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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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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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战斗。山石散落种种迹象都是朝廷追杀的证据。

    这样说来,并非父亲网开一面,实是有人暗中相助。

    天赐想到文锦云,不过,文锦云无论多么厉害,她单身一人万不能暗中替他引开追兵、解决暗援。也就是说,文锦云身后另外有人。莫非是清云大队人马援助已到?――他是亲眼见过王晨彤率领的清云人马,其势众,其治严,不下军队,确实是不容小觑。但大批人马临时悄然掩进瑞芒国境而国内一无所知,这种可能性又似乎不大。

    无论怎样,这样一股未知的暗中力量,保护天赐有惊无险,抵达赤德。

    赤德作为与大离接壤的要塞,平常就是铁桶一般。天赐当然不敢穿城而过,硬从僻壤关山里,闯出一条道。

    妍雪在第三天上醒了。但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甚至不肯正眼看他。天赐把全副精神集中在后面的追兵与随时可能变化的情况上面,倒是没有怎么在意。

    而他其实也害怕,越近赤德这份害怕之心越重,令得他不敢看她。她不开口,他反而如释重负。

    不过这一刻倒底是来了。

    “吁――”他勒住马儿,凝神着前方不远之处,那里模模糊糊的山影背后,营寨延绵,旗帜翻扬。

    咫尺间隔,是另一个国家,另一片土地。人人都说他是他的祖国与故土,可是面对那片他曾经踏足过的土地,陡然间陌生万分。

    他低下头,松开一直紧裹着的貂裘,宽大的披风襟下,滚出一条弱小的鲜红的影子。

    风雪漫天,赤足披。倔傲孤立的眼神,视出却是空空蒙蒙,如若无物。

    “小妍!没事了。”天赐绽出笑容,脱下貂裘,意欲为她披上。妍雪伸手一格,清脆而冷漠的声音响起:“这是哪里?”

    天赐道:“由此向南五里,便不是瑞芒。”

    妍雪转而向南,沉默片刻,方问:“你去哪里?”

    这是迟早要回答的,也迟早让她失望。他小心翼翼看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道:“我暂且不能跟你去那边。”

    妍雪脸上却是一丝变化也无。他道:“你等我……”一个时限在他舌尖翻来覆去地滚动着,跳跃着,可是看她那样漠然,他说不出来,只得又道:“我做下这么大的事,必须回去做个了断。你再等我、再等我……”

    他想说大公对他仍旧留有馀地,追杀令只字不提世子,这事情还有挽回,那天苍溟塔出了异象,什么事情都可以推托上去。那么瑞芒的皇帝还是他的,瑞芒的皇后也终是她,如此有利的局势为什么轻言放弃?

    何况他要回去,也不尽然为荣华富贵。他身染碧云寒之毒,药瘾似乎越来越深,仅是逃亡数日内,便曾服过两次。若他不回去,不彻底找到碧云寒之解药,往后如何能安?

    这些话在舌尖打滚,只是不愿意告诉妍雪。

    这些事千头万绪,一切得重头再来。而她身为巫女,大张旗鼓处以极刑,也不是很快可以风吹无痕,所以他想着与她的约期,并不短。

    妍雪摇头,没有等他说出那个时间:“你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我的东西,你也还来吧。我和你,从此一刀两断。”

    她伸出手,天赐想了想方省悟过来,她还给他的,自是那碎裂了的双玉盘。他怔在那里,一阵气,一阵恼,她的态度,竟和苍溟塔里一模一样,她不肯谅解他。他为她做尽天下事终不能搏她一顾,难道非得这个世上没有了他,还了她应拥有的一切方能足?

    他望着那清冷颜色,伸手暗自捏自颈中挂着的那枚玉珞:“那并不是你的,凭什么还你?”

    以她决绝无回转的性子,要回了玉珞,必又是一砸粉碎,这玉珞是生母遗物,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然不离不弃伴随她十余年,怎能就此给出,任毁弃?他盼她因此大吵,大怒,大悲,却一切只是妄想,她只是慢慢的缩回了手,回头便走。

    她已不在乎,这世上无论什么东西,她得到过了,又失去了,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一急,忙着拉住她,问:“你去哪里?”

    她笑了笑,道:“这天下很大。”

    天赐心中猛地一恸:“你也不想回大离了,是不是?天下虽大,却没你容身之处了,是不是?”

    他连问两声“是不是”,妍雪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心绪却又隐约澎湃起来,突然扭过头。天赐心下一阵荡漾,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跟她走,她到哪里,他永远陪在她那里!瞬间心头挣扎了数回,那句话只要冲口而出,冒充了十五年的假世子真相败露,他便永远是一个皇朝的敌人,即使一生一世在一起,面对永不止歇的追杀,永不止歇的通缉,永无出头之日,会得快乐么?

