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呐喊-朱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个人的呐喊-朱正- 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书中《在酒楼上》和《孤独者》两篇是写知识分子的。他们原来都颇有一点抱负,可是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里都颓唐,沦落了。《在酒楼上》的主人公吕纬甫,《孤独者》的主人公魏连殳,这两个形象都有若干作者自传的成分。而魏连殳身上更有作者好友范爱农的一些气质。

《幸福的家庭》和《伤逝》这两篇从不同的角度来写爱情、婚姻、家庭、妇女这些问题。《幸福的家庭》是用诙谐的笔调写成的,而《伤逝》却显示出极其浓重的悲剧色彩。两篇都表现出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经济问题是头等重要的问题。在经济问题的压力之下,不但诗意和情趣都得让路,就是山盟海誓也是没有用的。《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这深深相爱的一对恋人,终于不得不分手,生离死别了。

这是上一张照片的局部放大。第二排右起第七人是鲁迅。




荷戟独彷徨(4)




《肥皂》和《高老夫子》这两篇讽刺小说,前一篇刻画了假道学四铭的形象,正像他妻子说的那样:“不是骂十八九岁的女学生,就是称赞十八九岁的女讨饭,都不是什么好心思,简直是不要脸。”后一篇写的这位高老夫子,“骤慕俄国文豪高君尔基之为人,因改字尔础”。他就凭着一篇《论中华国民皆有整理国史之义务》成了“有名的学者”,当上了贤良女学校的历史教员,而他的全部历史知识只是从《三国演义》、《说唐全传》这些小说中看来的故事。

对于《彷徨》这本小说集,鲁迅在《〈自选集〉自序》中写下了这样的评语:“技术虽然比先前好一些,思路也似乎较无拘束,而战斗的意气却冷得不少”。

就在《语丝》周刊创刊之后不多几天,12月13日,《现代评论》周刊也在北京创刊了。主要撰稿人有胡适、陈源(西滢)、王世杰、唐有壬、周鲠生等人。是一个政论时评性质的刊物,陈源在上面辟有“闲话”专栏,每期发表些关于文化、思想和时事的短评。1925年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的风潮(详见下面《学潮与爱情》一章),《现代评论》支持杨荫榆,《语丝》支持反杨的学生,两个刊物就处在尖锐对立的地位,都发表了不少争论辩驳的文章。鲁迅写的,大都编入了《华盖集》和《华盖集续编》里。后来《西滢闲话》编集出版的时候,在广告中称陈源为“现代派主将”,作为陪衬,称鲁迅为“语丝派首领”。鲁迅就在《语丝》上发表《辞“大义”》(第一五一期)和《草“首领”》(第一五三期)两文作为回答。不过这也并不只是《西滢闲话》的广告这样说,在许多读者的心目中,是把鲁迅看作《语丝》周刊最重要的作家的。

其实,鲁迅对于《语丝》,可以说是又满意,又不满意。1927年8月17日致章廷谦的信中,鲁迅说:“《语丝》中所讲的话,有好些是别的刊物所不肯说,不敢说,不能说的。倘其停刊,亦殊可惜。”可见对它的看法是不错的,而在《我和〈语丝〉的始终》一文里,鲁迅说它“……在不意中显了一种特色,是:任意而谈,无所顾忌,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但应该产生怎样‘新’,却无明白的表示,而一到觉得有些危急之际,也还是故意隐约其词。”就既看好也有所不满了。在1925年3月31日致许广平的信里,鲁迅比较评论了当时北京几种很有些影响的刊物:

北京的印刷品现在虽然比先前多但好的却少。《猛进》很勇,而论一时的政象的文字太多。《现代评论》的作者固然多是名人,看去却显得灰色。《语丝》虽总想有反抗精神,而时时有疲劳的颜色,大约因为看得中国的内情太清楚,所以不免有些失望之故罢。由此可知见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庄子所谓“察见渊鱼者不祥”,盖不独谓将为众所忌,且于自己的前进亦有碍也。我现在还要找寻生力军,加多破坏论者。

鲁迅的这封信在表示对现有几种刊物各有不满的时候,还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他正在着手筹办一个新的刊物:《莽原》。在这前后致许广平的几封信里,可以看到这个计划逐步实行的情形。

3月23日的信中说:“这种漆黑的染缸不打破,中国即无希望,但正在准备毁坏者,目下也仿佛有人,只可惜数目太少。”

同月31日的信中说:“我又无拳无勇,真没有法,在手头的只有笔墨,能写这封信一类的不得要领的东西而已。但我总还想对于根深蒂固的所谓旧文明,施行袭击,令其动摇,冀于将来有万一之希望。而且留心看看,居然也有几个不问成败而要战斗的人,虽然意见和我并不尽同,但这是前几年所没有遇到的。我所谓‘正在准备破坏者目下也仿佛有人’的人,不过这么一回事。”

