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谓群臣曰“夏国从来臣事我朝,今称弟以和,吾不以为辱者,冀得通好,以息吾民耳。”遣翰林待制冯延登、行台令李献甫为馆伴佥议岁赐。仲谔等多口辨,延登不能折。献甫曰“夏国与本朝和好百年,今虽易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使兄而输币,宁有据耶?”仲谔曰“兄弟且不论,宋输吾岁币二十五万,典故具在,金朝岂不知之。”献甫正色曰“使者尚忍言耶?宋以岁币饵君家而赐之姓,岸然以君父自居,夏国君臣无一悟者。倘如宋旧,本朝虽岁捐五十万亦可。”仲谔等语塞,遂定议。
附《金史·交聘表》正大二年十月,遣聂天骥、张天纲使夏议和事。考《哀宗纪》秋九月,夏和议定。十月无遣天骥等事,而二人本传亦不载。
九月,蒙古仇人赤腊喝翔昆来奔,纳之。
赤腊喝翔昆,乃蛮部屈律罕子。蒙古灭乃蛮,屈律罕走死契丹,蒙古主索其子,赤腊喝翔昆走投夏国。德旺以其同仇纳之,给以粮糗。
冬十月,南院宣徽使罗世昌罢。
世昌自奉使回,见金势日蹙,每言金援不足恃,劝德旺为自强计。及纳赤腊喝翔昆,力谏不听,遂乞休,三请方许之。
世昌,世居银州乡里,已破,流寓龙州,知国且亡,谱《夏国世次》二十卷藏之。
十一月,金使来报聘。
金主遣礼部尚书奥敦良弼、大理卿裴满钦甫、侍御史乌古
孙宏毅来报成,书称“兄大金皇帝致书于弟大夏皇帝阙下”。
自是,夏与金修好。
十二月,复与金互市。
德旺遣徽猷阁学士李弁请互市,往返不能决。金主命礼部尚书杨云翼议之,始定。
遣使贺金正旦。
夏自兵交后不复贺金正旦,德旺始遣精鼎匦押使武绍德、副仪增、御史中丞咩元礼如金行贺正礼。金主命礼臣定拟使者见辞仪注,特厚之。
宝庆二年、夏乾定三年春二月,蒙古攻黑水城,破之。
蒙古主积怒夏国,亲将兵十万来攻,至秦川,德旺遣人撤桥梁拒之。蒙古宣抚使王楫夜督士卒运木石,比晓,桥成。遂进兵,度沙碛,入河西,击散撒里特勒赤闵诸部,攻黑水城,破之。蕃部死者数万。
三月,策士,赐高智耀等进士及第。
智耀,右丞相良惠孙。见国事殷,不愿受职,后隐贺兰山。
河西旱。
河西诸州草木旱黄,民无所食。
夏四月,蒙古兵驻浑垂山。
浑垂山在肃州北,蒙古主驻兵避暑。兵士四出抄掠,民间窖积皆尽。
五月,屠肃州。
肃州守将乃蒙古千户昔里钤部兄,坚守不下。蒙古主遣钤部谕之降,不听,及城破,军民尽屠之。
故主遵顼卒。
年六十四,在位十三年,改元一,谥曰英文皇帝,庙号神宗。
论曰“遵顼才堪魁士,时际承祧,以序以贤,史不详载。
然当蒙古浸强,国兵衰弱,计惟寻金旧好,遣使连盟。虞、虢合而夏阳无虞,赵、魏交而秦兵自退。否则保境息民,练兵积粟,不惟可守,亦足自强。乃约宋之使三行,援叛之师再出。
始而失之蒙古,取偿金人;既而欲厄金人,转从蒙古。岂知佳兵不祥,黩武自及,北兵再至,束手无谋,仓卒出奔,遑遽内禅。幸而天不永年,父子同殒,不然徽、钦五国,是其前车也。”
六月,蒙古取甘州,副将阿绰等死之。
甘州守臣曲也怯律,蒙古将察罕父。蒙古主遣察罕射书招怯律,且遣使谕城中降。怯律将应之,副将阿绰等三十六人合谋,杀使者及怯律全家,并力捍拒。蒙古主亲将兵攻之,城破,阿绰等皆死。
秋七月,蒙古破西凉府。
蒙古主进兵攻西凉,宿卫官粘合重山执大旗指挥六军,手中流矢,不稍动。守臣斡紥箦力屈,率父老启门降。于是,搠罗、河罗等县皆不守。
国主德旺卒,弟子睍立。
蒙古兵深入,城邑尽溃。德旺忧悸,不知所为,发病卒,年四十六,在位四年,改元一,庙号献宗。国人立其弟清平郡王子南平王睍,遣使报哀于金。金遣中奉大夫完颜履信、昭毅将军太府监徒单居正吊奠。
论曰“德旺身当末造,时值艰危。受命之初,念生民之害,首罢用兵;纳忠谏之言,专寻盟好。交邻不屈,经国有谋,可谓能干蛊矣!无如积衰难振,小善莫支,戎马满郊,财用困竭,在位三年,竟以悸卒。滕文恐而国亡,简文危而身弑,知忧患而不生,亦可悯已!”
八月,蒙古兵破应里等县。
应里与兰州接境,西据沙山,东阻大河。蒙古主逾沙陀,至黄河九渡,攻破之。
九月,金还所掠人口。
夏国营田,实占正军,一有征调,辄妨耕作,所以土瘠野旷,兵后尤甚。金主闻国事日蹙,以前取会州时所掠人口悉纵还之。
冬十月,蒙古破夏州,州人术速忽里降。
蒙古主选居宿卫,使掌膳事。
十一月,蒙古取灵州,克兀纳剌城,故太子德任死之。
睍遣大将嵬名令公以十万众救灵州,蒙古兵渡河邀击,夏兵败走,领军佐里等战殁,遂取灵州。进克兀纳剌城,德任被执,不屈死之。有子惟忠,方七岁,求从死,蒙古将异而执之。
按书“故太子”,悯其废也;书“死之”,嘉其节也。
倘其时德任不废,纂承夏绪,虽未必有补于亡,而守国君、死社稷之义,较睍之降不有光史册耶?
