔了一怔,面前的人换成了质潜。

    心事为他所看穿,我有一丝难堪,低声道:“你别老是管着我行不行?”

    他道:“到我家去吧。”

    我诧异,瞧着他肃然的神色,不象在说笑:“去你家?”

    质潜的眉头这一刻是压抑着的,很不耐烦,因为我的不爽快:“许丞相天天过来打扰你,文焕走了这里你也不熟悉。不去我家,你还去哪?”

    他不容我再有置疑,把我一手拉起来。我道:“好歹我叫迦陵收拾了东西再走。”

    他头也不回的答:“迦陵会收拾的,她不是三岁孩子,非要你提醒了才会做事。”

    出别邸,还是一意朝前走,毫无坐车骑马之意。我想问他,但知多半又要被他打回来,忍住了没问。

    阳光灿烂,我这些日子心绪不佳,连房都少出,乍然接触到刺眼的万丈光芒,有一刻眩晕。他猛地住脚,冷笑:“你看看你,象什么样子,成天躲在房里,想心事,流眼泪,把人搞得苍白虚弱,你倒真是越来越象深锁侯门、高贵娇弱的千金小姐了――不,晋国夫人!”

    他的眼睛里一点不掺假的怒火,我静静听着他的教训,他恶狠狠说完了,继续恶狠狠瞪着我,道:“怎么,又生气了?”

    我无奈地摇头,低声说:“好象你在生气。”

    “我哪有生气?”他的眉头又拧起来,他停了一停,眼底里掠过一阵痛楚,火爆的意念在这阵痛楚中突然倾颓下来,“云……”

    这个人毫无顾忌,吸取了上次野郊措手不及的教训,我不再让他说出不想听的话:“照这样走法,天黑了也到不了你家。”

    住入宗家,果然清静下来。许瑞龙和宗家素无正面联系,自然也不好借故上门。

    质潜尽管事务忙碌,仍然每天抽出空,陪我拜访朝中大员,逐个旁敲侧击。多日奔劳,成效甚微,这些朝廷的大员,即使自己有主意,也是支支吾吾,话东指西。他们抬出了许瑞龙,许相权倾当朝,百官唯其马是遵。

    还提出另一个人,枢密使龙谷涵。龙元帅天下兵权集于一身,自然炙手可热。“我朝唯许相,与龙元帅,出言可决。”说这话的便是礼部侍郎杨思汛,暗示着让我们从这两人之间择其一。

    对许瑞龙,我怀着一种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最好永不见他面。况且以他和清云的矛盾,想他来支持清云,根本是异想天开。而龙谷涵,也是质潜入京以来心急寻找的人,恰恰巡边在外,求访不得。

    在这期间,我亦见到宗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头一个是梁三爷,质潜祖父辈的老人,质潜对他十分尊重,目前已不管事。温八,他比质潜更早动身,途中安排事宜,反而是晚到京城,我住到宗家以后好几天方才归来。他和梁三由于位望尊崇,别处另有府邸,鉴于近期宗家的那件大事,温八住在府里协办事务。秦十五秦十七,同胞兄弟,是目前质潜的得力左右手。

    兵备权争取的失利,最有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但这些人,无论哪一个让质潜去猜疑,去揣测,都是无法忍受的痛苦。他们都是为这个家族出过力,流过汗,甚至是冒过凶险拚过命的人,从感情上来讲,质潜决然无法想象是这几个人当中出了纰漏。

    宗府后园,有大片无边无际的果树林。这是由于质潜那体质先天虚弱的父亲,生前几乎以果为食,专门种植培养的。我小时来玩过,逢果树交替果熟的时节,绿叶滴翠,金梨,紫葡,红枣,苹果压枝,香蕉垂体,一树柑橘丹林尽染,五彩缤纷灿若云霞。

    我如今所住的屋子,每日早起晨妆,自窗中望出去,阶前一片浅绿,草尖叶儿上露珠滚动,在早起晨光下晶莹闪耀。延伸出去,就看到那片果林。杨梅、桂圆等果树叶四季常青,远观垂垂如碧玉雕成,虽未到大量开花时节,一股天然果实的清新香气已在林内氤氲弥漫开来。

    迦陵和几个丫鬓在草坪上玩耍,清脆快活的笑声伴随春风一阵阵送进房来。天气逐渐变暖,她脱掉了鼓鼓的小棉袄,换上红袄红裙,只有肩、袖、裙子的下摆坠了一圈细绒,越映衬得脸儿雪白,大眼睛永远因为欢笑而弯弯向上如新月。

    几个女孩子玩着捉迷藏游戏,边玩边逃,钻进了果树林中,起先还看得到人影晃动,过得一会渐行渐远,只听见隐约嘻嘻哈哈的笑声,看不到人了。

    我倚在窗边瞧着她们,自己年龄虽不很老,心境上面,仿佛是远远跟不上那样的年轻了。

    天空中白云悠悠,飘浮变幻,恍如人生,在静思之中,变迁得已太多太多……我虚掩了窗户。

    迦陵的笑声又一次朗朗传出,红影一闪,到了太阳底下。

    她的头在果林里被树枝勾乱了,出了林子,把髻子解开,一头乌云散落下来。

    又一个人影闪出来,体宽腹圆,一团和气:“迦陵……”

    迦陵格格一笑,躲闪着:“温八爷,你大人大量,把钗子还给我吧。”

    温八手一晃,指缝里亮生生的,是一枚钗子,笑道:“你这么说,我是不还的。”

    迦陵笑:“那要怎么样说呢?”

