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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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录-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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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状况是我没有偷那十八万的税。这一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虽然全国上下都不明白,可是你们心里其实比我更明白。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正确的裁定呢? 

是不是你们觉得既然事已至此,报纸也登了,如果再改变无异于自己打自己一记耳光下不了这个台呢?要是我就不会在乎这个。不过我理解你们。我不会打翻天印的。我们一起商量出一个办法,大家都体体面面地过去行吗?

也许敢于纠正自己的错误并勇于承认错误形象才更高大、更雄伟呢。 

后天,不,也许明天,我就要和青岛税务局见面了。听说我的案子是市南税务分局在管。又听说主办人是青岛税务局的一位处长。青岛税务局和市南税务局在一个楼办公。 

唉呀那不等于是一回事吗?我去申报税会不会记者、群众铺天盖地而来啊?要知道我对这一点怕得要命呢。 

临行前再三嘱托律师们务必要将这一点安排好。悄悄地进去,万不可弄出动静来。 

想起毛阿敏去税务局交税那份热闹,我的后背就直出冷汗。要也是那样的场合我扭头就走。豁出来抗税到底,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脑袋掉了还不是碗大个疤。

再不然就大叫大嚷。该说什么说什么发表我的演说。破罐子破摔图它一个痛快,捎带着把那些记者也骂一顿,最后一定要声泪俱下像戴安娜那样对记者说:“是你们使我痛苦!”作为精彩的结束。

可是报纸也不会登啊。我这么热闹还不够他们看西洋景呢。还是静静地好。不要出声。把自己包裹起来,申报完了税就走。税务局说不定也愿意张扬,还不知道牛打死马还是马打死牛呢。 

唉呀,我好累好疲倦啊。真的再没有力气在这个漩涡里挣扎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给我那张纸吧。上帝你保佑我吗? 

飞机徐徐降落在青岛。 

帽子压得低低,对周围的指指点点以及四面八方传来的叽叽喳喳充耳不闻,我一阵风似地出了机场。 

律师们同侨办的一位张仁光处长,还有我的朋友贝贝,在机场迎接我。 

顾不上与大家打招呼,我飞快地钻进汽车,把头埋在前面座椅的靠垫上,汽车立即起动。 

十分钟后,我慢慢把头抬起来。啊,青岛,我又来了。 

律师们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来接我的贝贝是大导演凌子风夫人韩兰芳的侄女,《春桃》中我们摄制组的场记,与我和姜文相交很好。青岛侨办的张处长是她的朋友。

为了避免毛阿敏在税务局交税所有记者、摄影机一拥而上的悲剧重演,律师们在我来之前已与青岛税务局,更准确地说是青岛市南税务分局进行一番交涉。

鉴于我这次来青岛暴露给新闻单位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律师们建议能否选一个中间地带见面。税务局坚持要去税务局申报,不过同意安排在远离市中心的小税务所进行。也表示可以作好一切保密措施,绝对不向外界透露消息。” 

时间定得很早,可以在税务所人员上班之前先到达他们的会计室。 

具体日期是明天早晨。七点半,青岛市福山税务所。已完全弄清楚了行走的路线。 

一九八九年三月八日,由青岛税务局发出了“税务违章案件处理书”,直至五个月之后,被处罚人刘晓庆才被通知前来申报。 

一切都颠倒了。

在青岛税务所的重要一幕
明天,重要的一幕即将开始。 

当晚,我们就住在贝贝的父母家。 

贝贝设家宴为我和姜文接风。处在激战前夜,我的心惴惴不安。 

贝贝的父亲是青岛著名的牙医。他说,晓庆你怎么不笑啊?我赶快勉强笑了几声。 

牙医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你的牙是最好的。 

我高兴起来说是吗?有人说过我死了以后我的牙可以送给牙科医院放在橱窗里做标本呢。那我就送给你吧。 
牙医说那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了。 

我说不见得不见得。也许很快了也说不准。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牙医哈哈大笑。他说上次你们来有人看见就问我,刘晓庆上你家是不是请你看牙?我说晓庆的牙是最好最漂亮的。又问晓庆的税怎么样?我说那都是胡说八道,晓庆没事。 

牙医的夫人帮腔,这不,晓庆是没事,我就信这一点。 

大家都笑起来。欢快、温馨的气氛弥漫在小屋中。一团东西又升起来堵住了我的喉咙。 

啊,这些善良、真诚的人啊。 

一夜“孤灯挑尽未成眠”。 

清晨,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在律师们的陪同下,我前往福山税务所。 

街道上没有行人,只听见车轮在柏油马路上沙沙作响。 

好静好静。打开车窗,一阵清新的空气和着细雨扑面而来,不由得深深地好几口呼吸。 

几个月来的郁闷仿佛一下子吐出去好多。也许今天会出现我一生中的重要转机? 

