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心中所想,脑中所思,不过只是一部《 西游记 》,为之竟生纠结执著,乃至茶饭不思。
记得《 痴华鬘 》第五十九〃观作瓶喻〃中亦有我这种状况:有两个人同看制陶师作瓶,一人半途离去,参加了附近的法会,既得到了美食又获得了珍宝,而另一人则看得欢喜入神,直到日落才离去,结果连饭也顾不上吃,更失去了获得珍宝的机会我佛当然以后者为愚人,可我却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如此过了多半月,一夜不寐,忽然灵光乍现,于是连忙下床记录,后多经修改,这才初成此书〃四案一史〃的架构。最初的几篇也还顺利,友人们多方鼓励,我便坚下心来写它虽说坚心,但我毕竟是手懒之人,写字也要挑日子,所依据者并非皇历,而是心情:倘若一天欢喜,这一天必不能定心伏案,倘若一天忧闷,这一天亦不能定心伏案,所以常有断续,有时连写一月而才思不竭,有时却数月里不曾开张一字。
从前的我,原不能体会黄山谷〃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的感觉,但自写此书起,每作一篇便感受深刻一分,真如船行于层层逆水滩头一般艰难。虽说其间总是断长续短,但毕竟笔断意连,加之三易五增,如此两年有余,书终成。
我作此书时,虽有一种欢喜,却更兼数种疲惫,回首来路,竟满是纠缠:我读《 西游记 》,原非是喜是爱,其实只是天涯明月的相知,相知愈深,束缚也是愈深,以至于最终生出了一种身心俱疲,乃至不愿相对,直到书成之时,清点余下的感情,竟唯剩解脱而已近来我于书事人事皆生此种念头,由此观之,所谓时间,确是人世间最大最荒唐的玩笑……
《 华严经 》有〃普贤菩萨行愿品〃,我最惊于其中四句颂偈:
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
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佛经中原有这等清净安闲的文字,一见之下,竟得身心震动,霎时间变得无爱无憎、无喜无悲。不离世间道反入世间道,身入三千红尘却又不染红尘,这种文字原不是小女子的婉约之美,而是大丈夫的天地之美而我,亦从此美中得以妙音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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