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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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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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守门人对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心里嘀咕,怎么看她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难道在襁褓之中就和大公妃攀上了交情?但那锭金子明晃晃地摇曳着令人打心底里生出欢喜的光来,他不愿细究,最多进去通报失实,挨一顿骂便了。

    打定主意,乐呵呵地说:“是是,公子稍待!”

    门前另有五六挺胸叠肚的守门大汉,对于那个捷足先登的小子既羡又妒,眼见那绝美少年纤长的身影在地下不住游移,在那明艳雪白的光影里竟似有几分孤寂,超凡脱俗得不似尘世中人。

    门里传出脚步声,除原先通报的人以外,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肤色黝黑,瘦削的脸上一对阴沉沉眸子,手长过膝,五指如钩,脚步轻健几近无声。这人似极有地位,几个看门人见了他都齐齐肃立招呼:“康爷!”

    那康爷只微微颔,鹰隼般的眼睛于四下搜逻:“有请华公子。”

    华庭之前一片清静,光影如雪,哪里还有方才那个伫足徘徊的少年?众人惊奇瞠目:“刚才还在这里,怎么转眼不见?”

    康爷脸色顿时改变,跺足斥道:“一群蠢才!他才递的名帖,怎便容他走了?如今大公妃在候着,岂不糟了?”并不等回答,立即大蹋步返身回去。

    下一刻,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鱼贯而出,对大公府门口这片空地,乃至附近几条街巷进行地毯式搜索。

    妍雪这时所在之处,决计没人想得到。她躲在府内群墙上面,借着阴角,把这番情形尽收眼底。

    既要硬闯,又何必通报?既通报了,又何必急着走上这条路?然而妍雪只不过想借此探知一点此间主人的心意而已。试探的结果,决不能说是满意。

    只感有一把利刃,在心房间到处乱刺乱搅,却不觉得是否痛楚,只是揪心揪肺般的难受。

    夜风阵阵袭来,吹拂起柔丝万条,恰似她不堪纷乱的心绪。有泪光在眼底里一闪而逝,取而代之是一片坚毅决绝之色,年少的女孩募然掉头,轻悄悄落下,向着园中一条瘦削身影跟了上去。

    那人是“康爷”,他是毫无疑问的内家高手,可妍雪如片叶飞羽一般跟在后面,竟无所觉。

    他步履匆匆,心事也重重。径自朝内王府而去。跟在这个仿佛是大公府中掌握实权的人后面大有好处,所有人见他都远远地停下、致礼,甚至巡逻队伍亦不疑有他,妍雪只消调整好自己同他的距离,便安然无恙地躲开一切眼线。

    深入内园,人更稀少了。巍峨的崇阁楼台,在这里向小巧精致的趋势转化,琳宫合抱,玉栏绕砌,风过处青松拂檐,送来鸾铃轻响。大公妃居住之地清幽绝胜,一洗繁华俗艳,先给了妍雪几分好感,看这样子,大公妃雍容公主,应该是一个操守高尚、远离烦嚣世俗的人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起成为自己的母亲吧?

    康爷脚步不停,直接进了一座华堂。跟到这里,妍雪不能再进去了,左右一看,跃到一株翠盖如伞的松树冠顶。

    细叶如针,成千上万枚刺入她的肌肤,浑身上下无不痛楚,可她不管,除了这个地方,实在也没有更好的藏身之所了。就算搜到内府,一般人也不容易想到,能有人不怕刺痛长时间躲藏在松树华盖里。

    里面情形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屏气敛息,却还能听见间或传出的一两句话。

    “……不见了。”这是康爷在汇报情况。

    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是压低的,带着烦燥和不安:“怎么会?……那帮奴才,吃饭养清闲么?”

    “是否恶作剧?”

    听不到大公妃说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那几个人不能留。”

    康爷答得飞快:“已经在办。”

    又说了一句什么,大公妃又沉默良久,轻声说:“不是恶作剧。”

    康爷诧异的声音,大公妃接连说了好几句,极轻极微,妍雪对瑞芒语言本就不甚精通,既听不清也听不懂。

    “报应来了。”

    大公妃喃喃说着,这四个字在暗夜里尖声传出,分外明晰。她忽然轻声笑起来,笑得很是凄寒:“我可不是杞人忧天?谁做的事,自有谁来承担。算了,把那几个看门的解决掉你就收队,余下的摊子,叫他来收拾得了。”

    “是。”

    妍雪听见了那几句话,根本来不及细品其中意味,她有些焦急,里面那个女人分明就是她亲生母亲,然而缘悭一面,她非得见她一面不可。

    她想了想,除下身上那袭少年青衫,悄没声息地滑下松树,欺近前去。

    这个举动可谓大胆之极,倘若被任何一人现,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大祸。

    “你不便久留,去吧。”

    妍雪闪身一边。

    金黄色的灯光从打开的门里瀑布般泻了出来,大公妃赫然出现在一片金黄灯影里,旁边是那个形容瘦削的康爷。

    他低头凝视着苗条娇小的大公妃:“不过是小事,你别那么忧虑。”

    “我知道!”大公妃不耐地跺足,催促,“你快走吧。”

    康爷不满地拧起双眉:“每次见你,都是掐脚蟹子似的赶着,有什么趣味?”

