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呢?自然是要一致通过了,不料,有一位中委还就没有举手,这位中委的 名字叫陈少敏。
陈少敏是什么人?提起她的名字来,无人不晓。战争年代,她曾直接领 导一个地区的工作和武装斗争,腰佩短枪,威震敌胆。建国后长期从事工会 工作,先后担任过纺织工会全国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全国总工会副主席、 党组书记;第八届中央委员,是正部长级干部。像她这样功劳大,资格老, 职务高的高级女干部在全党还是不多的。
陈少敏对文化大革命是不满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一开始,她就对张春桥、 王洪文等人在分组会上围攻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等老帅不满,不 同意在会上点名批判朱德、陈云、邓子恢。康生注意到了陈少敏的不满情绪, 特意把她找到自己在会议的住处谈话。一开始,康生对她非常热情,招待甚 周,亲手把一杯香茗递给她:“少敏,喝一杯香茶,先消消火。”陈少敏接 过茶杯,喝了一口。康生点燃一支香烟悠然自得地吸了几口。他相信,凭着 自己的智谋和手腕,收降一个女干部易如反掌。
康生故作亲切地向陈少敏跟前挪挪,关心地问:“少敏,你来开会,家 里都安排好了吗?孩子们都好吗?”陈少敏点点头说:“谢谢康老,孩子们 都好。该下乡的都下乡了。”康生“噢”了一声,叮嘱说:“那你得多关心 关心,儿走千里母担忧啊。”陈少敏没有说话。康生又说:“咱们都得向主 席学习,为了革命,主席献出了多少亲人,在朝鲜战争中,毛岸英同志又光 荣捐躯。”陈少敏眼圈红了。康生趁热打铁说:“现在主席这么大年纪,亲 自发动和领导文化大革命,还不是为了防修反修,让咱们不吃二遍苦,你要 理解主席的苦心才是。”康生停下来喝口茶,似为诚恳地说:“应该承认, 文化大革命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但这是刘少奇的余毒作怪,不应算在文化大 革命的帐上。只要把刘少奇的余毒肃清了,这些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所以 你得对开除刘少奇党籍有个正确态度啊。”陈少敏还是不作声。康生问了三 次,她还是不表态。康生火了,批评道:“陈少敏,你不要执迷不悟,你要 想想这样做的后果。你说,你对开除刘少奇是个什么态度?”陈少敏抱住头 说:“康老,你让我回去想想。”康生说:“回去好好想想,一定要想通, 我可是为你好啊。”
10 月 31 日,大会开始对开除刘少奇的决议进行表决。康生环视会场,
只见会场上的人们都举起了手,特别是那些造反起家的王洪文们,一个个都 把手举得高高的,唯恐主席台上的人看不见。只有陈少敏把右手压在胸前, 全身扑在桌子上。康生再一次提醒大家,实际上是提醒陈少敏:“注意,现 在开始计票。”但陈少敏动也不动,实际上是投了反对票。可是大会宣布的 结果却是“全会一致通过决议,把刘少奇永远开除党籍,撤销其党内外的一 切职务”。
表决结束后,康生把陈少敏叫到自己的住处,恶狠狠地问她:“我给你 打招呼了,你为什么不举手?”陈少敏理直气壮地答道:“这是我的权利。” 康生冷笑两声:“权利?你真是不可救药,你走吧。”
全会结束后,陈少敏回到家里,把孩子们召到一起,心情沉重地说:“孩 子们,我最近可能要被捕。你们记住,我被捕是因为在全会上没有投票。我 被捕后你们要好好想办法活下去。”
当天深夜,两辆吉普车开到陈少敏的住所前,从车上下来几个军人,敲 陈少敏家的门。陈少敏问道:“谁?”来人答道:“查户口的。”陈少敏明 白了,打开门,伸出双手说:“请吧。”那些人也不说话,给她戴上手铐押 走了。
八届十二中全会结束了,刘少奇并不知道他已被开除出党,相反,监守 人员奉命严密封锁消息,任何人都不得透露此事。何时通知,由上面决定。 原来江青已选择了一个特别的日子让刘少奇知道这件事。11 月 24 日,这已 是八届十二中全会闭幕整整二十四天的日子。一早来了几个专案组的干部, 他们进了刘少奇的房间,看看刘少奇的病情,但并不问一句话。最后其中的 一人大声命令监守,实际是说给刘少奇听的:“八届十二中全会已经把大叛 徒、大内奸、大工贼刘少奇永远开除出党,你们要加紧监视,不得出半点问 题。”刘少奇一听,急问:“什么?你们说什么?”那些人看看在床上挣扎 的刘少奇,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刘少奇顿时气得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大口吐血。他看看墙上挂的日历,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顿时明白, 这些人是专门来给自己传递这个消息从精神上再进一步折磨自己的,不禁大 叫一声,昏了过去。
监守看到刘少奇大叫一声,忙唤来医生。一量血压,血压竟达到 260/
130,体温升到 40℃。医生简单地抢救了一下,刘少奇醒过来了。监守问他: “你听清楚刚才中央来人的话吗?”刘少奇睁着眼,一句话都不说。医生问 他:“你感觉怎么样?”刘少奇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从此以后,刘少奇再一 句话也不说了,用沉默表示抗议。
