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日兵径由山东登岸,据我龙口,将中国官吏概行驱逐,占取潍县,遂将青岛夺取,政府也无可如何,而中立又为日人所破坏,这都是以前的话。现在德国驻京公使卒慈氏忽然递到通牒,说是德政府准于二月一日以后,采用海上封锁策,所有中立国轮船,不得在划定禁制区域内自由航行,否则一切危险,概不负责等语。外交部当即呈报总统总理。
照事理论起来,华工寄居外洋的多受外人雇用,充当军役,或在外国商轮办事,一入战线,动被德国潜艇用炮击沉,华人已经死得不少,若再加以封锁,遍布潜艇,尤为违背公法,于理不合。美国业已抗议于前,段总理亦欲仿照办理,而黎总统终持优柔态度,不欲遽向德国启衅。禁不起老段主意已定,遂令外交部向德抗议,声明若德国定欲实行此新战策,只得断绝两国现存之外交关系。讵意复文去后,德国迄无回音,照一定的手续,自然是与之绝交。段总理因此事先在国务院设有外交委员会,聘请全国长于外交人才,讨论此事。梁启超亦与其列,主张绝德最力,著有意见书,痛陈此中利害,剀切详明,见者莫不赞成。段总理面告总统,岂知黎总统先听了府秘书长饶汉祥的话,与段反对,不肯答应。先说是须向副总统商量,后来又说须国会通过,因此府院又大起冲突,意见较前更深。段总理即以去就力争,连夜驰赴天津。适冯国璋因事在京,乃竭力调停,邀段还京,以承认对德绝交为条件。越六日国会亦一律通过,遂下与德绝交之令。
诸协约国闻知此事,都来劝中国加入协约,许以种种权利,谓中国果于此时宣战,将来改正关税及收回领事裁判权,缓付赔款诸问题,均可磋商。因此段总理意更坚决,而总统左右诸人转欲借此使黎逐段,段愈愤怒,非贯彻其主张不可,至此已成不两立之势。黎总统又诿诸国会,果然两院均表示反对。老段亦明知其不能通过,乃先一日提出宣战案,次日即有公民请愿团包围众议院作示威之举动。然议员等均不为动,终究结果仍以主张从缓宣战者占大多数,从此国务院与国会势成水火。
段总理则谓国会有意掣肘,实出黎总统之指使。忽由督军团发出通电,谓国会无益于国,徒多纷扰,迫令大总统下令解散。
时人莫不知此事为段所授意,因为解散国会,正所以推翻总统也。黎心不能甘,乃毅然下令免段祺瑞职,而令伍廷芳为内阁总理。 老段闻令,即日赴津,发布通电。其时各省督军本段系居大多数,闻段下野,大不谓然,于是浙江督军杨善德首先独立,倪嗣冲、张怀芝继之,各省纷扰不已,遂公举张勋带兵北上,以武力迫胁,务达解散国会之目的。原来张勋在徐州会议之后,又有各省区联合会之结合,加入者共有三十省,其章程共有十二条(一)本团体以联络国防,巩固势力,拥护中央为宗旨。(二)
本团体为防止暴乱分子私揽政权而设,国会开幕后,如有借故扰乱,与各省区为难者,本团体得开会集议,为一致之行动,联合公讨之。(三)本团体为维护国家安宁起见,如不得已用兵时,关于联合区域作战事宜,得公推领袖一人总指挥之。(四)
本团体对于所公推之领袖,认为盟主,兵事经开会公决后,即由领袖通告遵行。(五)本团体公推张上将军为领袖,遇有重要事体发生,应行主持争执。不及往返电商者,迳由张上将军代为列名,但事后应将原电事由电告。(六)本团体如有必须集议之事,应由各省区各派代表,到会与议,其集议地点,临时择定之。(七)本团体联合以后,各方面如有妨害国家统一之行为,及对于政治有非理之要求,为公论所不容者,本团体即以公敌视之。(八)本团体以外各省区,如有反抗中央,破坏大局者,本团体即以补助中央制服之。(九)本团体为主持公道起见,凡有挟持私愤,假借他项名义,倾陷恢复者,本团体所应仗义执言,加以保护。(十)各方面对于本团体如有存心破坏,及谋所以减削本团体之势力者,本团体当协力抵制之。(十一)本团体应需经费,由各省区酌量担任。(十二)本节略仅具纲要,所有一切未尽事宜,均由众议随时规定。
其宗旨不外乎“巩固势力”四字而已,正是莽帅久为人利用,阴谋从此蓄初基。
要知张勋如何晋京,政局如何变动,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张帅北上大逞威风 李阁登台甘为傀儡
却说张辫帅既被举为联合会领袖,各省区已由八省推广至十三省,于是辫帅势力膨涨已达极点。当黎总统未免段之先,曾发电探询意见,一致陆荣廷,一致冯国璋,一通便是致张勋的。陆冯两处复电,均请总统作主。独张勋说是段氏不去,国家不得安宁,总统英断,实所赞同。督军中倘有袒段反抗的,勋当竭力调解,决不令发生事端。一面派人去与王士珍接洽,叫他从中催促,务要达到目的。等到免段令下,各督军纷纷赴徐,张面子上表示拒绝,却叫万绳栻去怂恿成功。等到各省独立,称兵北上,势成骑虎,张勋遂两面讨好,处于调人的地位,带着四千辫兵,扬扬得意向北京进发。
