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夫:“靠!杰伦?”
我看了一眼脚夫说:“哎,你好时髦耶,什么都知道!”
脚夫:“我只是对时尚的东西比较敏感罢了。你老爸太狠了!这趟活我不收钱啦!”
……
我眼泪还没擦干,老爸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毛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
脚夫用崇拜的眼光望着老爸,说:“老爷子好身手啊!在哪里高就啊?”
老爸:“呵呵,下岗了。以前在古人类研究所工作。”
脚夫:“哇一个塞!科学家呀!”
老爸:“哪里。我是给他们科学家研究用的。”
过一会儿老爸对我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
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老爸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
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前些日子我身体欠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连平时爱耍的狼牙棒都抡不起来了,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不过,自从我看了《沙僧日记》,嗨!啥毛病都没有了,吃什么拉什么,身材保持得贼好!现在整个小区的煤气罐都是我扛呢!”
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一九八五年十月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