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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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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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当日助教来通知,说主讲师长有事,来讲课的是另一名外傅。

这种临时代课的师长,除非是特聘的德高望重的鸿儒名士,通常都是到处游学授课的无名先生,一众迎高踩低的达官子弟压根不畏惧,难得没师长管,趁那名外傅还没来,鬼吼鬼叫,乱作一团。

谢福儿也打了个呵欠,趴在最后一排,打起了瞌睡。

确切地说,她是被一个惊堂木惊醒的。

睁开眼时,室内两边站满同窗,竟是在——罚站。

受罚者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萎了一半,刚才的嘻嘻哈哈,全没了。

前方陌生男子声音深稳,不紧不慢,字字嵌入人心,将谢福儿的睡意震醒。

“……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你们是社稷栋梁,却损耗国本,浪费光阴……”

谢福儿大概只听见这么几句话。

说得这么庄严……咸吃萝卜淡操心。又不是耗他家的本,皇帝不急急太监。

就连太监都不一定能当得上呢。

谢福儿努努嘴。

只可惜前方头颅密密严严,都是些人高马大的雄性动物,坐着一排,成了墙,也不好站起来,看不清那名外傅,依稀只见青白袍角滑进视野。

峨冠博带,一身敞袖锦带的襜褕。

一般代课的外傅不过走个过场,哪还真去劳心劳力地管教!

这一位倒是位极有业界良心的。

谢福儿伸了个懒腰,揉起睡眼,还没来得及发完赞许,前方穿空破雾,字句如箭矢,直射而来:“酣眠正浓的,揉完眼,立起身子。”

谢福儿一呆,一个激灵,一跃而起,站得笔直。

“立起身子。”台上人语气严厉不改。

谢福儿踮脚,又向上挺了一寸。

“……为师叫你,站起来。”语气低了些,说得更明确,又有点无奈。

谢福儿脸红,嗓门干涩,半天才咬牙:“外傅,学生已站起来多时了。”

哄堂大笑。

“外傅别嫌人家生得矮小,不是人人都能像您这般峻峭耸立——”被罚立墙角的无赖学子转移炮火,奉承尊师。

谢福儿前面的一名世家子弟回过头,更是扬起手去拍她头顶,比划起来:“还真是,连我的胸口都不到,白长了一副好门面!”

男人间也爱比美,遇到比自己长得俊的,不免相互抨击。

这一拍,把谢福儿额门上的眉勒不慎打了下来。

她条件反射,捂住纱布,却觉有冽光袭过来。

这次,终于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三字足矣形容,帅惨了。

一种男人,无关年岁,时光好像永远停在那个模子上。

全方位七百二十度广角,每个姿态,都能桩子一样,打到人心里。

看得叫人心里痒。

谢福儿对着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代课外傅,失了语,间或猥琐地舔舔嘴唇。

对方目光如流,冷冷停在她舔得正欢的唇舌之间。

室内有学子眼睛尖,见到她额头上的疤,猜到什么,忽然惊觉过来:“哎呀——是谢太傅家的女公子!”

“是那个扮男身当官,在御殿上,当着圣上的面,撞了脑袋的?”

“不就是她,还能有哪个!”

谢福儿热汗直流,抱起案上书册就要走,没走两步,前面有个硕大的阴影落下,来不及收脚,一头栽进一堵铁肉墙,抬头一看,朱唇皓齿,毛孔细致,气息朗朗,一双眼瞳又是沉敛混婉,分明不是青年。

弄得谢福儿好想问一声您贵庚。

外傅面无表情,默默抚了抚胸膛,低头瞥过来一眼,语气是老狐狸般的关切:“渗血了,先进内室去擦一擦。”

这一去内室,是悲剧的延续。

第3章 被幸

那日晴好,气温适宜,书院的午后更是暖风熏得学子昏昏欲睡。

可血案通常都在阳光后。

谢福儿记得清楚,外傅下达关怀指示后,她捂着脑门,还客气了两句:“并无大碍,学生擦擦就好,哪能叨扰外傅的歇所——”天亡我也,四周一望,半片软布都没,一怔。

外傅目光本来一沉,陡然一亮,语气尚平缓:“还不快去。”

谢福儿尊师重道,不敢让师长催第二遍,况且糊着一脸血出校门,实在对不住这张英俊脸蛋,乖乖出去了。

**

书斋后面修着一排厢房,青瓦翘檐,是精庐特别给先生们课余休憩的场所。

当天出了书堂门,谢福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偌大的四方院子鸦雀无声,除了自己这座课舍有人,其他几间都没有声息,甚是萧条,无形中又有紧绷气氛。

滴水闻声,十面埋伏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来精庐,但她隐隐约约感到,平时的气氛不该是这样。

有名男子上前引路。

是个身材纤细的——男子,脸孔白皙,自称是外傅的随身书童兼长随,穿的是富贵人家的丝衫,瞟一眼谢福儿,沿途上挺背负手,到了外傅的厢房处,伸手一指:“喏,进去吧。”声音细细嫩嫩,宛如变声期之前的男童。

谢福儿准备多问两句哪儿能找着揩脸帕子,长随已经转过身,丢下个傲娇背影,扬长离开。

她摸摸后颈,只得一人去了内室,找了条干帕抹干净,其后正要出去,外傅进来了。

谢福儿始料未及,退到门前,喊:“外傅。”

外傅坐到檀梨花椅上,语气闲适,谈吐自然,就算避开人,也并没有对着重臣子女的礼让:“谢敬乔之女?”

