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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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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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心头的恐惧,则一分分加重。我剑法初成以来,极少使用,这要算是第一次真正与人过招,便遇上硬手。无论多么迅捷繁复的一剑过去,他仅是向后退一步,即化解于无形,有若闲庭步月般轻松。

    此人高我何止倍薮。奇怪的是,在我这样凌厉的攻击下,他始终不恼,更不还手。相反,透过纱笠的幽绿色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甚至,含着几分脉脉温情,我不能断定,是否听到他自胸腔内出的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脑后微有风声,我闪开,一柄剑自我鬓边划过,“甘十”赫然在我后面,嚷道:“玩猫捉耗子么?杀了她!她要坏了咱们的事!”那怪物哼了一声,好似打不定主意,反倒退开几步,作壁上旁观。

    假甘十长剑一引,剑气破空呼啸而来,我不假思索挥剑抵挡。

    一交上手,我胸口无端一痛,对方一招一势,优雅流丽,熟悉得便是自家同门拆招,我激怒交迸,骂道:“朱若兰,是你……你这……”

    我平生没骂过人,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

    精于易容,会使媚心术,模仿别人的声音惟妙惟肖,而一招一势,均是我母亲剑法,除了朱若兰,天下更有何人?

    急怒攻心,神思乍分,她看准机会,一剑刺出。原本朱若兰的剑法我很熟悉,但这一剑诡异凌厉,角度刁钻,我从未见过,防不胜防,堪堪躲过一招,第二剑又如影随形。

    千钧一,一枝长剑中途伸出,刺向朱若兰要害。朱若兰急忙回护,那人挡在我身前,我意外之极,叫了出来:“质潜!”

    在这瞬间,那怪人出低声吼叫,虎纹大衣羽翼般张开,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向质潜扑来。质潜和我双剑齐出,那怪人斗篷反侧一记斜挥,荡得质潜的剑头歪斜,伸出一只硕大无比的黑手,手上不知戴了何物,庞大得与身材不成比例。巨手一晃,直接抓住质潜剑头,“叮”的一声轻响,激起黯色光华,长剑竟尔折断。质潜身形一晃,不退反进的向前跨了半步,持半柄断剑,与我双剑合一,直指那怪人要害。

    双剑碰着他那虎纹斗篷,象是被一种反弹的力量挡着,再也刺不进去,我们只能围住他游斗,那怪人在剑光穿织中从容进退,两点绿星盯住质潜,目光寒气凛冽,直非人所有。这种打法我们当然是有败无胜,他对我一直手下容情,但看这情形多半要向质潜下手,他身上手上皆有防护,唯一的易击部位还是面部,于是向他面部疾刺而去。质潜看我剑势,反撩而上,他剑断了半截,比我欺敌犹近,这一来又挡在我面前。

    那怪人挥手挡开,嘎嘎怪笑:“好一个重情重义的臭小子,只可惜自不量力!”

    朱若兰叫道:“杀了他们!你不舍得下手,我来!”

    那怪人忽大怒,反手一掌,把揉身欺上的朱若兰打了个倒翻筋斗:“臭娘们,我让你动手的吗?”倏然跳出剑圈,叫道:“臭小子,看在你对文姑娘一往情深,今天暂且饶你一死。三个月后,我来取你性命。文姑娘,你现了秘密,有两条路可走,归顺我,或死,你选哪一条路,用这三个月好好考虑考虑吧。”

    沙哑的叫声中,朱若兰被他提在手里,那怪物倏忽远去,消失。

    我呆了一呆,奔近质潜,两人同时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他一笑,低头瞧着我,他一向的额覆宝石为了夜行取下,替之以勒眉抹额。双目光华璨璨如星,我垂了头,嗫嚅着道:“你跟我来的吗?”

    他不语,把我揽向怀内。刚才一战历时虽不久,无疑是在生死关口走了一遭,我所有的戒备,所有的顾虑,都一下子抛撇得无影无踪。天地旷野的漠漠寒烟之中我是如此无助,如此渺小,又是如此绝望,我伏在他胸膛之上。“质潜,”我失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质潜……那个人是朱若兰,是我大师姐!妈妈收她,养她,……她却怨她,恨她,非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她人在这里,可我无法报仇……质潜,质潜……我这么无能,……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有点意外,手足无措的轻拍我背心,反复安慰:“云,会报仇的,我们一定会为妈妈报仇。不哭了,好么?”

    “质潜……”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我霎时错乱,仿佛回到了孩提间,他在哄我,他在逗我,最后他呵呵大笑的抱我在怀,大我三岁的小哥哥呵,他的胸怀一直便是这样的……可以依靠。

    “傻瓜,你真是一点没变呢……”他和我掉入了同样的记忆之中,轻轻叹息,“还记得小时候,我常惹你生气,有时是故意,有时是无心,你被我惹得急了,只会抹着眼泪哭,哭又从来不肯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只抽抽噎噎没完没了,好象我怎么个欺侮惨你了。我没办法,只好来哄你,哄个半天,你才会慢慢点着头收泪,犹自委委曲曲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让人看了,我总是个彻头彻尾欺侮妹妹的大坏蛋。”

    清锐的童音依稀响起:“不哭,不哭了,云妹妹,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抬起眼睛,看入他的眸心,他是否也听到自己孩提的声音?

