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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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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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忙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甘师长一定早不在人世,当时的痛苦,自然也烟消云散,再也不存在了。”

白素的话,虽然空泛,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君花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之外:“不,他……没有死,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活下来的,可是我知道他没有死。”

我和白素相顾骇然:“你怎么知道?”

君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我决定把我所知的所有经过写出来之前,我旧地重游了一次。”(奇*书*网。整*理*提*供)

我和白素都发出了“啊”地一声低呼声,君花连性别都改变了,她长期侨居在外国,自然以侨居地的公民身分去重游旧地的了。

君花的脸上,稍微有了几分血色:“那一次 是真正的旧地重游,从我提任他那个团的参谋长,第一天到团部报到的那个小镇开始,凡是记忆之中,作战也好,调防也好,到过的地方,全到了,我受到相当热列的招待没有人知道我的真正身分和目的,只知道我为了写作而来寻找资料。”

这一次,连白素也性急起来:“就是在那次,你见到了甘铁生?”

君花声音低沉:“不,我没有见到他,可是知道他没有死。”

白素和我,都向她投以急切的询问的眼色。君花苦笑:“我在七号高地前停留了很久,然后,自然到了当年他领了半个师退上去的那座山,那真是穷山恶水的死地,当地乡民说,山里有一个怪人,又瘦又干,隐居著,不让人家找到他,当地政府曾很多次,组织了搜索队,进山去想把他找出来,可是一直不成功。可能有三五年没有人见到他,但是他又会忽然出现一下。”

我“嘿”地一声:“这种深山大野人,连现代化的都市中也常可见到,不足为奇,也不能说那就是甘铁生。”

君花停了片刻,面内抽搐,神情十分痛苦:“当地乡民又说,每年,总有五六个晚上,这个怪人会发出可怕的嚎叫声,叫听到的人,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每年他发出嚎叫声的日子是固定的”

我“啊”地一声:“就是那次战役进行的日子?他在山上等候方铁生讲攻的日子?”

君花紧咬著下唇,点了点头。

白素急急问:“他不肯见你?”

君花闭上眼睛:“我到山中的时候,正是……。那几天日子,当夜,就听到了他的号叫声,那种叫声,唉唉,真不是人发出来的,听了之后……人真的不想再活,我发狂一样满山乱窜,也叫著……直到喉咙哑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是他没有出现。”

君花顿了一顿,才又道:“乡民说,那嚎叫声,根本不是人发出来的,是山精鬼魂所发,可是我知道,那是他,他没有死,一直活在极度的苦痛之中,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苦痛之中。”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因为那如果是事实的话,实在太可怕,太残酷了。简直难以想像,那么多年来,甘铁生是在什么样的痛苦煎熬中过日子。若是他乾脆心绪整个散乱,成了疯子,无知无觉 那倒也罢了,可是从他每年到了这日子,就发出号叫声这一点来看,他神智显然是清醒。

方铁生的背叛,替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菩,每一分每一秒,痛苦在啃嚼著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他是怎样活来?他怀著什么目的,一直要活著?他心中最悔恨的是什么?是不是几千次,几万次地后悔当年在垃圾堆中把方铁生捡了回来?是在后悔他向方铁生叫出了那一句充满了温情的“小兄弟”?

还是他绝不后悔他付出给方铁生的友谊,只是想弄明白方铁生竟然在全无可能的情形下,会对他进行了如此彻底的背叛?

这许许多多问题,旁人再揣测,也不会有结果,自然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

极有可能,把甘铁生找出来,会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一张口,刚想说话,白素已经先说了:“山野间,由于风声,或是禽兽所发,常有一些古怪的声响,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以为是有人在号叫?”

君花发出了一下令人伤心欲绝的叹息:“当然是他在叫,他的叫声……在每一下号叫的最后,总有一两下发自喉间的抽噎声,我十分熟悉这种声音,那一次,在小会议室中,他把我……让给方铁生……当时,他也曾发出抑压的号叫,也曾有那样的抽噎。”

我急于向君花询问何以她听到了甘铁生的号叫声,但竟然不设法把他找出来,可是白素却在这时突然道:“所罗门王在一宗审判中,要把一个婴孩剖开来,平分给两个自认是那婴儿母亲的妇人,这个故事,你自然听说过?”