    “等我三个月!”他死死拉住她,把三年的期限改成三个月,虽然心里殊无把握,他却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翻来覆去地说着,“等我三个月!小妍,你别任性,先回清云,在那里等我三个月。我现在断不能抛下这副残局跟你走,我跟你一走,别说是这场大祸无法消弥,父亲这十五年来编织的谎言势将不攻自破。那时,他无立足境,他再狠心,倒底是我们的父亲。你难道就忍心?”――父亲是个冠冕的借口,他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小半是为自己,大半倒是为了她,然而看起来她是不能原谅了,妍雪嘴角边再次露出那样空茫而冷淡的笑意。

    接触到这惨淡的笑意,天赐忽如被烧灼一般,刺痛的羞辱感霎时席卷心房,退了一步,嚷道:“你走!你走!……很好,我也不稀罕,我们这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哼,哼!你走!你这就走吧!”

    妍雪什么也不说,果然回身走了。

    天赐眼泪慢慢涌上眼眶,竟是这个结局,这情形是他再也未曾想到过的,他千辛万苦不计性命地救她,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局。他终忍不住叫道:“很好!很好!……可是你别忘了,你的性命终究是我救的!”

    妍雪身形一顿,随即仍是向前缓缓而行。

    天赐僵在原地,但见她赤着双足,一步步在雪地上走去,红衣滴血,黑飘舞,诡异空灵得不似生人。他象是被什么堵住喉咙,又象是刀片狠狠割过喉管,剧痛,可一字也说不出来,但看她渐行渐远,雪地里两道浅浅足迹,风吹雪飘,化于无形。

    天地间突然昏暗无色,胸口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大口鲜血疾喷在地。等抬头,风雪漫天中更无那一点点鲜艳胜血的纤影。

    迟缓的马蹄声,终缓缓响起,寂寂落在空旷的雪原之上,一记记,踩下去一个浅浅的蹄印,随即风来卷过无痕。他和她的距离,就象是这一串浅浅的蹄印,虽然还不见得遥远,可是已经没有痕迹了。妍雪把全身倚在坚硬的冰石上去,浑身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冷,她的手指深深扣入了冰雪层中,生生抠下一团雪块,塞入嘴中,拚命地咬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热泪满颊,流经之处,却把冰雪都融化了。

    再也听不见他声息,再也看不见他音容,他生气,开心,深情,低声下气哄她,任性妄为乱脾气……一张张形容各异的脸在她心里面流了过去,那些笑容,那些眼色,便如是活的一般,仿佛他仍旧在她眼前。

    她终于痛哭出声,用力拍打冰岩:“天赐!天赐!你回来!我要你回来啊!……我不要你离开我,我等不及三年、三月,甚至三天!天赐,你不理我了……那天你就不应该理我了,你不该救我,我……我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向远方。――她什么也看不清楚。望出去只是迷蒙蒙一片,象是深山缭绕的雾不肯散去。天赐把她放在距离大离很近很近的地方,然而,对于她来说,她看不见哪个方向是往大离,哪个方向是往瑞芒。

    苍溟塔惊变的那一晚,对于她的打击,远远未曾终止:她看不见了!――或,更绝决的说,她瞎了!

    虽然还能隐隐约约感知一些亮光,但是,就连天赐近在咫尺的脸,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昏昏的影子而已。

    连至爱之人的脸也看不清楚,她还能伴在他身边,与他一生一世,生死、祸福、喜乐,共同相随吗?

    不可能。“天赐……你好好的……好好的……”在这人世间,如果有最后一个祝福,那么是她给予他的。天赐,你很傻,你不惜把前程、权势甚至性命都搏了进去,却只是救出一个废人。天赐,你要知道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再犯险了不是吗?为什么,他也来探牢,不曾告诉他?为什么,在刑台上,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逃亡途中,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只是让他伤,让他痛,让他恨,却不肯叫他知道真相?

    她模模糊糊的朝前走。天赐与她分别的地方,是经过仔细衡量,在两国边境几近相交的极偏僻处,透过丛岭望见森森林木之后,已有黄色的营房一角或旗帜探出,然而她却是一点也看不到。她不知前面是什么?是悬崖,是断岩,是绝路,抑或是天之尽头?在她这一刻心里,唯独没有在期盼着,那条路会是通向大离的还生之路。

    最初歇斯底里里的那阵痛苦过去了,方感到冷,脸上残余的泪珠结成密密的冰点子,她迈出的一步,也不觉疼痛,――尽管足底早已被坚利的冰石划出了斑斑血痕。

    整个人都冻僵了,意识也模糊,她连一步是否跨了出去,也不清楚。――不管前面是什么路了,悬崖也好,断岩也好,总之她是走不下去了。她缓缓地倒在雪地里。

    似乎有一条身影,到她面前。

    她看不见了,然而,那条身影,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熟悉。

    天赐孤伶伶地抬起头。

    与她分袂日色微暮,而今已是冷月衔山。这伤痛欲绝的时光,竟是转瞬即逝。

    密密麻麻的兵马,整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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