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六条街,出平乐门,过安山桥,一路往西城门口行去。一路上巡丁与宵骑往来巡察,不好下车,水车队上插着HuangSe路旗,上面一个大大的“水”字,一望便知是宫中运水的,因此来往巡队虽多,倒也没人来Sao扰。车马辚辚,路上只闻咯噔咯噔的马蹄声与车轮的摩擦声,在车马单调的摇晃中,依依忍不住打起了磕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猛地一震,却是停下了。依依被震醒,听得外面又有人道:“什么人?路牌!”悄悄将水箱盖打开一个小口,见前面已到城门,兵丁上前查路牌,水官将路牌交给他们验看过,直接放行,依依又松了好大口气,伸了伸懒腰,不小心碰到了箱顶,发出轻微的“咯”的地声,被那个负责难看路牌的长官听到了,喝道:“车里有什么?”
由于今日出发比平时迟了些,怕赶不上运水时辰,水官心中已有些焦躁,听到这话,好没气地说:“能有什么?你自己不会看。”那个长官当真便要掀开盖子,水官又道:“你胆子不小!这水箱运的是皇后娘娘吃的水,千涤万洗的干净的水箱子,你的手要是弄脏了它,要脑袋不要!”运水官虽是杂差,却是八品官,那长官统领一门事务,却是武职而无品,自然有些忌惮,忙缩回手道:“怕是我听错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出发吧!开门,开门!”于是城门打开了一条缝,放一行车马出去,接着又两声沉闷地关门声,一左一右的门扇在身后关上了。
出了城便向玉泉山驰去,由于到了郊外,虽是官道,路也渐渐开始不平,兼着拐弯也多,于是车速便放慢下来,依依悄悄打开车盖找最佳的下车时机,眼见前面不知什么所在,一片黑压压,依依将包裹背在身后,打了个结,作好下车的准备。听得水官说了声:“兄弟们,前面是桧林,黑得很,将灯笼剔好,准备过林了。”一连串答诺声,每个车夫都将车头旁的灯又拨亮了些,渐渐驰近桧子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往前便是玉泉山,玉泉山的守卫便开始多起来,依依深吸了一口气,在车驶入桧子林的那一刻,吸着气,将盖子打开,从洞口钻出,轻轻将盖子合上,伏在水箱阴影处,这时又一个颠跛,依依等的就是这个,趁着颠跛的劲向下一跳,无声跳入黑暗中,赶车的略觉有些不对劲,向后瞧去,只见一片黑沉沉,哪有什么?于是放心回过头来,加了一鞭,赶上队伍。
等到那车上的灯笼去得没有影子了,依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看周围,兴奋地直想大叫:“自由了!我自由了!去你的皇宫,去你的皇帝!我,柳依依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张着嘴,无声地叫了一阵,听得远处又传来车马声,知道又是皇宫的运水车,当下钻入路旁一片黑暗中静静等车辆过去,这才向来路走去。
她年年随母亲来郊外踏青,知道往东南行去便是燕息镇,且去燕息镇吃个早饭再做道理,接下来的行程早在这些天她已有了主意,别看她小,可是出行经验着实不少,这都是拜二位哥哥的福,每年他们都会接依依去四处游历,在她有心留意下,也积累了不少道上经验,包括何处打尖,何时行止,如何与小二打交道,如何看清道上宰人的船家与黑店,可算半个老江湖了,见离天亮还早,她沿着官道慢慢走,如今先要离开这条容易碰上宫中人的路,虽然不见得会有人认识她,不过逃犯么……总是心虚的。
借着微弱的星光,她悄无声息的沿着官道来到一条交叉路口,这里向前五里便是燕息镇了。官道上没有拦路的劫匪,难保上了小路还没有,现在她可是一个大富翁呢,想了想,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明日一早等路上有人经过再走保险。沿着小路转个弯后,这里已经看不见官道了,随便在路边一棵大树后坐下来,要说这天黑漆漆地,四下无人,只有一片片的影影绰绰的黑影,说不怕是自欺欺人,这不,是谁跪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各位途经此处的大仙小仙,我柳依依突遭大难,逃难至此,略小憩一阵就走,我人小肉薄,不好吃,请各位大仙小仙高抬贵手,别再让我雪上加霜啦!”说罢连连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地抱着脑袋坐在树下,眼也不敢四处瞄,刚才一路逃出来的侠女胆色这时也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发抖的分。
一阵微风路过树丛,树林奸笑着发出嗦嗦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依依吓得睁大眼睛,眼前那一重重黑暗如形状怪异的妖魔一般向她扑来,鬼魅般的树影在黑暗的星空下越发显得诡异难当,今夜月亮不过弯弯一轮,不时被云遮去,天地间便只剩**曹地府一般的死寂,依依想起家中的宽房高枕,真想大叫一声跑出去,一路跑回家中藏起来,再也不要经受这样的惊吓,好容易咬住下唇,没叫出来,却又抖得像筛糠,连身子下的枯叶都跟着叫起来。
在这静极的时刻,一个鬼魅似的声音在耳边道:“你怎么了?怕了?”
