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尺地虽恢复,损将伤兵一旦休。
思明既克常山,引兵击诸郡之不从者,于是邺郡、广平、钜鹿、上谷、博陵、文安、信都等郡复为贼守。是时诸郡连次发表告急,玄宗升殿,近臣奏知,帝乃宣大将军郭子仪入朝商议。帝曰“河北郡臣各上表文,奏言安禄山僭称帝号,占据洛阳,今遣史思明诸贼进图饶阳,指挥各处,调练军马,陷了常山,颜杲卿已死,复陷九郡,卿有何策可退?”子仪曰“禄山为乱,癣疥之疾也,何足介意。臣得一大将,勇冠三军,力敌万夫,使六十斤铜刀,骑千里骅骝马,开两石铁胎弓,藏三个流星锤,临敌则百发百中。太原人也,姓李名光弼。臣乞保此人为先锋,臣亲统三军,必要生擒禄山。”帝大喜,便宣李光弼面君。至殿下拜毕,宣上殿视之,其人身长八尺,黄晴黑面,猿臂狼形。帝赐以金甲锦袍,加为节度使、前部大先锋,于是共子仪辞帝,引大军十五万会合州郡,分道守把。子仪进取东京,光弼分兵先出井陉来定河北。未知胜负如何?
总评颜常山被困马头,军士焦渴,扣泉得水,义动山灵。特以承业忌功,援兵不至,昼夜拒敌,粮尽矢绝,而陷于贼手,非天付完节以成其足欤!
第一○四回 真源令张巡起兵
是岁天宝十五载春二月,贼将史思明领众在常山去城五十里分作三寨,专等唐兵到来。
先说李光弼将番、汉步骑万余人、太原弩手三千人出并陉口,直至常山。常山团练之兵捉得贼将安思义,押解唐营来见光弼,光弼遂问思义“破贼之计在旦夕,汝若有策可用,吾不杀汝矣。”思义曰“大夫士马远来疲敞,猝遇大敌,恐难当其锋,不若移军入城,早为备御,先料胜负,然后出兵。胡骑虽锐,不能持重,苟不得利,气沮心离,是时乃可图矣。吾料思明先锋明早必至,而大军继之,不可不留意也。”光弼听言大喜,乃释其缚,随即移军入城,准备拒敌。原来史思明闻知常山不守,立解饶阳之围,会合三万余骑,直抵城下,喊声大震。光弼在城上高声大喝,五百弩手齐发射之,箭如雨下,人不敢近。贼兵稍退二十余里,正值土人报“有贼步兵五千自饶阳来至九门,可从间道击之,即得全胜矣。”光弼听知,遂遣骁勇步骑五千,偃旗息鼓,并乃潜行。行至逢壁之时,贼兵正在解甲午食,一闻唐兵猝至,人不及甲,各个惊慌奔走,自相践踏。后面驱兵掩杀,死无遗类。
却说史思明探饶阳兵俱丧,挫动锐气,遂领兵退入九门。
时常山九县七附官军,惟有九门、藁城二处为贼所据,光弼亦按兵不动,只于数处练兵固守。
却说安禄山自入洛阳,劫掠数郡,日以杀人为事。谯郡太守杨万石举众投降,禄山大喜,遂与商议进攻之策。万石曰“洛阳受敌之处,恐不可久守。近有真源县令,邓州南阳人也,姓张名巡。其人谋猷深远,勇冠三军,若取得此人为用,可决西人之计,成帝业矣。”禄山从之,即遣万石持檄招谕,诈擢张巡长史之职,参谋军中从事。
却说张巡在真源正与从人劝农讲武,修理民事,忽报安禄山遣杨万石持檄前来招抚。巡接入相见礼毕,万石告言“贼势浩大,难与为敌,可西迎贼,保全富贵。”巡大骂曰“贼奴作乱,汝不能尽忠报国,反来檄我,恨不啖汝之肉!吾誓杀此贼,以伸己志 !”即将万石斩之,随率吏民哭告于玄元皇帝庙,起兵讨贼。巡与众人商议定计,乡耆进曰“山川之形势不同,将兵之攻守亦异。某常叩之夷虏,地之险阻,未能周知,比江淮之地道途平坦,山川广漠,虏骑奔驰冲突莫御。江淮之地宜守而不宜攻,此去据淮而守,是以心战为上策,惟请详之。”
巡曰“此计甚妙,既承指教,明日到大教场中招集义兵,就要起程,不可违误大事。”便遣人将招军榜文遍贴,其文曰真源县知县张巡为招募义兵、保障地方事尝谓将不可以易求,亦不可以轻任。夫将者,国之安危所系,民之性命所关,是以折冲御侮、卫国保民者,惟在将之得人也,岂可以易求而轻引。今也国家多故,羽檄交驰,其间有藏锋畜锐而隐于山林者;有掩迹埋名而避其权势者;有敢死而乐伤者;有接武而齐列者;有会乘忿怒而欲快其志者;有干犯刑宪而欲逃其罪者;有才技兼人能负重而致远者;有逾高绝远轻足善走者;有能渍破金故绝灭旌旗者;有死将士之子弟、欲与父兄雪恨者。如此之人,各聚一方,尔宜拔茅连茹,献玉投珠。巡也量其才而用之,因其器以使之,人人将见全师丑虏、报捷宸聪。功之大者授之以国士,功之次者优之以金帛。呜呼!