谢敬乔就是谢太傅的大名。

五二精庐中高官子弟多,一般的常驻师长虽然眼光已养高了,但与一群官二代、富小开们的家长打交道时,仍是免不了客气,甚至因为私心,略有小逢迎。

这名初来乍到的外傅却能不畏强权,非但没有半点巴结,反倒直呼自家爹爹的姓名,实在……很有几分高风亮节。

谢福儿心生好感,垂首拢袖,毕恭毕敬地答:“学生正是谢家女。”

外傅不紧不慢:“看着为师说话,大殿上不惜以头抢柱的气魄,都去哪了。”

谢福儿撩一把汗,这一撞,到底是天下皆知啊,今后做什么,别人怕都是得拿这个来比,惶惶抬头,对住面前男子一张脸孔,眼睛没法移,只得盯住。

外傅大方地由她看了半刻,见面前这少女除了有些颤颤巍巍,并无其他表情,清清淡淡地发出结论:“你不认得为师。”像是在问,又像在自问自答。

谢福儿自然不认识他,就算是旧的那一个原身,也是不认得他的。他不是今天才刚来代课么?只莫名其妙点了两下头。

外傅挑挑眉毛:“好。”

谢福儿眉头一跳:“好?”

外傅举起手,凑近轮廓清冷的下颌,转了两转,唇角温隽,微扬略动。

他手指极修长,中断微凸,长了握笔老茧,再想想外面那名傲慢长随,谢福儿心忖这外傅估计是哪家的老爷户主,有点儿家底,腹内又有些学问,加上爱附庸风雅,才出来授课,不过图个乐子罢。

正在疑虑,外傅放下手,缓问:“年庚几许了?”

谢福儿道:“年尾就得满十七了。”

这回轮到外傅眉头一跳:“多少人白了头发掉了牙,都入不了仕。你十七不到,就当了一年的官,还不算考试、被人推举的光阴。一路照应你的官员可是被你爹爹打点过?”

本朝当官的途径时兴察举制和考核制,先由各级官员推荐人才,再考试,最后通过就能上岗。

据记忆,谢福儿当时找了一个在地方当官的表哥,叫他推荐自己,上报京师,再借那表哥幕僚的身份去参加考试,最后劈关斩将,拿下官位。

谢表哥本来不愿意,谢福儿拿两人年幼不懂事过家家,扮过新郎新娘,拜天地洞房生娃带孙子的事要挟,说已是他的人,要是不愿,这就告诉爹爹嫁了表哥。

表哥难为啊,天下再彪悍的表哥一见表妹,都是软了几两骨头的小乖乖,谢家表哥再见一身男儿装的表妹,比自己还要俊傲,娶了也是压不住的,只得应下。

谢福儿触柱后,估计朝廷会审查自己当官的事,但时辰还短,暂时还没听说表哥有什么牵连,松了一口气,如今被外傅问到了鼻子底下,有种被刑部审讯的紧张,见他一脸的猜疑和鄙夷,又觉得受了羞辱。

好学生最恼怒的无非是别人说自己的成绩掺水分,不真实,营私舞弊。

谢福儿为原身恼,为自己心虚,含糊其辞:“学生爹爹不知情,也没外人操作,全是学生一人妄为。”顿了一顿,不甘:“况且,有志不在年高。若学生没本事,再怎么打点,也过不了圣上亲自阅卷的京试那一关,学生也算得上是天子门生……外傅置疑学生水平,岂不也是置疑圣上的眼力劲和判断能力?”亮了两眸,泪光盈盈,满含激动,拱拳朝天:“我家圣上,可是开天地以来,大大的明君圣主哇!”

外傅眼眸一眯,又抬起指,摸了摸颌:“噢?皇帝有那样好?”

谢福儿见这严谨师长不耻下问,发了几分得意,顺着杆子往上爬:“可不是!学生虽为官一年,还没机会上朝,但圣上的折子朱批偶尔过学生的手,又听上司描述,光见其字,仅闻其声,就心生仰慕,只恨没来及亲自侍奉御前——唉,此乃学生锥心刻骨之恨哇!”两手蜷紧,作金刚状,捶了几记小胸部。

话没说完,外傅展袖豁然站起,带了几两风,正扑到谢福儿脸上。

他身型高,却绷挺健朗,没有半点赘余……至少,没脱衣服前,谢福儿是这样觉得。

一站起来,华盖遮阴,挡住了谢福儿半边视野,愣了一愣,早忘了称许皇帝,忍不住赞:“外傅这身材板子极好!”

外傅背了手,意味深长睨视她一眼:“好。”

又是什么好?谢福儿疑,见他朝门外走,也要跟上去,他却转了颈子:“还有事没了,你先等等。”悠悠然然走出门。

谢福儿不敢忤逆,乖乖坐等。

等了小半会儿不见动静,她正想探头出去,那名又白又骄的长随已经提步进来,旁边跟了两名精庐小厮,端着食案,上面置了茶壶木盅。

长随依然面无表情,只叫小厮斟满一杯茶水递给谢福儿,自己则手持鸡毛短笔,在一簿小册上勾画,张口问:“谢太傅之女谢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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