两位承办人已在福山税务所等候。七时半,我们准时到达。 

所里人还没有上班,我们是唯一的几个人。 

受周围静溢气氛的感染,大家悄悄地点头,握手,双方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是多年认识的朋友。 

承办人带我们去到二楼会计室,大家坐下。我们三个人他们两个人。各自占据一张长会议桌的一侧。没有人为我们互相介绍。 

强作镇定我坐在屋子中央,眼珠子在对面两位的脸上滚来滚去。 

不用介绍我就知道我正前方年长的一位是张处长,旁边那位年轻的大概就是他的助手了。 

窗外雨点仿佛大起来了。敲打在窗棂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没人有说话。 

少顷,钟摆的声音又开始传来,与雨点的“滴答”形成了和谐的二重唱。 

张处长划火柴点烟。我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抖得很厉害,抖了好几下也没有把火接触到那支烟上。 

我突然心疼起他来。这么大年纪为革命为党工作兢兢业业这是为什么?为我这个黄毛丫头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也不好受吧?我们这是何苦业啊?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上前去帮他点烟的冲动。 

“今天,是刘晓庆申报收入和纳税情况,你们律师没有必要在场。”突然一声惊雷击碎了宁静,处长冷冷地说。 

我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申报还未开始先对律师下了逐客令,处长话实在是出人意料。 

律师们几天来一直与处长面谈或是通话好多次,也告诉他律师是要陪同前来申报的。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反面意见或是表示不同意,这下子临时变化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看我的两位律师。 

两位律师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我换了一个姿势。我的椅子不安地嘎嘎作响。 

处长提高了嗓门。我在椅子上不由得一跳。 

“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让刘晓庆抓紧时间申报。” 

处长的声音如雷贯耳。 

卢光耀和田福祥露出了温色。 

一股火药味扑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刘晓庆的代理人。刘晓庆申报,作为代理人我们当然要在场。”一卢光耀也大声说。 

“我们是让刘晓庆申报,你们在场毫无意义。”税务官以更大的声音说。 

“这是法律赋予刘晓庆的权利。依照法律规定,为委托人提供法律服务,是任何人不能阻止的。我们在场并不影响你们听刘晓庆申报。”律师又说。 

我的头扭来甩去成了拨浪鼓。此时此刻我变成了配角。我的妈呀,事态怎么这么严重啊? 

“刘晓庆申报是她个人的事,与你们律师没关系。”税务官毫不退让。声音越来越大。 

“刘晓庆申报确是她个人的事,但申报中会涉及到许多法律问题,这对刘晓庆来讲则是生疏的,她未必了解和熟悉有关_的法律规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委托律师代理,请律师为她提供法律帮助,我们律师也是有责任为她提供法律帮助的。应当说明,这既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利。我们同在一个法律的约束之下,想来税务局也是不应当置之不顾吧。”田律师们不改初衷,义正辞严拒绝了税务官。 

双方代表相持不下,像一声声惊雷炸开。 

又双腿一软我差点跪倒在两位律师的脚下。别走,你们千万别走,走了我怎么办啊?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背数字,万一出了差错又被抓住把柄那还有个完啊? 

我真想爬过去抱那税务官的腿:张处长我求求你求求你吧,我好好申报我马上申报,让我的律师在场可以吗?处长好处长你就同意了吧!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我瘫在椅子上,出不过气来,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好像有一年那么久吧?远远地传来税务官的声音。 

“这样吧,你们可以在场,但刘晓庆申报时不能插话。” 

长出了一口气,我开始坐直身子。 

“这个要求我们不能接受。”又是律师的声音,“我们是否插话,要依不同的情况来确定。刘晓庆在申报演出收人和缴纳税款时,我们可以不插话;但如果牵涉到法律问题,如哪一笔是偷税或漏税等等法律问题时。我们则必须插话,甚至由我们来交谈。作为代理人,我们不能不对刘晓庆负责,更不能不对法律负责。” 

冷场。雷声又隆隆滚来。 

“我是前来申报的,我委托了代理人,他们要在法律上为我把关,还是让他们讲话吧?”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我怎么有胆量敢讲话?!大白天来了鬼了! 

我把自己给震懵了。我以为是别人在讲话,讲完了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的嘴在说话。 

傻呆呆看着他们,我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我等着那暴怒的一刻到来。 

税务官收回了成命! 

雨停了。没有那“滴答”的雨打窗棂的声音。天空也亮了好多。 

申报终于开始。 

正襟危坐我开始背诵。我背诵的是在北京与几个“穴头”碰过多次并排练过多次,也在重大场合重复交代过多次,随“青岛电视村影视艺术团”一九八八年二月至九月去各地演出的收人及纳税情况明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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