邓小平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五个孩子都被赶走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夫
人卓琳、继母夏培根三人。长子邓朴方原在北大读书,文革一起被北大学生 摔下楼,导致伤残,此时尚在医院中。
陶铸呢,他自从被揪出以后,一直被监禁在家,不时遭到中南海造反派
的批斗,同刘少奇、邓小平一样,每天被监守押送到中南海西门看大字报。 武汉七·二○事件发生以后,他被认为是“黑后台”,被中南海造反派揪出 去批斗,他的夫人曾志也被人把胳膊往后一扭押去陪斗,直到很晚才回来。 他们一进家,发现房里一片凌乱,箱子被撬开,柜子被砸开,所有私人的照 片、信件、笔记本都被查抄一空,衣服、用品扔得满地都是。陶铸和曾志淡 漠地看着大抄后的破家,懒得去收拾。
当夜,屋外一阵吵闹,一队警卫战士喊叫着冲过来。队长问陶铸:“是
什么人在爬墙?”陶铸是听到了吵闹声,但他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爬墙。 警卫煞有介事地喝问陶铸的随从:“院子那边就是春藕斋,主席常来这里散 步,要出了问题还了得!”随后他命令增加监守,由原来的四个人增加到一 个班,接着一个电工赶来给陶铸的睡床上方装了一个大电灯泡,陶铸不明白 为什么要在床顶上方装这么大的灯,这不浪费电嘛。
陶铸住所(准确地说是监所)晚上有人爬墙,威胁到春藕斋安全的消息 被传播出去了。下午涌来一群中南海造反派批斗陶铸,他们按住陶铸的头, 让他坐喷气式。陶铸却不愿意低头,挣扎着把头往上抬。造反派见他如此倔 强,从背后给他一拳。陶铸猛地挣脱束缚,扭头怒斥打人者:“你敢动手打 人!”造反派仗着人多,又是打陶铸,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对陶铸又是几拳, 打得陶铸口里流血,边打还边骂:“就打你个狗陶铸,你怎么着。”陶铸把 一口血水吐在打人者脸上,怒吼着:“你他妈才是国民党,是国民党的孙子。
你们敢放开手,老子就敢跟你拼。”造反派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反抗, 不禁有些胆怯。挨了骂,又不敢把陶铸打死,他们只好自认晦气,灰溜溜地 走了。
江青 1968 年 3 月得知此事后,下令加强监守,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 开人。对陶铸的监视骤然升级,来了两个班的士兵分成几班,日夜监管。无 论什么时候,陶铸的身边总有三个武装士兵在监视着。一个站在门口,一个 站在屋中,一个就紧贴着陶铸,像影子一样粘在他的身边,使陶铸每时每刻 都处在严重的敌意之中。这是阎王江青新发明的一种精神折磨法,使你的精 神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候。入夜了,一切进入黑暗,在瞑瞑夜色中陶铸总可以 休息一下了吧。不,这时,监管士兵把屋子的灯打开了,也把安在陶铸睡床 上方的灯打开了,此灯正好位于头部上方,耀眼的灯光刺激得陶铸根本无法 入睡,“影子”又贴在床头嬉笑打闹。随着八届十二中全会的召开,天安门 广场上举行百万人批斗刘、邓、陶大会,陶铸和刘少奇、邓小平一样,也在 家里遭到批斗。回来以后,陶铸就头昏眼花、呕吐,但没有人给他诊治,过 了好长时间一检查,发现陶铸竟患了癌症。
那些在特监里的特犯虽然有了一个暂时休息的囚室,但他们经常被拉出 去批斗审讯,每次批斗审讯总是被毒打一顿。
首先说说彭德怀吧。他自 1959 年从庐山上摔下来以后,一直在挂甲屯隐
居。1965 年 8 月,他给毛泽东写了一封短信。一个月后,毛泽东办公室来了 电话,通知彭德怀到人民大会堂去。彭德怀放下电话听筒,眼泪止不住地流 下来。他离开政坛六年了,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出来工作,但他 明白,这只是个难圆的梦。但是,现在这个梦马上就要圆了,他怎能不欣喜 流泪呢?
彭德怀刮了胡子,换上了整洁的制服,坐着红旗车到了人民大会堂。彭
真告诉他,中央决定他去成都任“大三线”副总指挥。谈话结束后毛泽东又 打来电话,约他到中南海来见面。
自庐山一别,转眼六年。六年之后又要与主席重逢,彭德怀真是万分高
兴,他的秘书司机也都喜气洋洋,都以为是熬出头来了,要重见天日了。 车子在丰泽园门口停下来,警卫战士立正向他行庄严的军礼,彭德怀也
举手还礼,手竟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他进了丰泽园,毛泽东已站在颐年堂门
前迎候着他。彭德怀几步跨过去,握住毛主席伸过来的手,两位老战友互相 端详着,几十年征战打江山的历史在他们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两人都激动不 已,半天说不上话来。
还是毛泽东打破了沉默:“昨天下午接到你的信,高兴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