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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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我不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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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阶遭到破坏,还原成一堆挡路的石材,楼梯已荡然无存。我正攀住无花果树的树枝,想办法前进。我的手脚被黑莓刺刮伤,有根刺还划过我的右颊。

    走栏杆完全行不通。万一栏杆倒塌,我会掉进荨麻和白石楠丛里去。

    这是我逞英雄的后果。

    〃你必须爬到楼上,进屋里去,走到对面,从尽头的窗户跳到树上,再爬下来。〃

    我原本担心骷髅头会叫我露出小鸡鸡,或在我的屁眼插上棍子,但他却要我去涉险。搞不好会受伤,但谢天谢地,我宁可受伤,也不愿现宝。

    我毫无怨言,决心放手一搏。他们几个都坐在一棵橡树底下,准备观赏米歇尔·阿米特诺可能摔断脖子的搏命演出。

    他们在一旁比手画脚,不时传来各种意见。〃走那边。〃〃那边都是黑莓丛,直走。〃〃吃颗黑莓补补。〃我才不理他们。

    我爬上阳台。在黑莓丛与墙之间有道窄缝,我侧身挤进去,来到门口。门被一条铁链拴住,不过挂锁已因锈蚀而脱落。我用力一推,门跟着〃咿歪〃一声打开。

    一阵慌忙拍翅声和羽毛抖动声,一群鸽子从屋顶的破洞钻飞出去。

    〃什么样?里面什么样?〃我听到骷髅头在问。

    我边留意脚步,边走进去,没工夫理他。

    这房间还蛮大的,很多屋瓦都已脱落,有根横梁垂悬在中央。一个角落里有个壁炉,角锥形的遮檐卡着一层黑色的烟垢。另一个角落则堆着几件家具、一台倒放着的生锈炊具、瓶瓶罐罐、一些陶器、屋瓦和一个破弹簧床。所有东西上面都有鸽粪。房内臭气冲天,有股辛辣的恶臭直呛进人的鼻喉里去。瓷砖地板上,有许多野生植物和杂草迸窜而出。房间另一端有扇关闭的红漆木门,想必一定通向其他房间。

    那就是我必须走的路线。

    我先探出一步,脚下的横梁突然嘎吱作响,地板也跟着摇晃起来。我那时大概三十五公斤,跟一个水槽差不多重,若把水槽放在那个房间中央,难保地板不会垮掉。我想还是不试的好。

    要到下一扇门,还是贴着墙走为妙。我屏气凝神,像个女芭蕾舞者一样踮起脚尖,沿着房间周边走。地板一垮,我会掉到约四米深的牛棚,不摔断几根骨头才怪。

    还好悲剧没有发生。

    这个房间跟厨房差不多大,两侧已塌陷,地板完全不见,只剩一条桥状路线通向对面的门。支撑屋顶的横梁共有六根,只有中间那两根还算完好,其余都已蛀坏。

    我无法沿着墙走,看来不得不过桥,但桥下那两根横梁的状况,可能也不比其他四根好到哪儿去。

    我在门口犹豫半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打退堂鼓,回去一定会被他们奚落,变成永远的笑柄。我干脆往下跳如何?一时之间,底下那四米好像变得不那么高了。我大可跟他们说没路可通窗口。

    人的大脑有时就爱耍贱。

    大约十年后,我又碰到一次类似的状况。那次我到格兰·沙索滑雪,可是挑错了日子,遇上下雪天,天冷得要命,耳朵被风刮得几乎结冰,且又一片雾茫茫。当时我十九岁,只滑过一次雪,兴奋过了头,完全不考虑安全问题,也不理会别人的劝告,执意要去滑雪。我全身包得像爱斯基摩人,坐上缆车,往滑雪道前进。

第一部分 第10节:有你我不怕1(10)

    因为风太强,缆车马达自动停止运转,要等到风变弱以后,才会再重新启动。于是缆车走走停停,有时前进十米,停十五分钟,有时前进四十米,接着二十分钟都不动,就这样一直没完没了下去,真叫人发狂。我对缆车的了解仅止于此,其余一概不知。我的手指、脚趾和耳朵渐渐失去感觉,我想把身上的雪拍掉,但徒劳无功,雪花仍无声无息、轻飘飘地不断落下。过了一会儿,我开始觉得昏昏欲睡,头脑愈来愈迟钝,我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不能睡着,否则小命不保。我大声求救,听到的只是风声。我往下看,底下正是个滑雪道,距离大约十米。我想起在战争期间,有个飞行员从燃烧的飞机上往下跳,降落伞没打开,但人竟平安无事,救他一命的正是地上柔软的雪。十米的高度不算高,如果我跳得好,身体不要僵硬,应该不会受伤——那个飞行员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来,还不是没事?我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跳!跳!跳!〃我举起安全杠,身体开始前后摆动。幸好缆车及时启动,我才清醒过来,又把安全杠放回去。那个高度真是可怕,起码会让我跌断双腿。

    在那间屋里,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想往下跳。后来我想起曾在萨尔瓦多的书里看到一篇文章,说蜥蜴会爬墙是因为重量分配完善。蜥蜴把全身的重量平均分散在腿部、腹部和尾巴上,而人类却都集中在脚上,所以才会沉入流沙。