    “一只钗子,何必这么着急。”他笑咪咪地说,“丢了,重新买一支嘛,值得几何?”

    迦陵娇嗔:“八爷,别玩了,钗子是小姐送的。”

    温八笑道:“是小姐送的,可也不是稀世珍宝。若是情人送的,纵然是荆木黄杨,也合好好珍藏。”

    迦陵满脸飞红,跺足道:“八爷,你是个老人家,说些好不尊重的话。”

    林子里传来“迦陵,迦陵”的叫声,温八笑道:“迦陵姑娘别生气,我和你闹着玩呢。”

    等温八去了,我才自窗边露出半个身子,迦陵急急向我跑来:“小姐,你看……”

    我及时制止,眼里有怪责的意思,怪她沉不住气。

    迦陵吐了吐舌头:“是,小姐。”

    我道:“去和姊妹们玩吧,倒底是在人家家里作客,也别太疯了。”

    迦陵掩口嘻嘻的笑,一溜烟跑进林子。草坪上又踱出了一个人,俊朗的脸容,略见沉思。额覆的宝石在太阳光底下折射出复杂光芒,他向我看来,眼中的疑惑与宝石光芒同样锐利复杂:“温八?”

    是的,温八。温八爷是宗家的臂助,可以说没有他,宗家事业早在二十年前便滑入低谷了。但是,一向冷静从容、置身事外的温八爷,有一个致命弱点。

    他有爱红之癖。

    他的一妻七妾,个个全要穿上红色,妖娆爱娇,是他所爱。

    他在宗府内外的口声一向算不上是个言规行矩的正人君子,但也素无出格之举。

    迦陵的红衣是我做的,迦陵的游戏是我设计的,迦陵的坠钗是我筹划的。温八爷,一点戒心也没有的掉了进来。

    “难道会是他?”我疑惑的看着质潜,未曾出口。

    “温八的忠心,不容置疑。只不过……”质潜目光锋锐地向我看来,“你这样安排,有何深意?”

    他不是很赞成我这个试验,无论是我的手法或有可能试出的结果,都是他感情上所不能接受的。况且一旦被看穿,我极有可能引起温八不满。但我决意去做,他最终没有反对。

    我沉吟了一会,缓缓问道:“慧姨被落罪的经过,我一直不是很清楚。”

    质潜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似是不明白我何以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仍然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不敢说非常了解。三夫人过世后几个月,慧姨方回清云,她当时状态也非很好,听说是有很多事交代不清,可开始着手调查清云内线。帮主不认为有内线,也不认可她的调查,她们之间的矛盾由此就不可避免。在此时又生了李长老遇害事件,当时,慧姨持血剑,丁长老负伤在一边。经丁长老、何夫人一致指证,慧姨杀害李长老之案,便成定局。”

    “慧姨自己承认么?”

    “她不肯。帮主和老夫人要她招认,用了很多刑罚。她心灰意冷,求在杖下速死,只不肯认罪。帮主一恼,行了刖足之刑,未曾定案先用刑,也就是说,不论她认罪与否,结论不容其辩驳。慧姨至此才绝望招供了的。”

    质潜把声音放得很低,字字道来清晰真切,我紧握着手,不觉把指甲深嵌掌心,如坠恶梦。慧姨那样的人,慧姨那样的人……曾经看到过她的语笑嫣然,看到过她的容光焕,难以想象她会受到那样的对待!难怪这次见到她,强颜底下,掩不住无限哀伤。这真是清云独有的能力呢,把天使折翼,把完美撕毁,把惨酷变为真实。

    “清云帮主是不判死罪的,因此她是终身监禁□一年,关得很苦,在石牢里不见天日。之后,把她移至幽绝谷,进一步封锁当年血案,禁止下面的人都不许私相议论。大家待她一年好过一年,案子冷了以后,去年便放她出来了。”

    我咬牙问道:“这一切,是那个内线在操纵着吧?”

    “很难说。”质潜微皱眉,“我一来不是帮内人,二来谢帮主和我母亲的性格,向来不容人多言。三来么,慧姨是认定有内线,又拿不出证据来。所以我也想,会不会是她错认了。”

    “呵……”我冷笑,张大眼睛看住他,“是她错认,不是帮主错判。就是说她果然是杀了人,行了凶?”

    质潜在窗外探过身子,把我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说道:“你主观成见太深,这一点上我是很难和你讲的。”

    “不,质潜!”我冲动地说,“不是的,质潜,有!有那个内线!那个人,……必是因慧姨在查,所以才要害得她如此!”

    质潜有一点震愕,探询似的看着我,我定了定神,说道:“我也许太武断,至少,我了解一个人,慧姨受屈时虽然她不在,可是这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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