    他半浮起狡黠的笑:“看什么看,以为你很好看么?象只小花猫的脸。”

    我转过脸,他却托住我的下巴,很严肃地说:“云,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我讷讷地问,心里无端慌乱起来。

    “不许再一个人冒险,小傻瓜。”

    “我一个人冒险,比多上你好点。”我抢白他,“给人家下了三个月的生死状了,还不赶快想想应对之策。”

    他没好气地说:“我和你说正经的,别岔题。你好让人放心吗?和人家生死相扑,也会说走神就走神,要是我不跟着你,不用三个月限期,当场就立见分晓了。”

    我笑,软软地道:“你也别岔题啊,质潜,想想看,那个人是不是许瑞龙?”

    “不想,就是不想!”他任性地答,“绛河清浅,霜月流天,良辰美景如斯,干嘛想那个丑八怪!”

    “那……甘十呢?”我皱眉,真是信口开河,天低风急,星沉月暗,哪里来的良辰美景?但他抱得我越来越紧。

    “十哥……”他凝滞了一下,才说,“我留下记号了,他们会来带走他的。”

    “你不是说老夫人去了清云园吗?朱若兰怎会在这里现身?”

    “谁知道!老夫人大概没带着她。”

    “那么……”

    他头一低,堵住我喋喋不休的双唇。

    他的脸离我那么近,五官线条那样的俊朗,那样的温柔,他的眉,他骄傲的眉,他的眼,他明犀的眼,他的唇,燃烧着火热激情的唇,使我无处遁形……我的惊慌淹没在那电光火石的震荡之中,我闭上双目,微微颤抖着,回复了他的激情。模模糊糊的,勾住了他的颈项,抚摸他的头,他的背,他的身体,在他的气息中不住沉沦,身子变得轻飘飘的……

    心底巨震,响起一记警钟,我猛然清醒,把他用力推开。他万万料不到我在这儿用上了武功,毫无防备的趔趄退出。我不敢接触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对不起。”良久,他这样说,声音暗哑。

    “……”我只摇头,哽咽着不出一丝声音,震荡,懊悔,惭愧,痛楚,甜蜜,一万种情绪相交织,死死纠缠着心怀,重重撞击我的良知。

    难道我不曾用心回应他,难道我不曾故意去引起他的,他的热切。我是该谴责他呢,还是该谴责我自己。

    “你放心。”他已开始回复以往冷静,重复着说,“你放心。以后不会再生了。”

    “宗大哥,我这一生,除了嫁给咏刚以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他虽然走了,但在我是一样的。他一年不来,我等他一年,他十年不来,我等他十年。他一辈子都不来了,我也活不到太长久。”我低声说着,这是久要对咏刚说的话,久埋在心里,期待见到他时,告诉他,挽留他,恳求他,而临到头以这种方式一字字说出,心底的创口一点点撕裂。

    “假如没有那一晚,假如没有那一刻的动情……”他身体僵硬着,这是他次含糊地提及与银蔷之事。然后低语,“我决不容许你心痛,我决不计较世人唾骂,而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云,你是个好女孩,我却是个不负责任的登徒浪子!无药可救的混蛋!我早就堕落,早就不堪,早就配不上你。”

    他低低诅咒着自己,说到一半顿止,回身便走。我明白,他是在说他和银蔷已有约定,情誓今生。但不是他配不上我啊,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扰乱你,是我丢了一颗石子在沉静的湖心,却无所顾及的漫然走开。

    他在前面走着,我一步步跟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高挑而骄傲得不容人看穿他内心软弱的背影,踽踽独行,长飘舞。

    我和他,原是是彼此不相交的两道人生轨迹,只是因为一时需要而走到一起。春花谢尽,秋意零落,我们便自然而然分离,就象七彩雨虹,横空而出的惊世绚烂,抵不住飞逝毁灭无休无止的猝然绝望。

    质潜在甘十那所宅子做了相应的标记。宗府现之后,迅速将甘十从酣梦中叫醒,天色未明即在议事厅集合。现弊端,他们自有要事商议,我则信步出了宗府。

    一夜未眠,早春的冷风澈骨袭来,刺激得脑海一片清明。

    那一阵跨越生死关头如潮激涌的情怀过去,我冷静得多了,这时放不下的,是那怪人所下的三月生死状。

    几可断定那怪物就是许瑞龙,直到目前为止,他对我都无恶意。但他显然不会容忍质潜。

    昨晚一战可知,质潜身边那些保镖护卫,当真较量起来,没一个接得下许瑞龙三招。

    清晨的街市从些微的动静,开始变得喧哗,家家户户户启门张,小贩叫卖,各式摊点招牌纷纷充盈于市,我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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