    没错,我也该学学蜥蜴。

    我屈膝跪下,整个人趴了上去,开始匍匐前进。我每动一下,就会有几块石材和地砖跟着掉落。我感觉到底下的横梁在晃动,于是不断告诉自己:轻点,轻点,像蜥蜴一样轻。我虽足足爬了五分钟,但总算安然到达另一端的门口。

    我把门推开。这是最后一个房间,再过去就是可以俯视庭院的窗口。有根树枝蜿蜒地穿屋而过。这里的地板也已塌陷,但只塌了一半,另一半还硬撑着。我又重施故伎,平贴着墙走。我看到底下也有个微暗的房间,里面有团残余的灰烬、几罐开过的番茄罐头及空面粉袋。不久前一定有人在那里待过。

    我平安到达窗口,往下再看。

    底下有个小院子,院子周围长着一排黑莓,紧接着便是树林。地上有一个龟裂的水泥槽、一个生锈的起重机回旋臂、几堆覆着常春藤的石造结构、一个汽缸及一个床垫。

    我要攀爬的那根树枝已近在眼前,离我不到一米,但要想不用跳就上得去,距离还嫌太远。那树枝长得粗粗弯弯的,向外延伸超过五米,像条巨大的蟒蛇,要支撑我的重量绝对不成问题。只要让我到达另一端,我就有办法下去。

    我站在窗台上,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像亚马逊森林的长臂猿那样双臂前伸,纵身一跳,结果脸朝下落在树枝上。我用手去抓,但树枝太粗抓不住,想用腿去夹,又夹不到东西。于是我开始往下滑,只能试着攀附在树皮上。

    救星忽然出现在眼前。离我几十厘米远的地方有根较小的树枝。我咬紧牙关,身子猛力向前一挺,双手抓住那根树枝。是一根枯枝,〃啪〃一声断了。

    我背先着地。我静静躺在地上,眼睛闭着,心想这下脖子肯定断了。我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静静躺在那儿,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手中还握着那根树枝,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感到疼痛。或许已经瘫痪,就算有人在我手臂上弄熄烟蒂,或者是在我大腿上插入叉子,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第一部分 第11节:有你我不怕1(11)

    我睁开眼睛,凝视着隐约出现在我上方的那把绿色巨伞,看到绿叶间有阳光闪闪发亮。我得试试,说不定头还能动。我抬起头来,把手中那根烂树枝丢掉,用手去碰触地面,竟发现地是软的。原来我是跌在床垫上。

    我把刚才惊险的画面,从滑落、飞行、坠地到平安无事,又倒带回去看一遍,才想起在我着地的一刹那,的确曾听到沉闷空洞的一声。我发誓,我真的听到过。

    我把脚移开,发现在树叶、小树枝和泥土之间有块绿色的波形板,是透明的玻璃纤维屋顶。有人用东西把它盖住,看样子是不想被人发现,而盖在波形板上的,正是那张旧床垫。

    那块波形板有弹性,把我落下的力量吸收掉,救了我一命。所以说,板子底下一定是中空的。可能是个秘密藏身处,或是条通往金银窟的地道。

    我趴在地上推那块板子。

    那块波形板还挺重,但经我慢慢使力,终于也移出一些距离来。有股恶臭随即窜上来,是大便的味道。我赶紧撇过头去,用手捂住嘴巴继续推。

    原来我是掉在一个洞上。

    洞内原本很暗,但随板子愈移愈开,光线也变得愈来愈亮。洞内四周是铲子挖出来的土墙,橡树根已被砍断。

    我好不容易又把板子移开一些。这个洞宽约二米,高约二米半,里面空无一物。

    不对,有东西在里面。

    一团破布?不是……

    一只动物?一条狗?不是……

    到底是什么?上面又没有毛……白白的……

    一条腿……

    是条腿!

    我往后跳开,差点跌倒。

    一条腿?

    我深吸了口气,又向下瞄了一眼……是条腿没错。

    我感到耳朵一阵热,顿时头重手沉,我快晕倒了。我赶紧坐下,闭上眼睛,一手撑着额头猛吸气。我原本想跑掉,跑回其他人身边,但又不甘心,非得再看一眼不可。

    我又走向前去,仔细一瞧。

    那是条男孩的腿。另外从那团布里露出的是手臂。

    有个男孩在那个洞底。

    他侧身躺着,头埋在两腿之间。

    他没有动。

    他死了。

    我站在那边看着他,完全忘了时间的存在。底下还放着一个水桶和一个小炖锅。

    说不定他是在睡觉。

    我捡起一块石头,朝那个男孩身上丢去,正好打在大腿上,但他仍动也不动。他死了,死翘翘了。我后脑勺突然一阵麻。我又捡起一颗石头,丢向他的脖子。我好像看到他在动,手臂稍微动了一下。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跑哪儿去了,你这个娘娘腔!〃

    是他们!骷髅头正在叫我。

    我急忙抓着那块波形板往后拉,直到盖住洞口后,又撒上树叶和泥土,再把床垫放好。

    〃米歇尔,你在哪儿?〃

    我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两次,确定一切都恢复原状后,才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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