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靖自然要带着娘子跟去的,他纠结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把陆云景也捎带上了。
沈福喜浑然不觉这其中的暗潮汹涌,早晨见面一如往常地跟陆云景打招呼道:“陆大哥,早。”
陆云景却瞬间僵硬了身子,被沈昱靖瞪了一眼,才表情不太自然地说:“早,早……”
“天冷,你们骑马多穿点儿,不然一跑起来肯定被风打透了。”沈福喜见他身子僵硬,只道是他太冷了,关心道。
她说完就踩着脚凳上车找赵氏去了,没看到身后陆云景新鲜出炉的大红脸。
沈昱靖嫌弃地扫了陆云景一眼,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偷着画姜四娘画像的时候了。
陆云景也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前几天还觉得不过是个邻家小妹妹,如今身份变了再见面怎么就浑身都不自在,不过就是多了个婚约而已。
这边一家子踩着雪出城去庄子了,那边沈三老爷在宫中却被陈太后问得一脑门子汗。
陈太后最近心情很不爽,自己不过是想跟沈家结个亲,把这个同盟再往身上捆得结实点儿,可事情却偏偏不顺着自己的意思发展。
娘家侄女如今还在家闹个不停,想给儿子娶个沈家小娘子,明明发展趋势不错,最后却又莫名地被儿子拒绝了。
如今沈闳入宫不过几次,官家就已经总把他挂在嘴边了,把其他几个帝师都比下去了。
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陈太后颇为不爽,不巧又正赶上月事,越发看什么都心烦意乱。
这一股子无名之火,今日早朝之后便都对准了沈三老爷。
陈太后摆弄着金甲套,瞟了眼站在纱屏那边的沈三老爷,问:“沈大人,先皇驾崩之事,查得如何了?这么长时间,我不问,您也从来不提,该不会是觉得官家年幼,我又是个女流之辈,便不将我交代的事儿放在心上吧?”
“下官不敢。”沈三老爷忙躬身道,“娘娘吩咐的事情,一直追查不敢懈怠,只是如今只有线索,为能抓到祸首,更是证据口供皆无,不敢随意回禀娘娘。”
“哦,有何线索?”陈太后听到有线索,神色才稍稍认真了些。
“几条彻查的线索都指向奴玛,还隐隐与秦国大长公主有关。”沈三老爷回道。
秦国大长公主虽然犯上作乱,但到如今还没有抓到人,宫中也没有下撤销封号之类的旨意,所以到这会儿还只能用这个称号来称呼。
“又是她。”陈太后低声咕哝了一句,对于这个人,她现在也说不上该怨恨还是感谢。
若不是大长公主为子报仇的这一番谋划,自己此时说不定还只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后,一个被众人同情嘲笑的皇后,说不定早就被魏氏那个贱人取而代之,哪里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可如今大长公主依旧下落不明,也不知到底是狼狈逃窜在外还是暗中筹备着什么新的阴谋,这种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感受,让人着实不怎么舒服。
“全国搜捕了好几年,却还是找不到人,也不知下面的人究竟有没有认真办差。”陈太后不悦地说。
“如今只怕大长公主已经不在我大梁境内了。”沈三老爷面色稍沉,“兵部已经动用了境外的探子去打探消息,只不过与奴玛对战我方虽然大胜,但却损失不少暗哨,如今跟喀瓦克关系紧张,想要深入打探也是难上加难。”
沈闳回家后得知儿子又被陈太后叫去了,捋着胡子道:“原本想等阿靖下场考试之后再让三郎出京,如今看来,得早些把他打发出去了。”
来找父亲商议此事的沈大老爷点头道:“如此最好,老单读书读得有些迂了,太后又一心想要拉拢他,早些外放出去倒也清净。”
“她懂个屁。”听到儿子提起太后,沈闳不屑地撇撇嘴,“如今儿子做了皇帝便抖起来了,还搞什么垂帘临朝,连后宫争宠都争不赢的脑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真是笑话!”
“如今太后对政事多加插手,今后等到官家亲政,她还不知收敛的话,母子之间怕是也要起隔阂。”沈大老爷分析道。
“牝鸡司晨,能是什么好事儿!她如今插手的事儿还都介于国事和家事之间,大臣们看在官家年幼的份儿上都在隐忍罢了,一旦她贪心不足,手伸得太长,几位阁老就不能答应。”沈闳神态轻松地说。
这段对话沈三老爷并不知道,他最近对陈太后阴晴不定的心情着实厌烦不已,回家再一看,娘子孩子一个不剩的都出城玩儿去了,干脆自己也告了个病假,说要去庄子上静养几日,便也马不停蹄地出城去了。
庄子上只有自家人,做事自然也放松许多,正好下面有人见主子难得冬日过来庄上,殷勤地献了两头鹿上来。
沈福喜这回可有了玩具,指挥着小黑将两头鹿追得满院子乱跑。
沈三老爷到庄子上的时候,就被迎面飞奔过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好在那黑影一个急转身从他面前略过,小黑四个爪子跑得几乎都快飞起来了,也嗷嗷地追了上去,后面还跟着他的宝贝女儿,穿着狐裘,手里抓着根树枝,一边跑一边喊道:“小黑,扑,扑倒哪只咱们晚上就吃哪只!”