拔尔类于众人之中,流尔芳于千载之后,岂不伟哉、盛哉?故谕。
左右将榜文挂在门外,旬日之间,四方乐从之士数千余人,只畏无将任用。正思虑间,人报有二壮士前来投军,看其□□,身长九尺,膀阔数围,甚是雄伟。巡曰“此天祐我,当成大事。”唤至堂下,问其来历,一人答曰“某姓南名霁云,魏州人氏。今因胡奴作乱,民不聊生,事有关心,恨尝切齿。闻知大人募士,特来与朝廷出力。”言未绝,那一人答曰“小人涿州人氏,姓雷名万春。虽为太平之民,曾闻战斗之事,勇能戮刀,义不顾身。闻知大人募士,特来报效。”巡曰“汝有何能,各在帐前试说一遍。”霁云曰“兵者,凶器,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折,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挟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怒;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徇国,一忠而已。”巡大喜曰“真将军也。”又问“汝有何技艺?”
万春曰“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赡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励之以言,则士无不死矣;蓄息不倦,法者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巡曰“真栋梁之大材也。
汝二人可换了大服,随即起兵。大小三军,听吾号令今因逆胡作乱,凶焰滔天,长驱而南,遂膻河洛,窃据神州,控引幽朔,欲潜盗其神器,特冒犯我天皇。当悯生民涂炭,宗社丘墟,今率尔等保障江淮,务使行者不变,耕者不息。我本保民,尔反需民,违吾号令,悉皆斩首。”众将皆拱手听令,人人喝采,个个争强。静轩有诗云唐祚东南势已倾,一时豪杰枉轻生。
将军志在吞胡虏,岂望烟凌勒后名。
是时,巡以南霁云、雷万春为先锋,操兵练将,率领一千余人即日起程,离了真源,望前进发,随路拒敌。行了数日,已至雍丘,乃与御史贾贲合兵一处,相誓讨贼。
却说雍丘令姓令狐名潮,马邑人也。先为贼所攻,抵敌不过,举城降贼。有人报巡,言令狐潮之妻子尚在城内,巡欲害之,乃使人探视果实,遂入城搜出,尽皆斩之。时贼兵布散,各无定处,令狐潮探听巡兵已至,大怒,遂引兵二千直来攻城。
却说张巡在雍丘城中,听知令狐潮军马到来,唤贾贲商议。
贲曰“大人放心,贼虽有万夫之勇,何足惧哉。吾观南、雷二将果是骁勇,可以迎敌。”巡唤南霁云、雷万春二人,自夸胸中武艺不让古之赵云、许褚。巡重赏了,令霁云与万春引兵千余离城迎敌,巡自引一军当先。
两边阵圆,令狐潮出马,横担大斧,厉声高叫“谁人出马?”对阵中马上一人,头戴铁盔,身披铠甲,手执丈八蛇矛,骑青骢马,用枪招令狐潮曰“吾乃邓州南阳张巡也。领兵西迎贼寇,在此经□□□汝附贼寇,先来杀汝妻子,然后杀汝。
汝这厮来得正相应的。”潮笑曰“只说谁人军马到此,原来是张大人。你近前来,吾有一言,汝可静听如今天下大事已去,其如天道何?听某之言,不若相从我觅一富贵,汝心下如何?”巡厉声大骂曰“你这贼奴,奔走于利禄之间,乞哀于权势之门。负天大之恩,犯滔天之罪,不知天道,哪晓人伦,敢来欺我、说我?”潮曰“吾以好言相劝,反成见骂。吾见你马已无刍,军已无粮,一旅孤军,安能挡我大势人马哉?”
言罢,抡大斧径杀过来。张巡叫回军望阵中走,阵门复开,令狐潮径冲过来,阵势忽分两下而走。未知究竟如何?
总评人伦之道,同条共贯,秦汉以后学者不能知也。巡之言及此,则巡之才识岂特驭军而已乎?
第一○五回 张巡缚草计取箭
令狐潮遥望中央一簇红旗,料是张巡,只望红旗而赶。抹过山脚,红旗扎住,忽地分开,中央忽见青骢马一员将,挺枪跃马,直取令狐潮。大呼曰“吾乃魏州南霁云,贼将休走!”
令狐潮举大斧来迎。战不数合,气力不加,拨马回走。霁云从后赶来,喊声大举,两下兵复合。潮冲出前面,一将截住去路,乃雷万春也。潮纵横不得脱,仰天叹曰“吾今死于此地矣 !”忽听得东南角上喊声大震,唐兵纷纷乱窜。潮看时,一彪军杀到,为首贼将红袍铠甲,持点钢枪,乃李归仁也。归仁引生力军大杀一阵,敌住唐兵,令狐潮得脱,收住众兵,与归仁远退五十余里。巡把军马屯在雍丘城中,其城上立起了木栅,分门坚守,防贼人攀缘入城。
却说令狐潮虽败一阵,人马众多,退去三日,复与贼将李怀仙、牛延玠、向润容领四万余众奄至城下。唐兵大惧,巡曰“贼兵精锐,彼众我寡,有轻我之心。今出其不意击之,彼必惊溃,贼势小折,然后城可守也。”乃使千人登城,自率千人分为数队,开门突出。巡全装披挂,持枪上马,身先士卒,直冲贼阵。人马大溃,怀仙等领众逃回,正值有土人告怀仙曰“此孤城也,兵不满百,其势不久,何以退为?”
怀仙闻言大喜。次日,复令人马汹涌而至,蚁附攻城。巡令军士将草把灌油点火,投下城去,贼不得上。相持月余,雷万春进曰“城中箭已射尽,如今贼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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