此时的内阁总理已特任了伍廷芳,因其不肯就职,暂令江朝宗代理。在黎总统既失老段助力,晓得处在今日时局,欲安其位,非有实力以为后盾不可。因想起李经羲,乃是李文忠的胞侄,在北洋派中可以算得老前辈。借他的名望,可以压倒一切,当即下令任为总理。李心中虽然欣羡荣名,但自顾毫无实力,不敢冒昧登台,黎总统也不好相强,正在为难的时候,忽然听说张勋带兵北上,愿为政府帮忙,而且他的势力又可以领袖各督军,只要他无异言,哪个还敢反对?于是竭诚欢迎,待以特殊之优礼,派人迎迓。使者陆续相望于道,张则故示从容,到津后迟延不进,表面上仍假作帮助老段,当提出种种要求,并限总统于二十四小时内解散国会,方肯晋京,黎均一一照办。
当于六月十三日发表解散国会命令,张勋非常得意,即召集部下各统领各参谋,在旧德租界寓宅,大开军官会议。所议之事,甚为秘密,局外人皆不得而知。议毕大排筵宴,开怀庆贺,一面派心腹李庆璋刘文揆二人到李公祠去关照李经羲,说是大帅准定明日上午进京,请新总理务必赶紧预备,一同前去。
李经羲听见这话,吞吞吐吐的答道“大帅有事,最好请先走一步,我这里稍为布置,两三日后也就赶来。”原来他一来为着督军团本不赞成他出组内阁,二来又见张勋晨间会议举动秘密,不知其究持何种态度,因此不敢贸然答应。李刘两人回去禀报大帅,张勋冷笑道“他还想摆什么臭架子吗?等我自己去请他?”便命备好摩托车,亲自到了李公祠,一见面即喊着道“老九,我今天不是劝你去走马上任,你的国务总理愿做不做,我一概不管,现在也提不到话下。无论如何,明天非陪我京里去走一趟不可。”李经羲年事本已衰迈,再加上烟瘾资格甚深,此时对着这威风凛凛的大帅,早吓得唯唯听命,说是当得奉陪,张勋才坐下畅谈。又邀李同往段祺瑞住宅,劝他出山,一同入京,老段笑道“我最喜欢下祺,到了纷乱的时候不着急,方算高手。现在政局如祺,我且束手旁观再说。”张勋也要用强迫手段,老段终坚持不动,张勋深为不悦,遂与李怏怏而去。因为老段乃北洋派领袖,此时既不受笼络,将来办事很为棘手,却不可不防。又同李到徐东海寓所密谈许久,方才各散。
次日十时,路局备有专车,伺候大帅启节。车站附近自日本租界交界处至金刚桥,有武装兵士站立路侧,严行警备。自金钢桥至车站,亦有兵队警卫,每十步一岗,异常严肃。中州会馆门前高悬五色国旗,以表欢送。各界赴站送行的,尤不可胜纪。惟均须先期领有招待券,否则一概不得入场。随行之人,除国务总理李经羲外,尚有候补总长张镇芳、雷震春、段芝贵等,真算得衣冠济济了。此时北京正阳门车站,早已高搭灯彩牌楼,预备恭迎大帅。车站内之警备,则由先时进京之定武军主之,有马队百余骑,持枪佩刀,雁行排列,屹然不动。其余步兵约近千人,布满车站前后左右。站之两旁,插着大红旗数面,迎风飘贴,既非五色,又非龙旗,大约是辫帅的特别标志。
时钟方指十一时半,代理国务总理江朝宗,第十二师师长陈光远,警察总监吴炳湘,交通次长权量,财政次长李思浩、杨寿楠,外交次长高而谦等,还有其他各机关代表数十人,均已到站等候。直至二时四十五分,方见大帅专车风驰电掣而来。
共有列车十余辆,前面均满载卫兵,张坐最后之特别车内。先有总统所派代表丁钮方三人登车晋见,然后江朝宗等投片进谒,到了次长以下,不过在车外老远的望见颜色罢了。张下车后,即乘坐特备的武装汽车,迳穿中华门向南河沿本宅疾驰而去。
原来从东车站到东华门南河沿张之住宅,与到西长安街总统府,均要经过中华门前,或向中华门中穿过。张勋早在中华门凡属必经之路,特派辫兵防守,断绝交通,另有马队若干,往来驰骤,驱逐行人。这中华门内在前清时,只有御驾可以行走。到了民国虽说开放,亦不过准人民步行。惟于中间开一穿道,以便车辆交通。从前只有孙黄初次进京,袁总统特命开中华门迎接。上年袁总统出殡,也从此路经过,然都不及这回的热闹,也就可想见辫帅的势焰烜赫了。
却说黎总统在府中已经盼望了几天,此时听说张已到京,以为必然先来谒见,特令在府前挂旗札彩,添装电灯,表示优遇,自己也穿了礼服等候。不意等了许久,未见到来,又叫人去打听,才晓得张已径回私宅去了。黎总统只得于次日一早,再派钮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