我有点不耐烦地移动了一下身子,所罗门王要剖婴的故事,自然人人皆知:甲、乙两个妇人,都自称是一个婴儿的母亲,争执一直到了所罗门王座前,所罗门王曾向耶和华上帝求智慧,所以他的智慧,一时无两,他说:“婴孩只有一个,你们两个人争,这样吧:把婴儿剖成两半,你们一人拿一半好了。”

甲妇立即赞同,乙妇大惊:“我不争了,把婴孩让给甲妇吧。”

于是,所罗门王立即知道,乙妇才是婴儿真正的母亲,没有母亲会忍心自己的孩子剖成两半。

白素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个故事来,我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白素并不睬我:“两个铁生,在你的心中,难以取舍,现在你总该知道是谁爱你更深更浓了?”

君花的叹息声听来凄然:“不必现在,当我走出小会议室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甘铁生爱我更多……一个肯牺牲自己,成全爱人意愿的人,所付出的爱,无可比拟……接近伟大。”

我忍不住插言:“讨论那一段……感情,并没有意义,你怎么不把甘铁生找出来?”

君花苦笑:“那一座山,连绵好多里,虽然是穷山恶水,可是山势十分险,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岩洞,又有不少峭壁,回音重重,听到声音,根本不知道发出声音的人在什么地方。”

我闷哼一声:“还是有办法可想的。”

君花道:“当然,我用最直接的方法,我用扩音装置,连续向山中讲了几天的话,请他出来和我相会,可是自从我一出声之后,他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任由我叫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一点回音也没有。我也雇请了超过一百人,漫山遍野搜索,把山里的野兔獐子全都赶了出来,也没有他的影子。”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才连连喘气,又张大了口半天,才道:“他……不愿见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不愿见我。”

白素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刚才提到剖婴故事,肯定甘铁生爱你极深的原因,他不愿意见你,是因为他不原谅你。”

君花陡然站了起来,张大口,出气多,入气少,双眼发定,过了半晌,才道:“他……以为我……和方铁生……合谋背叛?”

白素点头:“我想是,因为他一直不瞭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章】

君花双手挥舞,神情激动之极:“那不行,那不行,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没有参加背叛,我没有,背叛他的,只是方铁生。”

白素再令她喝了一大口酒,才道:“建议你快一点去,把一切经过,通过扩音装置,使他能听到,只要他还生存,在听了你的话之后,我想他一定会现身和你相见。”

君花的身子抖得厉害,张口想说什么,可是语不成句,好一会,她才重重在自己头上,连打了几下:“真笨,当年我怎么没有到这一点。”

白素轻叹一声:“照我的推测,甘铁生在侥幸生存下来之后,一定对人世间的一切,失望之极,自此他不要再见到任何人,宁愿和岩石为伍,他不知道一切如何发生,对你自然也有误会,所以才不想见你。”

君花急速地来回走了几步

在这时,才看出她当年的确受过正规的、严格的军事训练,她看来步履矫健,有职业军人的风范。

君花又陡然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她说“这就去,”真正说走就走,大踏步向门走去,我还想阻止她,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不让我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她身后大声叫:“一有了结果,第一时间让我们知道。”

君花也大声答应著,已经走了出去。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君花这个小说中的神秘人物的出现,当然使当年的事,又揭明了许多,可是对于最主要的一个疑问,还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那疑问是:那场背叛,究竟是怎么会发生的?

君花离去之后,我们维持著沉默,我一口又一口地喝著酒,直到白素的手,温柔地按到了我的手背上,我向她望去,看到她的眼中,略有责怪的神色我才知道自己喝得太多了。

(白素有极美丽的眼睛,而更动人的是她眼中流露的那种温柔之极的眼光,这种光采,使人在任何烦躁不安的情绪下,都会感到无比的宁贴。)

我翻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自然的问:“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怕?”

我和白素,已经自然而然,有近乎心意相通的能力,她看到我忽然之间,蹙著眉,不断喝酒,就可以揣知我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立时点头:“是,我从人性的丑恶面,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白素的声音很平淡,可是她说的话,却令我吃了一惊,她那样说,证明她也想到了我所想及的,她说;“甘铁生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叹了一声:“是,他不该把君花让给方铁生,方铁生若是得不到君花,会尽一切力量去争取,得到了,自然会尽一切力量去保有,而他失去君花的唯一可能,就是来自甘铁生的威协。”

白素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所以,他就要消灭情敌,这才有了那次背叛。”  我们两人所想的既然相同,也感到,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甘铁生作了那样的牺牲,可是结果,反倒引发了背叛。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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