十二月,蒙古兵次盐州川,大杀居民。
蒙古主既破诸城邑,以大兵久驻盐州川,四面搜杀遗民。
民至穿凿土石避之,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数千里几成赤地。
按书“大杀”,著蒙古暴也。国以民为本,取其地而歼其民,与不取何异?噫,以蒙古之强,不再传而遂乱,岂非天道恶杀而降之罚哉!
进围中兴府。
蒙古主遣大将阿鲁术督诸军趋中兴府,睍驻兵于合剌合察儿地拒之。阿鲁术兵至,拒战不克,奔回。阿鲁术遂作长围困之。
遣使如金,请停使聘。
以蒙古深入,兵事方殷也。
宝庆三年、夏乾定四年。
睍以国势濒危,即位不改元,仍称乾定。
春正月,金使贺正旦。
金主遣翰林学士李蹊、大理卿裴满钦甫持国书来贺,时军务旁午,馆燕皆不成礼。
二月,蒙古取积石州,谋以兵袭之,不果。
夏国春寒,马饥人瘦,兵不堪战。蒙古主率众渡河,径攻积石。千户按竺迩先登,破之。驻兵城中,军士多患疫。睍闻,谋以兵袭之。初,灵州破,蒙古诸将争掠子女财帛,独耶律楚材取书数部及大黄两驼。是时,病得大黄辄愈,所将数万人皆无恙。夏兵遂不敢出。
三月,蒙古破沙州。
蒙古主遣忽都铁穆儿招谕州将,州将伪降,以牛酒犒师,而设伏以待。忽都铁穆儿至,伏发马踬,几被获。千户昔里钤部授以所乘马,还兵击败夏兵,遂破沙州。
夏四月,右丞相高良惠卒。
良惠忠恳,有经济才。遵顼时数论事,不见信。德旺立,首进和金三策,两国遂修好。及德旺不遣任子,力谏不纳,退谓人曰“祸在是矣。”已,遵顼、德旺相继卒,元兵至,主睍不能措一谋。良惠内镇百官,外厉将士,日夕拒守,自冬入夏,积劳成疾。僚佐劝自爱,良惠抚膺叹曰“我世受国恩,不能芟除祸乱,使寇深若此,何用生为?”遂卒,年六十七。
吏民悲泣,主睍哭临其丧三,城中夺气。
闰五月,蒙古遣使谕降。
天大暑,蒙古主自龙德州避暑六盘山,见夏援兵四绝犹不出降,遣御帐前首千户察罕入城谕祸福,睍不听。
六月,太白入东井。
地大震,宫室多坏,王城夜哭。
国主睍出降,蒙古执以归。
夏兵坚壁半载,城中食尽,兵民皆病,睍率文官李仲谔、武臣嵬名令公等奉图籍出降。蒙古主系以归。
秋七月,至萨里川杀之。
睍举族随蒙古军次萨里川。蒙古主卒,诸将恐为变,执睍杀之。睍立凡二年,国亡。夏自思恭节度夏、绥至德明封夏王,凡十一世,合一百五十四年;自元昊称帝至睍亡,凡十主,合一百九十六年。
论曰“睍嗣立逾年,设施少见,岂史文之失载或时势之难为?然蒙古世仇,先君赍恨。当其兵困兴州,民艰穴处,计惟收合余烬,背城借一。胜则国之福也,不胜则以身殉之。汉之北地、秦之佛念且然,况有社稷之寄者乎?奈何志甘屈膝,愿作俘囚,偷生而卒不得生。以视德任之死,洵有愧已。”
绍定四年夏四月,夏故臣王立之隐于申州。
初,夏主睍遣精方匦匣使王立之聘于金,未复命而国亡。
金主赐立之京兆安置,充宣差弹压,主管夏国降户。是时,立之妻子三十余口至金环州,金主赉以金帛归之立之。立之上言,先世本申州人,乞不仕,退居申州。金主如所请,以故官主管唐、邓、申、裕等处降户,仍赐上田千亩及牛具农作。立之自耕食,终其身焉。
按古言“岁寒知松柏,风疾识劲草”。夫天地有劲草、松柏,则真气常伸;国家得义士、忠臣,则余芬不尽。盖血性所贯注,实可以维国脉而系人心。故晋之亡也,不亡于零陵禅位,而亡于陶潜之卒;隋之亡也,不亡于炀帝东阁,而亡于君素之殒。由是而降,昭宣被弑,唐未亡也,至承业身死而宗墟;帝昱自沉,宋未亡也,必信国殉难而祚绝。不然,姓既更矣,物既改矣,之数人者,史册犹系以晋、系以隋,系以唐、宋,何为者?既系之以晋、隋、唐、宋,即谓之晋、隋、唐、宋未亡也可。今考夏国之亡,宗室如李桢,屈膝降矣;世将如甘卜,率属归矣;贵胄如高智耀,亦始拒而终臣矣;他若豪士谢睦欢、术速忽里辈,莫不攀鳞附翼以就功名。独立之身辱下僚,心怀故国。迹其桑梓贫居,耘耔自食,与晋处士夫耕于前、妻锄于后,高风同千古焉!西夏小邦,具此亮节,向非乾顺、仁孝重学尊儒遗泽所留,焉能致此乎?呜呼!宗社可夷,版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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