4月8日的信中说:“无论如何,总要改革才好。……我对于攻打这些病根的工作,倘有可为,现在还不想放手,……现在我想先对于思想习惯加以明白的攻击,先前我只攻击旧党,现在我还要攻击青年。……我现在还在寻有反抗和攻击的笔的人们,再多几个,就来‘试他一试。’”




荷戟独彷徨(5)




这几封信中说的“目下也仿佛有人”、“居然也有几个不问成败而要战斗的人”,就是指他新近结识的高长虹、向培良几个,一时很谈得来,他们就成了鲁迅创刊《莽原》的合作者。

1925年4月21日的《京报》广告栏刊出了《〈莽原〉出版预告》:

本报原有之《图画周刊》(第五种),现因团体解散,不能继续出版,故另刊一种,是为《莽原》。闻其内容大概是思想及文艺之类,文字则或撰述,或翻译,或稗贩,或窃取,来日之事,无从预知。但总期率性而言,凭心立论,忠于现世,望彼将来云。由鲁迅先生编辑,于本星期五出版。以后每星期五随《京报》附送一张,即为《京报》第五种周刊。

4月24日,随《京报》附送的《莽原》周刊创刊。鲁迅在《华盖集·题记》里说明了他创刊《莽原》的意图:“我早就很希望中国的青年站出来,对于中国的社会,文明,都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因此曾编印《莽原周刊》,作为发言之地,可惜来说话的竟很少。”这意思,他在1925年4月28日致许广平的信里也说到了:

中国现今文坛(?)的状态,实在不佳,但究竟做诗及小说者尚有人。最缺少的是“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我之以《莽原》起哄,大半也就为得想引出些新的这样的批评者来,虽在割去敝舌之后,也还有人说话,继续撕去旧社会的假面。可惜现在所收的稿子,也还是小说多。

鲁迅发表在《莽原周刊》创刊号上的《春末闲谈》一文,可以看作是“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的示范之作。这篇从一种细腰蜂(果蠃)捕捉小青虫为幼蜂的食料一事谈起,先介绍了法国昆虫学大家法布尔的观察结果:

这细腰蜂不但是普通的凶手,还是一种很残忍的凶手,又是一个学识技术都极高明的解剖学家。她知道青虫的神经构造和作用,用了神奇的毒针,向那运动神经球上只一螫,它便麻痹为不死不活状态,这才在它身上生下蜂卵,封入窠中。青虫因为不死不活,所以不动,但也因为不活不死,所以不烂,直到她的子女孵化出来的时候,这食料还和被捕当日一样的新鲜。

鲁迅从法布尔的名著《昆虫记》中介绍了这一个知识之后,就发了一通大议论,发表他对人类社会,对历史的一个大见解:

我国的圣君,贤臣,圣贤,圣贤之徒,却早已有过这一种黄金世界的理想了。不是“唯辟作福,唯辟作威,唯辟玉食”么?不是“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么?不是“治于人者食(去声)人,治人者食于人”么?可惜理论虽已卓然,而终于没有发明十全的好方法。要服从作威就须不活,要贡献玉食就须不死;要被治就须不活,要供养治人者又须不死。人类升为万物之灵,自然是可贺的,但没有了细腰蜂的毒针,却很使圣君,贤臣,圣贤,圣贤之徒,以至现在的阔人,学者,教育家觉得棘手。将来未可知,若已往,则治人者虽然尽力施行过各种麻痹术,也还不能十分奏效,与果蠃并驱争先。即以皇帝一伦而言,便难免时常改姓易代,终没有“万年有道之长”;“二十四史”而多至二十四,就是可悲的铁证。

为什么“不能十分奏效”呢?鲁迅说:“因为这——圣君贤臣所要做的——比细腰蜂所做的要难得多。她于青虫,只须不动,所以仅在运动神经球上一螫,即告成功。而我们(引者按:这里鲁迅是在设身处地为圣君贤臣等人设想)的工作,却求其能运动,无知觉,该在知觉神经中枢,加以完全的麻醉的。但知觉一失,运动也就随之失却主宰,不能贡献玉食,恭请上自‘极峰’下至‘特殊智识阶级’的赏收享用了。”

鲁迅在这里指出了圣君贤臣们的一个两难处境,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历代圣君贤臣愚民政策的高招层出不穷,直到清朝鲜血淋漓的文字狱,也都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鲁迅说,“将来未可知”,就从这句话可以知道他对将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荷戟独彷徨(6)




在《莽原周刊》的第二期和第五期上,分两次刊出了鲁迅的《灯下漫笔》。刊登在第二期上的那上半篇,是因当时中交票停止兑现这件时事引发的议论。在袁世凯执政的晚期,依靠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这两家国家银行的大量垫款维持,引起现金亏空,发生挤兑风潮。1916年5月12日国务院下令,这两家银行所发行的纸币暂时一律不准兑现。这就大大损害了纸币的信用,破坏了商家正常的经济活动。当时公众对这事的反应,公众的心态,在鲁迅的文章里有很生动的反映:

我还记得那时我怀中还有三四十元的中交票,可是忽而变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