“啊!”依依惨绝人寰地叫声,把林中可能有的什么野兔,野鸡,或许还有野人……吓得通通发了疯。
鬼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别叫了,我和你一样是赶路人。”
“是是,你是赶路人,我可是赶路鬼,我们不是一道的,你别找我,你走你的路,我赶着投胎,别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依依脑中一片空白,继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说话不经大脑,直接就蹦了出来。
“呃?真的?可是我没赶着投胎,也没事干。”鬼说,听着语气,好像在忍着笑。听来还是个年轻的男鬼,好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死掉,一定很难过。
“不用了,我在等投胎时辰,老兄,各走各的比较好。”很想跑,可是这时候出去,说不定游荡的游魂越来越多呢。
身边感觉突然多了个东西,错着微弱的星光,依稀可见是个穿着白衣的男鬼,动作潇洒,依依忍不住壮着胆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鬼打个跌,好半天爬不起来:“什么?死?这个,我也不知道。”
原来是个糊涂冤死鬼。“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一定很难过。别怕,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呢。你长得好像不赖,一定有不少女鬼喜欢你哦?”依依忙安慰道,也许当他知道自己不是鬼,看在自己曾对他这么真心同情的分上就不害自己了?
鬼郁闷了半天,声音怪得很,似哭似笑:“我们能不能别死啊死的?说点别的吧。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鬼,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半夜三更一个人来这?”
依依沉吟半晌,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也许他真不会害自己,否则刚才就下手了。唔。“我家那儿有一个恶霸,要强娶我,我又不喜欢他,所以啊,离家出走了。”这不是假话。
“哦。这样。”鬼不说话了。依依害怕起来,道:“你说了不害我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第1卷 第17章 鬼
自从依依回柳府,她的一应饮食都是由宫中送来,包括饮食用水,也是由郊外二十里外负责每日帝王家饮用水的玉泉山中漱玉泉运来,每日三更,便是府中的水官运水时,她的御厨院中停着一溜都套好了马的五辆水车,为首插着一面路旗,还有一面小旗,上书“甲”字,后面的车辆依次插着“乙、丙、丁、卯”,水车上的水箱都是橫放着的水桶样式,每个水箱足可容三个大人,上面开一个狗洞般大的口——呃,比喻粗俗,见谅见谅!(作者干笑着抱头鼠窜)四下无人,她悄悄爬上了最后一辆水车,那个插着“卯”字的车。那个洞刚巧可容她瘦小的身子出入,盖上盖子,将身子移到里面,等待水车出府,好在马是驯服过的,只是不安地踢了踢蹄子,没有引起Sao动。
刚藏好,一个水官和五个马夫打着呵欠从下人房中出来了。“李老四,快点给我们出入牌,走了!”水官叫道。
“知道了,老刘,愣着干什么?去向侍卫长要去呀,这也要我说,越老糊涂了!没见我使着手,正准备娘娘明日吃的烤三鲜的腌料和八宝鸡吗?”话说某人听到这话偷偷吞了口口水,唉,吃不着了,早知道明天吃完再走。
“拿出入牌不是我的分内事,请人帮忙也要和软着些,我***班是你们随便使唤的?连御膳房的高公公见到我也称一声刘哥,可恨你们连这也不懂?”老刘不爽地答道,水车微微一晃动,原来是斜靠在依依的水车旁。依依大气也不敢出。
“算了,算了,都是宫中出来给主子办事的,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不值当,我去吧。”那个水官看来挺会做人的,说话间亲自去找侍卫头子要出入牌去了。
这边老刘和老李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平时没什么事干,底下人斗斗嘴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联络感情。不一时,水官来了,叫道:“出发了。”马夫这才拉了各自的马车,牵着马向后门去了。
后门的家丁和侍卫虽是夜间也丝毫不松懈,见水车来,上前依规矩问道:“什么人?出入牌呢!”
“运水车。出入牌在这。兄弟们辛苦了。”水官答道。一面自腰间掏出牌子。侍卫验看过了出入牌,举起灯笼向每个马夫的脸上照过,见确实是运水的,这才点点头,道:“把水车打开。”
依依大惊,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下无法,只好向水车更深处挤了挤,好在穿的是黑袍,当下将包裹抱在怀中,面向车壁,蜷成一团。将头埋入两腿之间。前几辆水车依次打开,侍卫将灯笼向车内一照,没异常,挥手放行,“豁”地一声,依依所在水车也被打开,一个侍卫拿着灯笼拿着Bi近。
这辆水车的马夫突然唉哟了一声,拿着灯笼的侍卫问道:“怎么了?”那名马夫蹲下来把裤子往上拉,一边系裤带一边道:“没事,没事,裤带没系好,掉下来啰。”大家都笑了起来,拿灯笼的侍卫道:“你可系紧了,这一路去难保没有漂亮的小娘子,看到了可不太体面。”那名马夫遗憾地说:“倒是想给她们看,只可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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