    妍雪只觉脑海里轰然一声,热血上涌,从脸上一直烧到了耳根子里,心头砰砰直跳,那两人言传眉语之间透露着多少暧昧与不可见人的光景,令亲眼目这一丑陋场景的少女羞耻与愤怒之心一起激烈交迸出来。

    那个康爷终于走了,身形没入夜幕之中。大公妃仍旧倚在门边,金黄色灯光徜徉如同滚滚而来的波涛把她包围起来,使她的脸过于明亮反而看不清她的容貌与表情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出来罢。”

    妍雪自门边缓缓走了出来,与之面面相对。

    大公妃穿着华丽的紫色衮袍,宽大裙裾长长地延伸出去,黑不经绾束,长长遗落在腰间,一双黑眸波纹不起地盯住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少女。华丽无边的装扮完全无法掩盖她日趋走向苍白衰竭的生命。

    “大公妃。”

    到了这个时候,妍雪反而冷静下来,一腔热血都如水如冰,她信手撒开洒金折扇,若有若无地一下下轻摆:“你打算怎么做?叫人抓我,杀人灭口,还有什么?”

    大公妃打断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妍雪怔了怔,她鼓足的勇气也于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浮起某种雾气:“华妍雪。”

    “是啊……”大公妃没什么感情地应和着,“我记得那家人姓华。”

    “你记得?十五年前的旧事你能记得?”妍雪激烈地问,大公妃转身朝内堂走去,她也跟了进去。

    公妃一点也不迟疑:“可你是来质问亲生娘亲的吗?”

    “亲生娘亲?”妍雪鄙夷地一挑嘴角,“我有吗?”

    大公妃看看她,忽然上前,握住女儿的手。两人的手皆是冰凉,妍雪是由于紧张、激动与失望充斥造成的后果,大公妃却象是完全没有生气似的冷淡,多年的贵族生涯,已使她生命中的激情彻底结成了冰。

    “我是来自农苦国的雍容公主。”大公妃冷冷冰冰地说着,黑色的双眸犹如无边暗夜,“如果不是父王瞎了眼睛,把我配给那个人,我不认为,我有丢弃骨肉的必要。”

    她继续凝视妍雪:“你看看你的眼睛,你的嘴,多么象我。”伸手比了比女儿的身高,尚未长足的身量已略高于她,再过半年,她就该抬头仰望了,“不过高度是得自他的遗传,还有他的额头,该死的额头。”

    妍雪被她盯得晕头转向,下意识想躲开她的视线。但那暗夜般的眸子席天卷地而来,将她无边无际的裹了进去,不能动弹。

    “我不象你们!”黑色眸光募然如寒夜中飞星一闪,绽出雪亮而妖异的光芒,仿佛一根钢针直接透过眼眸刺入脑颅,妍雪眼前陡然一片雪白,目不能视物,她以最后的意识挣扎说出这句话,倒了下去。

    大公妃望着她睽违十五年的亲生女儿,没有喜悦,没有痛苦,没有怜惜,没有愤恨。

    “报应来了。”

    只有这四个字,是带着一定的感情,然而那感情包蕴着如此复杂巨大的情绪,反而捉摸不到喃喃自语的那个女子,内心真实想法。

    幽深处传来不知名的痛楚,一阵胜似一阵,来自脑腔中,或来自眼球的压迫,抑或来自全身,妍雪无力辗转,陡然清醒过来。

    她双手蒙着眼睛,感觉到自己是坐了起来,移开手指,勉力张开眼睛。

    眸间顿时似有无数针尖争先恐后地刺穿眼瞳,她惊叫了一声,瞬间又倒回了床上,全身战栗。

    张开眼睛的一霎那,除了疼痛,什么也没看见。

    两根冰凉的手指压在她眼眸之上:“睡吧,继续睡。”

    馥郁的甜香袭来,妍雪再度意识朦胧。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又醒过来,额上以至眼睛部分敷着冰袋,刺骨冰冷之下,仅余的些微刺痛已不是那么难以忍耐,然而神经的压迫依然在,还有惊慌。

    妍雪拿开冰袋,缓慢张开眼睛,迎接她的只是如墨的无边黑暗,她一颗心悠悠地掉落到深渊中去。

    “你醒了。”

    淡漠的语气不象是在询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袖中冰凰软剑凌空横起,但不对外攻击,只护住自己,漫无目的向外冲去。

    一路碰倒了不知多少东西,固然有着那柄清绝无双的长剑护体,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许多实体的触碰。身体上由此泛起的各处细碎痛楚无法抵消她心内巨大惶恐及愤怒,胡乱冲撞的速度也决不因此减缓。

    撞上了栏杆,她不假思索涌身一跃,依稀听得耳际有人惊呼,她翩然在地。

    “你在乎吗?你还会在乎吗?”她颤抖着叫道,由于激动,几乎难以清晰分辩她的话,“你这个、你这个……恶毒女人!”

    楼上,雍容自若的大公妃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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