“福喜……”沈三老爷抬头见儿子和陆云景都站在廊下看着,不由得扶额,心道,是不是该把定亲这件事告诉给女儿,不然总在未来郎君面前这样不拘小节,似乎也不太好吧?
小黑虽然是狼狗,但到底从小就被养在深宅大院里,哪里追过猎物,更何况一共两头鹿,它一会儿追一下这只,一会儿撵一下那只,被两只鹿逗得满院子乱跑,最后累得伸长了舌头,蹲在沈福喜身边哈哧哈哧地直喘粗气,眼神却还盯着两头鹿,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沈福喜心疼小黑,赶紧搂住它的脖子道:“不追了咱们不追了,等晚上吃鹿肉好不好。”
下人闻言忙上来问鹿肉打算怎么吃。
沈福喜扭头去征求阿哥和陆云景的意见,这才发现阿爹也在,赶紧上前狗腿地招呼道:“阿爹,你也来啦?鹿肉你想怎么吃,叫他们去做好不好?”
“才看见我啊!”沈三老爷熊着脸,伸手捂住女儿红彤彤的脸颊,发现手下热乎乎的,原来根本不是冻红了,而是跑得太热了。
表错情的沈三老爷习惯成自然地一脸镇定道:“跑得这么热,吹了风着凉怎么办,还不赶紧进屋去。”
进屋后赵氏建议道:“天儿冷,鹿肉烤烤吃吧?”
沈福喜赶紧说:“你们收拾好了连着炭炉一起端上来,我们自己烤。”
沈昱靖点头附和妹妹道:“这样才有趣。”
赵氏点点女儿的额头道:“吃个饭都这样淘气。”又扭头对下人吩咐道,“再做个杜仲烧鹿筋,汆个丸子汤,我跟四娘在里头吃,你们几个在外面疯吧!”
沈福喜许久没吃过烤串了,得了赵氏的首肯之后更是刹不住车了,吩咐厨下除了鹿肉串,还串了蘑菇、茄子、豆角、鱼、豆腐等物,又跑去厨下踅摸了几味香料,加上芝麻花生碎什么的,自己捣捣鼓鼓地弄了几份儿蘸的干料出来。
厨下倒也想得周到,炭炉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一些烤好的食物,其余各色食材都用铁钎串好,整齐地摆在盘子里。
沈福喜端了一盘烤串,又带上自己做的蘸料,先进屋去跟赵氏显摆,让赵氏和姜四娘也跟着吃了些,这才跑出来撸胳膊挽袖子地说:“阿哥,给我两串,我来烤。”
事实证明,人矮就是不方便,这个烧烤的炭炉有些大,放在地上大概到沈福喜的肋下这么高,她伸手去烤串,要么蹭一身炭灰要么就几乎是把胳膊放火上烤了。
在沈三老爷和沈昱靖的默许之下,陆云景自觉地接过了帮沈福喜烤串的任务,任劳任怨地听着她的指挥行动。
“刷点油,对对,两面都刷点儿。”
“翻面翻面,撒盐,少撒点儿……等会儿还要蘸料吃呢……”
“好了好了,鹿肉已经可以吃了,再烤就老了。”
陆云景将铁钎上的肉一块块撸下来,放在沈福喜面前的盘子里。
沈福喜自己先尝了一块,嘴里一边嚼着鹿肉一边道:“好吃,好吃!”
她见陆云景双手都占着,便用他的筷子夹起一块蘸了点儿干料,直接喂到他唇边道:“陆大哥,你尝尝。”
沈昱靖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还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陆云景脸上一红,好在被炭火烤着也看不太出来,跟沈福喜清澈的眸子一对视,他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尽量表情自然地凑上去吃掉筷子上的鹿肉……
“咳咳……”陆云景这下脸真的红了——被辣红的,他实在没忍住,丢下手里的烤串,背过身子去大声呛咳起来。
沈福喜满脸无辜地低头一看,“谁把辣椒放到我这里的?”我吃的时候明明还是蘸料好么!
沈昱靖终于心理平衡了,叫人端水给陆云景漱口,一边烤串一边笑眯眯地说:“阿陆,吃东西不要着急,一着急就会像你这样,是吧?”
一顿烧烤从傍晚吃到天黑得透透的,沈福喜拍着滚圆的肚子道:“撑死我了!小黑,走,溜达一圈儿去!”
陆云景刚要说话,却被沈昱靖抢先了道:“福喜,这儿不比家里,外面的路你也不熟,就在院子里走几圈,别去外面了。”
“汪!”小黑也吃了一肚子鹿肉,这会儿赞同地叫了一声,起身冲沈福喜摇摇尾巴。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一开门,外面的雪足有没小腿那么深。
沈福喜早晨出门溜小黑,推门就见到厚厚的一层大雪,穿好高帮的小鹿皮靴子,试探着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好家伙,都已经淹没膝盖了。
雪厚而绵软,她走了几步就抬不动腿了,干脆摆了个大字型躺倒在雪地了,小黑立刻兴奋地扑了过来,一人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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